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龍龕道場

  …

  聽得陳普光的話,陳龍樹也是反應過來,直點頭笑道:「正是,大郎在永寧多年,經略使儘管差遣」。♔✌ 69รħuЖ.Ⓒㄖ𝔪 💢🍮

  若在往常,高沖一定是順勢應著,但現在只是表情淡漠,不置可否的說道:「我也就是隨處走走」。

  陳氏父子三人頓時有些心慌,想到昨夜兩個兒子的分析,陳龍樹深吸一口氣,壯起膽子問道:「敢問經略,可是陳氏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到位?」

  高沖有些詫異,反問道:「沒有啊,我覺得甚好,瀧州在陳使君的治理下,欣欣向榮,非常好。

  對了,我聽聞瀧州的賦稅情況也是極好,可見陳使君治理有方啊」。

  賦稅……果然如此。

  陳龍樹頓時明白,但見高沖沒有明言,沒有當面拆穿,他心底頓生感激之情,忙是謙遜道:「經略過獎了,瀧州以及南扶州還有諸多弊端,還望經略日後不吝指點」。

  沒有當面點破,這也是給陳龍樹留著顏面,不然傳到外面,陳刺史橫徵暴斂,逼得羅竇僚人對官府怨聲載道,這對於急需政績的陳龍樹來說可就是滅頂之災。

  見陳龍樹會意,高沖臉色瞬間一轉,朗聲笑道:「那是自然」。

  然後看向陳普光,「聽聞大郎精通佛法,永寧更有龍龕道場這般大寺,不知大郎可否代為引路啊」。

  言語瞬間變得親近許多,更是以大郎相稱。

  陳普光點頭含笑,「經略既有雅興,普光自當效勞」。

  陳龍樹心底也是一松,在一旁捻須笑道:「經略真是博學多聞,竟也知曉這郊野道場。

  那龍龕道場位於永寧城外的龍龕岩,現有中原高僧惠積法師主持,龍龕岩巧奪天工,洞中有如巨龍穿山一般,天然無雕琢,實乃永寧一大奇景,當地百姓稱之『龍龕脫骨』,那惠積法師也是佛門高人,出自東都,佛法精深吶」。

  高沖也是點頭應著,態度親和許多。

  當即在陳龍樹的帶領下,眾人直奔龍龕道場。

  道場也就是寺院的意思,即佛教徒誦經禮佛的場所。

  也不知道楊廣是不是閒的無聊,在大業九年忽然下旨,天下寺院今後統稱道場,不許稱呼寺院,不然這龍龕岩下的寺院應該稱作龍龕寺,而非龍龕道場。

  一路上陳氏父子三人作陪,介紹永寧風光,高沖也是興致勃勃,但對於陳龍樹的次子陳集原明顯更感興趣。

  「二郎可曾婚配?」

  來到龍龕山下,眾人棄車馬步行上山,高沖對身旁的陳集原問道。,-*' ^ '~*-.,_,.-*~ 6❾ᔕℍ𝕌x.c𝕆๓ ~*-.,_,.-*~' ^ '*-,

  陳集原一愣,不知道高沖的用意,只得如實回道:「武德五年成婚,現已有一子,名叫仁謙」。

  「仁義謙遜,好名」,高沖眉頭一挑,頷首笑道,便再不不提這個話題。

  只讓陳龍樹覺得高沖的思路天馬行空,惹得心裡一陣嘀咕,莫非是經略使有意結親,那也不對啊,聽聞經略僅有一妹,已嫁給當朝邽國公姜寶誼,那經略詢問二郎婚配一事,究竟是何用意呢。

  李世民登基後,永安郡公姜寶誼進爵邽國公。

  因其出身天水姜氏,天水在西周時期屬於邽國,後歸屬秦國,改稱上邽縣,因而進爵邽國公,值得一提的是前隋觀王楊雄,也就是觀國公楊恭仁之父,在北周時期曾短暫受封邽國公。

  不止陳龍樹,陳集原心裡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殊不知高沖僅僅只是好奇心作祟而已,昨夜看到威鳳衛整理搜集的陳氏消息,高沖也是明白,陳氏的未來在於陳集原身上,瀧州以及附近州縣對於陳集原的評價甚高。

  對於瀧州陳氏的未來發展,高沖並沒有深刻印象,甚至在此之前,只是聽聞瀧州陳氏很厲害,尤其是梁武帝的駙馬陳法念,對於陳佛智、陳龍樹等人則完全沒有印象。

  只是高沖依稀記得,在原本軌跡上,唐玄宗在位時,正值開元盛世的時候,有一個叫楊思勖的宦官在嶺南建立潑天的軍功,憑藉一己之力,安定嶺南,楊思勖也因此被稱為千古第一宦官名將。

