第623章 康鞘利聽封

  第623章 康鞘利聽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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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數日,康鞘利在長安城真可謂是炙手可熱,朝中達官貴人不知出於何等心思,爭相結交康鞘利。

  康鞘利每日裡赴宴,忙於交際,美酒佳肴,佳人作陪,好不快活。

  而康鞘利也樂此不疲,同樣對大唐官員釋放出極大的善意,若有宴請,他必定赴約,還如同漢人一般,禮數極其周全。

  李世民聽聞康鞘利在長安的舉動後,立即召來薛元敬,密議良久。

  「阿難,有件事要你親自走一趟」,待薛元敬走後,李世民沉思片刻,轉身對著身後默默侍立的張阿難說道。

  「陛下請吩咐」,張阿難面無表情,躬身應著。

  「將康鞘利秘密接來」,李世民沉聲說道:「不能讓人知道康鞘利的行蹤」。

  張阿難聞言便是躬身應諾。

  李世民滿意的點點頭,「去吧」。

  見張阿難轉身離去,李世民再次陷入沉思。

  半個時辰後,張阿難便回到後殿,只見其身後跟著一名身披大氅,頭戴斗笠的人,在這夜間很不顯眼,壓根看不出來具體身形。

  「陛下,康柱國來了」,張阿難躬身拜道。

  那人把斗笠一摘,一臉茫然,正是康鞘利,看到李世民便是立即拜道:「拜見皇帝陛下」。

  李世民點頭一笑,揮揮手示意張阿難守住殿門。

  張阿難來到殿門外,環顧一周,沒有任何人影,他早就將這邊的巡防禁衛調走,任何宮女、內侍不得靠近甘露殿,康鞘利的寢屋裡現在也有人在鼾聲大作,沒有第四個人知道康鞘利今夜來了甘露殿。

  「柱國,是不是很疑惑?」李世民親自下座,給康鞘利斟茶。

  康鞘利受寵若驚,急忙躬身拜謝,「是,皇帝陛下深夜召臣前來,不知有什麼命令?」

  「談何命令」,李世民豪邁的擺手一笑,「聽聞柱國是康國王子?」

  康鞘利聞言神色悲戚,點點頭,「臣正是那亡國之人」。

  李世民慨嘆一聲,拍拍康鞘利的肩膀,這是無聲的安慰。

  「柱國覺得大唐如何?覺得長安如何?」李世民回到座位上,和煦笑道。

  「大唐就像那清晨的太陽,冉冉升起,越來越強盛」,康鞘利聞言面露崇敬的說道:「長安就像是天國之地,繁華,昌盛」。

  李世民聽得這話,頓時捻須大笑,看向康鞘利的目光非常滿意。

  「柱國,殿中再無第三人,便與你明言,朕立志將大唐打造成絕無僅有的盛世皇朝,成為遠邁秦漢的強盛帝國。西域,便在朕的宏圖霸業之中,有朝一日,朕打通西域之時,便將助你復國,如何?」

  康鞘利聽得目瞪口呆,好不容易緩過神來,便是膽戰心驚的說道:「謝、謝皇帝陛下厚恩,只是康鞘利現為突厥汗國之臣,唯恐……」。

  見康鞘利遲疑的話語,李世民直接給他打斷,身體微微前傾,一雙虎目死死的盯著康鞘利,甚有威勢,「柱國覺得,那個時候還有突厥嗎?」

  康鞘利喉嚨滾動,「突厥汗國控弦……」。

  「自欺欺人」,李世民嗤笑一聲,「柱國伱是聰明人,你覺得這種話語還有威懾力?」

  「咄苾暴戾恣睢,貪婪無毒,漠北的薛延陀、同羅、鐵勒諸部已反,東部的契丹、奚族、黑水靺鞨也已脫離突厥,突厥內亂四起,此乃亡國之兆也,柱國覺得如何?」

  康鞘利垂首低眉,竟是沒有反駁。

  作為亡國王子,康鞘利多年來遊走在各方勢力之中,其心性以及見識並不狹隘,他早在大唐立國之時便已經接受大唐的封賞,對於大唐有些好感。

  再看到突厥如今內亂四起的狀況,康鞘利心底也是有些計較,他在突厥毫無根基,頡利可汗也不信任他這個西域胡人,他對突厥有多麼忠心那也不見得。

  這就是康鞘利入朝後,態度曖昧,對大唐君臣釋放出別樣的善意,而這股善意也被大唐君臣感知,這才有今夜的密會。

  「康鞘利聽封」,李世民見康鞘利臉色陰晴不定,便是沉聲道。

  康鞘利一頓,繼而忙是起身敬聽。

  「封康鞘利為右衛將軍,進爵康居縣侯」,李世民緩緩說道:「朕在此承諾,他日打通西域,便助康氏復國,屆時進爵為王,任你自主執政,大唐絕不干涉」。

  康鞘利徹底怔住,好不容易反應過來,忙是爬伏在地,「亡國之人,若得復國,必將任憑驅使」。

  李世民朗聲大笑,心情極其舒暢,下座扶起康鞘利,「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過後柱國牢記於心即可,不可對外人言,柱國明白?」

