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敲打陳氏

  第582章 敲打陳氏

  …

  進入瀧州地界後,第一個到達的地方便是永寧縣。

  永寧縣這個地名在天下各地很多地方都有,因為這個名字寓意很好,有永久安寧之意。

  瀧州現在這個永寧縣也不簡單,原名永熙縣,在武德五年,改名永寧縣。

  永熙縣,原本是前隋永熙郡的治所,後來廢永熙郡,其下轄縣,包括永熙縣、懷德縣等地全部納入瀧州。

  所以說永寧縣現在在瀧州儘管不是治所,但其地位也是不亞於永寧縣的存在,其人口戶數、城池大小以及繁榮程度,在一定程度上更勝於瀧水。

  現任永寧縣令便是陳龍樹的長子陳普光。

  高衝車駕到達永寧時,瀧州刺史陳龍樹已經在城外恭候多時。

  陳龍樹年過五旬,辦事很是穩妥,這瀧州附近全部是在陳氏的勢力範圍,高沖一出銅州,陳龍樹便收到消息,命人沿途打探,時時回報車駕行程,真是做到滴水不漏。

  「下官瀧州刺史陳龍樹恭迎經略使」。

  見高沖翻身下馬,陳龍樹快步上前,躬身行禮,「經略使駕臨瀧州,瀧州百姓如同久旱逢甘霖啊」。

  高沖嘴巴一抖,直擺手失笑道:「陳使君你這太誇張了,你我也是舊識,不必如此」。

  然後看向陳龍樹一左一右兩名年輕人,

  左邊那人年約三十,作文士打扮,圓臉白面,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若是剃去頭髮,換上僧衣,那就是佛門大德。

  只是不知為何,這人臉色很是蒼白,一副病懨懨的模樣,如同大病在身。

  右邊那人也就二十來歲,估摸和田陽明差不多,一身武士裝扮,腰懸橫刀,面容顯得更加剛毅。

  這一文一武隨侍左右,想必便是陳龍樹的兩個兒子了。

  見高沖看過來,不待高沖相問,陳龍樹側身示意。

  那圓臉文士深吸一口氣,忙是叉手躬身拜道:「永寧縣令陳普光見過經略使」。

  「雲際軍府別將陳集原,見過經略使」,那名佩刀漢子鏗然拱手拜道。

  「經略,這是下官兩個不成器的孩子,還望經略有空指點一二」。陳龍樹態度很是恭謹,言語間也很是親近,他自認為他已經背棄義兄寧長真,投效高沖,也算得上高沖的心腹之人,言辭也沒有太多的生疏。

  「不錯,一文一武,皆是陳氏千里駒啊」,高沖明白陳龍樹的心思,也不見外,然後看向陳普光,眼神有些異樣,「大郎可是身體有恙?」

  陳普光臉色一怔,陳龍樹在一邊喟嘆一聲,「此事說來話長,還請經略進城稍歇,容我慢慢道來」。

  進駐永寧城,高沖發現城中也算是安居樂業,永寧鄰近雲開大山,數十年來未發生戰事,百姓或耕種或狩獵,並且賦稅極低,生活也還過得去。

  這也是陳氏立足於瀧州最大的依仗,黔首庶民雖然沒有學識,但是他們也不傻,誰可以給他們安穩日子,他們就擁護誰,這是很簡單的道理。

  就跟寧氏紮根欽江一樣,剝削那是面對外人的,對於本地的人一定要善加安撫。

  接下來一如往常,高沖依舊是入住驛館,不像其他有些安撫使、黜陟使等欽差一類的官員,巡查各地時,每到一地便是入住官衙,以顯示地位,另外官衙的居住環境確實最好,但如此一來,那些官衙里的屬官就需要搬出來,頗費周折。

  只是高沖向來不喜歡麻煩,在他看來,暫住一兩日而已,完全沒有必要折騰,所以陳龍樹也知道,高沖不管到哪裡,從來只住驛館。

  當夜的宴席之上,陳龍樹悲憤的將陳普光受傷一事說出來,那神情極盡委屈,高沖對此也只是表達憤懣不平,但再無其他的意思,這使得陳龍樹心裡七上八下,隱隱有些惴惴不安。

  驛館,裴行儉給高沖斟茶之時,想到陳龍樹的表現,不由得失笑。

  見高沖看過來,裴行儉憋著笑意,直說道:「那陳使君眼巴巴的看著師父,就指望師父給他陳氏撐腰做主,只是師父你一直不表態,可把他給急壞了」。

  聽到裴行儉這麼說,其他幾人也是覺得好笑。

  「這陳使君也是妙人」,薛仁貴的言語向來不多,只是他往往一句話就可以切中要害。

  「說說看」,高沖比較喜歡這種感覺,夜幕降臨,品一杯香茗,考校著四位未來的棟樑之才,身心舒適。

  薛仁貴一頓,組織一下語言便是直說道:「陳龍樹完全是將其心意和訴求溢於言表,他知道他這種做法不會令人反感,特別是對於師傅來說,因為他陳氏完全依附於師父,或者是依附於朝廷,為此不惜背棄義兄寧長真。