  稍微熟知唐朝歷史的人也都知道楊思勖這人,他開創中國歷史上太監領軍出征的先河,譽為「海岳降氣,生此武臣」。

  雖是宦官,但他硬生生憑藉軍功揚名,官至左驍衛大將軍,兼驃騎大將軍,上柱國,爵封虢國公。

  而且楊思勖就是嶺南人,他的功業也全在嶺南,因為他就是踩著瀧州陳氏建立功勳。

  陳龍樹死後,瀧州大酋長之職傳給次子陳集原,陳集原官至左豹韜衛大將軍,加冠軍大將軍。

  陳集原死後傳位於長子陳仁謙,陳仁謙官至銀青光祿大夫,陳仁謙死後,傳位於其子陳行范。

  陳行范繼任大酋長的時候,已經是唐玄宗在位,陳行范頗有野心,那個時候天下藩鎮崛起,陳行范便割據瀧州起兵,正式反唐稱帝,建國大瀧,號大瀧天子,擁兵十餘萬,席捲嶺南四十餘州。

  這便是楊思勖成名的機遇,楊思勖臨危受命,以殘缺之軀,統領荊楚、淮南的府兵南下平叛,在高州雞籠山一戰擊潰偽瀧國大軍,追殺數百里,擒殺陳行范,從而一舉成名,安定嶺南。🎉💢 ❻➈𝐬ĤùⓍ.¢όΜ ♕🎅