  「臣明白」,康鞘利鄭重點頭,也是徹底不顧,直言道:「今日接受皇帝陛下冊封,康鞘利的心,便是屬於大唐」。

  李世民非常滿意,竟是坐在康鞘利的身邊,再次給康鞘利斟茶,「聽聞令郎如今在定襄?」

  康鞘利恭敬的雙手接過茶水,毫不猶豫的直言道:「正是,我的兒子康蘇密現在是拓設阿史那奧郁設麾下的闊克,領軍駐在定襄」。

  說罷之後,康鞘利一頓,繼續說道:「其實就是監視楊隋的人」。

  李世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笑道:「甚好,有時間多跟令郎溝通溝通」。

  康鞘利立即正色道:「陛下放心,康氏上下一條心,康鞘利的刀指向何處,康氏的刀便揮向何處」。

  「好,甚好」,李世民開懷大笑,「時辰不早了,柱國早些回去歇息吧,明天或許有人宴請,柱國可要赴宴啊」,

  康鞘利何等聰明,立即應諾。

  隨後康鞘利再次穿戴嚴密,跟隨張阿難出宮。

  「有勞大監了,些許心意,大監可莫要拒絕」,回到宅院後門,康鞘利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直接塞給張阿難。

  張阿難苦笑道:「若是他人,某定要訓斥一番,今日就當結交柱國這位豪傑,莫有下次了」。

  「好,大監賞臉,康鞘利高興」,康鞘利很是開心的笑道。

  張阿難執掌內侍監,作為後宮大總管,位高權重,更是李世民絕對的心腹,所以聽到張阿難的話,康鞘利非常滿意。

  張阿難深深看一眼康鞘利,「聖人對柱國如此看重,柱國可要把握住機遇啊」。

  「這是自然」,康鞘利正色說道:「我心慕大唐久矣,今日如願,不勝感激,若能復國,便是摘去這顆頭顱也不在話下」。

  張阿難點點頭,「柱國早些歇息,有些事暫且埋在心裡」。

  「恭送大監」,康鞘利態度很是恭謹的躬身拜道。

  「當不得縣侯大禮」,張阿難沉聲笑道,二人對視一眼,張阿難轉身隱入在黑暗裡。

  甘露殿,張阿難掏出錢袋,掂量一番,笑道:「分量還不輕」。

  「收著吧」,李世民撇嘴笑道:「你不收著他還不安心」。

  「也不枉費恁多口舌了」,隨後李世民悠悠慨嘆一聲,迴蕩在殿中。

  夜已深,萬籟俱寂,但世上總是有許多難眠之人。

  今夜,來自西域的康鞘利是一個,而嶺南的交州都督也是一個。

  交州,治所宋平縣,這座城池並不寬大,若是在中原地區,這樣一座小城,毫不起眼。

  但在交州,宋平縣便是一等一的大城,因為宋平城數百年來便是交州的治所。

  在南朝時期,那個時候交州叫交趾郡,治所在宋平,曾經宋平一度升格成為宋平郡,但在前隋,復為宋平縣。

  武德四年,嶺南歸附,宋平縣改為宋州,武德六年,因中原之地也有宋州,便改名南宋州。

  李世民即位後,改革行政區劃,南宋州便在其中,直接廢掉南宋州,依舊隸屬於交州,將交州州治移到宋平縣,依舊由遂安郡公李壽充任交州都督。

  依照李壽的本意,他肯定不願來交州這個蠻荒之地,只是他這一脈在皇室宗親里十分式微,但他作為李唐皇室定州刺史房的主事之人,若是不識抬舉,違抗旨意,絕對屬於自討苦吃,李壽只得遵命。

  但來到交州後,李壽很快發覺到樂趣所在,交州天高皇帝遠,不受拘束,諾大的交州,他這位都督兼皇室宗親的身份最為尊崇,在交州天大地大他最大,李壽很快就是「樂不思長安」。