  他覺得他對於師傅來說,是有用的,師父是需要他的,需要他陳氏的影響力來穩固嶺南,師父對於這種識時務的人也向來不吝提拔,所以他話里話外毫不掩飾」。

  高侃也是搖頭笑道:「仁貴所言極是,他就差沒有直接說了」。

  「直接說經略我是你的人,現在我受欺負了,你要給我做主」,突地謹悶聲哼哧道。

  眾人聽後再次發笑。

  「那你們說說我為何不表態呢?」高沖點點頭,表示非常滿意,再次問道。

  四人對視一眼,薛仁貴作為大弟子,聞言有些無奈,「師父你也太小看我們了」。💣☆ 6➈sⒽᑌ𝔁.ςᗝ𝔪 🍩♤

  「就是」,活潑一些的裴行儉也是說道:「如果我們連這都看不透還配做你的弟子嗎?」

  高沖一陣無語,看向突地謹,三徒兒人如其名,謹言慎行,言語最少,人也最沉悶,且看看他怎麼回答。

  突地謹看看兩位師兄,一臉茫然,然後直接說道:「師父難道不是為了敲打陳龍樹?就是陳龍樹在南扶州向羅竇僚人徵收賦稅那事,師父不是說給南扶州免了嗎?」

  高侃三人齊齊點頭。

  高沖見狀也是點頭嘆道:「仁貴說的不錯,我小看你們了」。

  裴行儉撓撓頭,「師父你別這麼說,你這麼做也是溢於言表,明顯是做給陳龍樹看的,相信他也可以領會你的意思」。

  「但願吧」,高沖緩緩點頭,若有所思,「都下去休息吧,明天帶你們郊遊」。

  「郊遊?」四人一聽,不由得一愣。

  「郊外遊玩?」裴行儉眨眨眼睛,有些不敢確定,師父時不時蹦出一個他們聞所未聞的詞彙,相當新穎,他們也是見怪不怪了。

  「明天就知道了」,高沖回過神來笑道。

  四人只得只得轉身回去歇息。

  「允直你說郊遊是不是去郊外遊玩啊?」裴行儉滿懷期待的問道,他的性格在四人之中,稍顯跳脫一些,但也只是相對而言,對比其他少年,裴行儉也是相當穩重。

  雖然他出生就沒有父親,但是父兄餘威仍在,另有舅舅羅士信對他關愛有加,所以他的性格倒是比薛仁貴等人更加開朗一些。

  高侃只是搖頭一笑,他也不知道。

  裴行儉再看師兄薛仁貴、師弟突地謹一副漠不關心的淡然模樣,張張嘴沒有再問。

  與此同時,縣衙,後院。

  陳龍樹也是擰眉喟嘆,兩個兒子坐在對面低頭不語。

  終究是陳集原忍耐不住,不由得問道:「阿耶你說是不是經略使對我陳氏不滿啊?他沒道理如此漠視啊」。

  陳龍樹搖頭不語。

  陳普光傷勢剛剛好轉,現在依舊是有些虛弱,聞言只是淡然笑道:「牽扯到那些僚民,想必這位經略使也是不願費神費力吧」。

  陳龍樹眉頭一皺,正打算訓斥,可是看到陳普光傷勢尚未痊癒,當即忍住怒氣,直說道:「我家如此傾力投效,他豈能坐視不理」。

  然後一陣沉默,只是揉著眉心嘆道:「或許二郎猜對了,經略使或是我陳氏有些不滿,這是在故意敲打我啊」。

  聽到這話,兄弟二人一時間都有些悸動,若真是如此,那對於瀧州陳氏來講,或許就是滅頂之災,畢竟已有寧氏的前車之鑑。

  「可是我們對他畢恭畢敬,從無失禮之處啊」,陳集原面色憤懣的說道。

  父子兄弟三人在燈下對坐,冥思苦想也是沒有想到到底是哪裡惹得高沖不快。

  忽然,陳集原看向陳普光,腦中閃過一絲靈光,直言道:「會不會南扶州的事?」

  陳龍樹心裡一震,陳普光也是眼睛一亮,「難道是山中僚民去找經略使告狀了?」

  陳集原也是點點頭,悶聲道:「有這個可能,銅州楊厚和羅竇諸僚交好,經略使在銅州停駐一日,若是楊厚跟經略使說了什麼,也是極有可能」。

  陳龍樹聞言有些遲疑的搖搖頭,「楊厚應該沒有這個膽子,這對於他也沒有任何好處可言,完全沒必要」。

  「照我看來,阿耶你也別憂慮,明日見到那高經略,直接問一問不就清楚了,反正阿耶你也已經表明心跡,不用遮掩」。