  陳行范便是眼前這位陳集原的嫡長孫。

  瀧州陳氏,從第一代陳法念立足瀧州,第二代陳佛智,第三代陳龍樹,第四代陳集原,第五代陳仁謙,第六代陳行范,輝煌二百餘年。

  直至第六代終於走到衰落,自陳行范稱帝反叛之後,瀧州陳氏再不復當年嶺南大酋長之威名。

  不過那也是未來的事,至少眼前的陳集原,堪稱可造之材。

  其父陳龍樹一心只為壯大陳氏,不擇手段,且過於投機獻媚,高沖雖然依舊用他,但在心底對他也不認同,註定是成不了心腹臂膀。

  眾人繼續登山,既然陳龍樹心裡已經知道他的過失,高沖也沒有再繼續端著,沿途有說有笑,氣氛甚是融洽,高沖也是少有的心神輕鬆,腳步也不自覺的輕快許多。

  行至半山,這裡正好修有涼亭,以供人歇腳,眾人進入稍歇。

  「整個瀧州僅有一處軍府,既在這瀧水地界,為何名為雲際軍府?」高沖的關注點依舊在陳集原身上,談到雲際軍府便直接問道。

  現在陳集原擔任雲際軍府的別將,雲際軍府便設立在瀧水城外二十餘里的雲際垌。

  「好教經略知曉,瀧水共有兩處大的垌寨,一曰云際垌,二曰盤遼垌。

  這兩處垌寨地形險峻,位置險要,扼瀧州北部以及東部咽喉,自古以來便多有駐軍,不過盤遼垌是何氏族地,自有何氏鎮守。

  而雲際垌與我陳氏乃是姻親,因此自前隋開皇年間起,軍府便設在雲際垌」。

  陳集原在一旁一五一十的說道,沒有任何隱瞞之處,這也沒有必要隱瞞,畢竟也是擺在明面上的事,隨便一打聽便可知其內情。

  「雲際何氏?」高沖一挑眉頭,看向陳龍樹。

  陳龍樹面帶笑意的在一旁介紹,「雲際何氏乃我陳氏母族,家祖宋平襄公自南梁天監年間抵達嶺南後,便與雲際何氏聯姻,此後代代皆是如此」。

  陳法念受封宋平郡公,在南陳時期病逝,因其特殊功績,南陳也承認他的官爵,追諡為「襄」。

  襄者,闢土有德、甲冑有勞、因事有功,則曰襄。

  高沖點點頭表示了解,其實這也是慣用的手段,如同漢末劉表單騎入荊州一般,想要快速融入當地,聯姻無疑是最好的方式,從陳法念開始,陳氏族人便多與何氏通婚,至今如此。

  高沖不知道的是陳集原的孫子陳行范反唐稱帝,也是聯合這個百年姻親雲際何氏,陳行范自稱大瀧天子,封何氏的酋長何游魯為定國大將軍。

  在雞籠山兵敗後,陳行范也是第一時間逃進雲際垌,只是楊思勖窮追猛打,命令荊楚弩兵進垌,強行將陳行范捕殺。

  「那現任雲際統軍是何人?」高沖繼續問道,其實心底已有猜測,陳集原身為陳氏嫡子,只能擔任副將,也就是別將,那統軍必然就是何氏之人了,這人或許地位不低。

  果不其然,陳龍樹面無表情的說道:「乃我妻兄,何壯」。

  高沖微微頷首,起身拍拍衣襟,若無其事的說道:「走吧,先去拜訪惠積法師」。

  陳龍樹父子三人對視一眼,陳普光似乎會意,立即上前引路,談笑間,有意無意的說道:「其實我舅父也想來永寧拜謁經略,只是腿有舊疾,不良於行,實在抱憾」。

  高沖眉頭一抖,只是笑道:「無妨」,也沒有再過多言語。

  行不多時,便來到山頂龍龕岩,高沖一看,造型還真是頗為奇特,這就是一處天然溶洞,內部崎嶇,就像是一隻猙獰的巨龍穿山而過留下的孔洞。

  一名鬚髮皆白的老僧帶著一個中年僧人來到跟前,「貧僧惠積,見過經略使」。

  高沖微微頷首,叉手還禮,然後若有所指的笑問道:「法師怎知我是高沖?」

  惠積只是淡淡一笑,「今早已有陳家子弟通報,是故不敢怠慢」。

  陳龍樹聞言臉上笑容一滯。

  高沖哈哈大笑,由衷的讚嘆道:「法師純善質樸,實在難得啊」。

  田陽明也在身後朝左右笑道:「若是換做其他僧侶,肯定會說經略儀表不凡,氣質脫俗之類的虛媚之言」。

  眾人聞言頓時大笑,陳龍樹也是附和笑道:「法師真是佛門高僧啊」。

  裴行儉瞥一眼田陽明,嘿嘿一笑,「自光兄,你在說什麼?你說儀表不凡,氣質脫俗只是虛媚之言?」

  田陽明臉色一尬,看了看高沖忙是說道:「沒、沒有,實話,這就是實話」。

  高沖哭笑不得,瞥一眼田陽明,「所以你大不如法師淳樸啊」。

  「經略見諒,貧僧年事已高,久不登岩進垌,便由劣徒寶聰引路遊覽」,惠積再次拜道。

  「無妨,法師請自便」,高沖也看得出來,這僧人乃是真正的出家人,無欲無求,沒有其他的獻媚之心,對此陳龍樹,二人真是天壤之別。

  接下來由那中年僧人帶著眾人進洞,聽到他有些怪異的口音,與嶺南之人有些迥異,高沖不由得問道:「法師是何處人氏?」

  「不敢法師之稱,貧僧愛州人氏,渡海而來」,寶聰如實說道。

  高衝心里不由得一動,愛州,那就是交州都督府治下,即前隋九真郡,也就是後來的越南清化,

  「那法師可對真臘諸國熟悉?」高沖毫不掩飾他眼中的熱切之色。

  寶聰看到高沖求知的眼神有些納悶,這位大官來到龍龕岩遊覽,對這些奇景倒是不上心,一心只關注西南諸夷作甚。

  「西南諸國皆曾去過,略知一二」,寶聰點頭回道。

  高沖大喜,直說道:「稍後勞煩法師與我詳細說一說」。

  寶聰應著。

  龍龕岩洞並不大,很快便是走到頭,眾人來到岩下道場,惠積迎上前來,「山中粗鄙,僅有粗茶淡飯,經略勿怪」。

  陳普光在一旁附和道:「主持來到嶺南,曾自創一素食,名曰油糍片,清彈可口,鮮香滑嫩,經略可以品鑑一番」。

  「油糍片?真是聞所未聞,那我可要嘗一嘗」,高沖朗聲笑道,他還以為是當地的特色美食。

  等來到飯堂,各自落座。

  等看見僧人端上來一盆白色卷皮狀的食物。

  高沖看得一愣,不由得脫口而出,「這不就是腸粉?」

  惠積也有些意外,「腸粉?這是何物,經略可曾見過此物?」

  高沖回過神來,心底也是暗笑:原來腸粉出自這裡。

  當即夾起一小片,細細咀嚼一番,高沖可以確定,這就是腸粉。點頭贊道:「口感爽滑,確實可口,我並未見過,只是這油糍片可是由米漿蒸製而成?」

  惠積更加好奇,「正是」。

  看高沖這模樣,以前好似吃過一般,陳普光也是驚奇。

  「去歲暴雨,山民多有受災,法師以獻出所有米糧,製成米漿過渡,不經意間將其蒸熟,然後切段,便製成這白如雪花、薄如蟬翼、晶瑩剔透的油糍片,其味鮮香滿口、細膩爽滑,現在已在瀧州廣為流傳了」。

  高沖聽得不住點頭,對惠積也是大加褒獎,當即轉頭對薛仁貴吩咐道:「仁貴,從我私囊里取出百貫,以經略府的名義捐贈給龍龕道場」。

  惠積一聽忙是起身拜謝,百貫香火錢已是極其少見,龍龕道場多年來依賴於陳普光供養,本身也是極其貧瘠。

  待用完齋飯後,高衝心念中南半島上面西南諸夷的事,便起身告辭,並且直接將寶聰法師給帶到永寧。

  高沖雖然不是表現出對佛法有意,但是他對龍龕道場的友善也是極其明顯,陳普光也是高興不已,因為這龍龕道場便是他一手創建,他雖不是主持,但勝似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