  長安城雖然繁華,但是拘束太多,隨便踹一個人,便有可能是一位達官貴人,李壽作為式微的宗親,好不自在。

  而且交州屬於羈縻州縣,也無需繳稅,換句話而已,交州官府有多少錢財,全是他李壽一個人說了算。

  從此,李壽便是沉浸在花天酒地之中,無法自拔。

  直到有一天,宋平城中湧進許多難民,縣令不敢隱瞞,立即稟報李壽。

  李壽也是驚慌不已,還以為是治下發生叛亂,結果仔細一查,發現這些難民全部來自於西南諸夷。

  李壽雖然沒有作為,更沒有擔當,但他作為皇室宗親,天然便是有著一股傲氣,鄙夷蠻夷的傲氣。

  本公乃是聖人老子後裔,大唐懿祖光皇帝的後人,區區西南夷,不過蠻夷耳,安敢擾亂本公鎮守的交州。

  李壽當即遣使,前往這次動亂的源頭——真臘國。

  正所謂上行下效,跟隨在李壽身邊的人或許沒有本事,但是李壽那股蠻橫的傲氣真是學到精髓。

  李壽派出的所謂的使者在交州官拜司馬,名叫李阿仲,原本不過是定州刺史房一脈的旁系,按照輩分是李壽的從弟,不過依仗出身,還有李壽的提拔才做到州司馬,這也就是交州偏僻,若在中原,李阿仲做個小吏都費勁。

  李阿仲接到這個差事,見到李壽怒氣沖沖的模樣,他便知道應該如何行事了。

  於是乎,李阿仲也是以怒氣沖沖的上路。

  真臘國,伊奢那城。

  王宮,伊奢那跋摩不敢傲慢,走下王座對著李阿仲拱手行禮。

  聽到拗口的話語,李阿仲眉頭一皺,便是啐罵道:「嘰嘰歪歪的說甚鳥語,能不能找個會說官話的來」。

  伊利那跋摩聞言臉上怒色一閃而過,但也不敢表現出來,作為西南夷王室,他們會講漢話,只不過不甚精通,講得十分拗口,李阿仲一口正宗的官話,他也聽得懂。

  伊奢那跋摩朝真臘官員中看一眼,嘰里咕嚕的說一段話,然後出列一個鬚髮斑白的矮小官員。

  「上國來的貴人請見諒,我王剛剛是在對你表示敬意,並詢問你的高姓大名」,那矮小老臣拱手說道。

  李阿仲眉頭一挑,「敬意?你告訴他,我是大唐皇室宗親,我的祖先是大唐懿祖光皇帝,現任交州司馬李阿仲」。

  那老人聞言也是一驚,伊利那跋摩也是面露驚詫,然後又是嘰里咕嚕一陣鳥語。

  「李司馬,我王向你表示尊敬,你來真臘王國有何貴幹?」老臣再次拜道。

  李阿仲絲毫不講禮節,自顧自坐在一邊,見案桌上有開殼的胥余,便是捧起來咕嚕嚕一頓暢飲,聽到這老臣的話,李阿仲指著他朝左右笑道:「這老倌,還懂得咬文拽詞」。

  老臣聞言嘴角一抽,也不惱怒李阿仲的無禮,「我的漢名叫羅尼,曾經遊歷嶺南」。

  「那怪不得」,李阿仲擦擦嘴角直言道:「你告訴這個蠻酋,為何無故興兵,惹得西南大亂,難民湧入交州,這件事讓我家都督非常不高興,你們必須要給個解釋」。

  伊奢那跋摩拳頭緊攥,但也不敢發火,忍住怒火向老臣羅尼直噴唾沫。

  「我、我王說這是真臘的國事,貴人為何要過問?」

  「大膽」,李阿仲充分學到李壽的精髓,蠻橫無理,傲慢桀驁,當即一腳踹翻案桌。

  「你們兀自打仗,為何將難民趕到交州?這不是陷害我家都督於不義?」

  「那些難民在交州沒有吃,沒有穿,鬧出多大的亂子,現在在這跟我說不干我事?你們這些蠻夷,真是好不講道理」。

  「本官告訴你們,我家都督已經召集兵馬,你們若不給出解釋,大唐天兵殺到,踏平你們這蠻荒小國」。

  伊奢那跋摩眼中閃耀著怒火,藏在衣袖裡的手青筋暴露。

  這時,羅尼嘰里咕嚕的一陣勸說,伊奢那跋摩好歹忍住怒氣,又是一陣嘰里呱啦。

  「我王問,貴人需要什麼解釋?」

  「第一,禁止難民逃進交州,天朝上國,豈是那麼好進的?

  第二,賠錢」。

  伊奢那跋摩瞪大眼睛,一臉詫異。

  「禁止難民過境,這是應該的」,羅尼也是有些摸不准,「只是這個賠錢,貴人從何說起啊」。

  「嘿,你這老倌,又不長心了」,李阿仲眼睛一橫,「你們那些難民現在交州吃我家都督的,喝我家都督的,耽擱我家都督多少寶貴時間,你們就不打算表示表示?」

  伊奢那跋摩聽到這裡嗤笑一聲,不過就是索要財務而已,若是不敢跟強大的大唐翻臉,他早就將這個無賴給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