  陳普光身體不適,最先熬不下去,直接說道。

  他雖然一心向佛,但他也頗有智慧,好歹也是陳龍樹精心培養的長子。

  聽得這話,陳集原也是點頭附和,「大哥說的在理,有話直言,相信那高經略也不會枉顧阿耶投效之功對我陳氏出手,那樣的話今後誰敢再投效」。

  陳龍樹聞言也是點點頭,「這倒是」。

  翌日一早,天剛蒙蒙亮,陳龍樹便是率二子在驛館門口恭候。

  驛丞不敢打攪後廳的高沖,直接找到高侃四人。

  高侃等人一臉茫然,薛仁貴由衷嘆道:「僅憑這份鑽研,我等拍馬不及啊」。

  裴行儉也是直點頭,揉揉眼睛,忙是起身洗漱,「反正我是做不到」。

  不多時,四人將陳龍樹迎進前廳等候。

  高侃三人作陪,突地謹忙是前往後院通報。

  在交流的過程中,陳龍樹也是感慨不已,眼前這幾位少年皆非尋常之輩啊。

  當下里有意無意的看一眼陳集原,陳集原也是明白父親的意思,只得垂首低眉。

  往日的陳集原依仗出身,自負文武兼備,很是瞧不起其他州縣的同齡人,不過有一說一,在這嶺南之地,比陳集原更優秀的人也確實不多。

  眼前這三人,渤海高允直,汾陰薛仁貴,聞喜裴行儉,全部出身名門,論及出身,更在陳集原之上。

  即便是剛剛前往後院通報的粟末突地謹,那也是粟末靺鞨的少族長,更是國公之子。

  再看看他們的言行談吐,行為舉止,陳集原心裡泛起滾滾波濤。

  看那裴行儉,腰間懸的玉佩,好一個世家貴公子風範,陳集原直將腰間的一枚獸牙緊緊攥著,兩相對比,陳集原感覺他就像是山中蠻人一般。

  這時,坐在一旁的陳普光,拍拍陳集原的肩膀,朝他點頭一笑,那笑容充滿友愛,滿是和煦。

  精研佛法的陳普光敏銳的察覺到弟弟的心境變化,儘管沒有一句話,但是一切盡在不言中。

  陳集原也是頷首回應一笑,當即振奮精神,繼續看著他們的交談。

  「某雖在嶺南蠻荒之地,然也聽聞令尊以及令兄威名,令尊儒帥之風,令兄萬人敵之名,真乃不世英傑啊」。

  這時已經聊到裴行儉身上,陳龍樹發自內心的感慨道。

  這話也是沒有虛言,裴行儉之父裴仁基成名甚早,早在滅陳之時便是戰功赫赫,至於裴行儼,更是天下公認的猛將,《隋書》有言:「行儼每有攻戰,所當皆披靡,號為『萬人敵』」,可見行儼威名。

  裴行儉聞言臉色也是一黯,輕嘆道:「彼時吾未生,恨不得見父兄音容,現今只能砥礪奮進,唯恐辱沒家門」。

  見年少的裴行儉竟說出這等豪言,陳龍樹也是讚嘆不已。

  正在這時,只聽得門口響起腳步聲,同時傳來高沖的聲音。

  「少年應有鴻鵠志,當騎駿馬踏平川」,高沖負手而來,身後跟著突地謹等人。

  看向裴行儉點頭笑道:「你父兄的威名不可辱沒,更應立志光耀門楣」。

  裴行儉起身整理衣襟,深深一拜,「謹記師父教誨」。

  高沖點點頭,看向陳龍樹,「陳使君來的早啊,幾個徒兒頑劣,有勞陳使君激勵指教」。

  「不敢不敢」,陳龍樹忙是謙遜道:「幾位公子皆乃當世俊傑,將來成就不可限量啊」。

  高沖也沒有其他反應,坐在主座上便是淡淡問道:「陳使君此來可是有事?」

  然後指著高侃幾人笑道:「我正準備帶他們幾個小子出去見見世面」。

  高沖這幅姿態使得陳龍樹很是彆扭,不管有事無事,你來到我瀧州總不該真是路過吧,作為本地主官,好歹有所作為,哪怕是匯報一下政事也可以,現在突然問他可有何事,這讓他如何回應。

  「不知經略欲往何處?」關鍵時刻,陳普光恭謹的問道:「下官久在永寧,願為經略引路」。

  忽然腰痛,痛到直不起身來,慌得一批,明天趕緊去檢查一下。

  應該是跟久坐有關,但願不是腰椎之類的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