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好一個出其不意

  第566章 好一個出其不意

  …

  聽得田陽明相問,後面的高沖臉色一變,直接下令道:「攻城」。

  城頭上,寧洄藻聞言正準備表明身份,「本官……」。

  只是這句話還沒說出口,便見唐軍呼嘯上前,竟是直接攻城。

  田陽明見狀忙是退走。

  回到陣中,見高沖瞪過來,田陽明一縮脖子,咧嘴笑道:「嘴巴一時禿嚕了」。

  寧純面色凝重,只是看一眼高沖便不再言語。

  他明白高沖的用意,也是驚詫於高沖的膽略,竟然打算直接將寧洄藻當作叛黨誅殺。

  即便寧洄藻身死,高沖也是占據大義,寧長真也無話可說,畢竟高沖大張旗鼓,打著經略使的旗號來到合浦城,城內據城不出,這是事實。

  誅殺寧洄藻更可以有效的震懾嶺南各州,也算是高沖這位嶺南經略使上任的第一把火。

  寧洄藻作為欽州寧氏嫡長子,何等身份,也是死於經略使之手,誰還敢造次。

  合浦城上,寧洄藻見唐軍一言不發便直接攻城,氣得咬牙咒罵,隨後退到後面,將城防交給寧璩。

  「大哥,高沖這是作甚?」寧璩一邊招呼士卒守城,一邊惱怒吼道。

  「作甚?」

  寧洄藻臉色鐵青,他現在已經明白高沖的險惡用心,「他這是要將我們直接當成叛賊解決,以震懾嶺南各州」。

  寧璩臉色驟變,繼而破口大罵:「欺人太甚,我倒要看看他如何破城」。

  作為寧氏嫡次子,寧璩並非莽夫,反而在寧長真有意的培養之下,熟通軍略,既然非要開戰,寧二郎很快便進入狀態。

  轉身下去組織縣中衙役驅趕城門處的百姓,然後直接命人拆毀房屋,取其磚石瓦木運到城牆,作為守城物資。

  這一臨時舉動無疑是惹得民怨沸騰,好端端的房屋,沒有任何賠償安置措施說拆便拆,甚至許多人來不及搬出貴重物品,糧草細軟全部丟失。

  只是寧氏勢大,從欽州帶過來的本部兵馬嚴苛的執行寧璩的軍令。

  這一邊寧璩鄭重其事的布防,而城外,高沖只是組織兩場試探性進攻便是圍而不攻,合浦城沒有護城河,甚至唐軍的攻城梯都沒有靠近城牆,高沖便是下令撤軍。

  「這、高衝到底怎麼回事?」寧璩喘著粗氣跑到城上,看著唐軍緩緩退去,城外沒有一具屍體,唯有稀稀拉拉的一些箭矢。

  頓時一臉悲憤,當即氣急敗壞的啐罵道:「直娘賊,到底打是不打?」

  寧洄藻面色陰沉,「他方才攻城,就是為了阻攔我表明身份,如此一來,他就可以當做不知情,直接將我們當做寧道明叛黨剿殺了」。

  「他也不攻城,如何殺我」,寧璩瞪眼道。

  寧洄藻聞言沉默,陷入沉思。

  半個時辰後,寧洄藻剛剛回到刺史府,便見寧璩匆匆而來。

  「大哥,我知道了」,寧璩憤憤說道:「高沖有意勸降」。

  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一支箭頭,箭頭上綁縛著一封信。

  寧洄藻取過一看,便是怛然失色,待反應過來便立即說道:「快,速去抽調人馬,肅清街道,如遇可疑之人,立斬」。

  然後寧洄藻喚來親衛統領,「即刻驅散府中所有僕役,並將其他三門堵死,僅留前門,所有護衛加強巡防」。

  寧璩也是色變,「大哥你是說城中會有內應?」

  「不是內應,勝過內應」,寧洄藻緊緊捏著這封勸降信,回到座位上疲憊的揉著眉頭。

  「既是以箭矢拋射入城,那肯定不能徹底清查收繳,難免落入有心人手中,信中已經言明我們是叛黨,取你我二人的頭顱便可換取富貴,如此一來,寧氏的威勢也就不值一提了」。

  「好膽」,寧璩瞪眼呵斥道:「我看誰敢」。

  寧洄藻無力的瞥一眼二弟,閉目沉思良久,隨後便是噌的起身,「不行,絕不能坐實叛黨身份,你即刻去城頭懸掛唐字大旗,我再派使者出城,通稟身份」。

  寧璩略一遲疑,便是應諾,

  與此同時,城東一處大宅院裡,正在密議大事。

  「伯父,不可再猶豫了」,一名身材高大、皮膚粗黑的漢子正在情緒激昂的說話。

  「今日那位高經略已做試探性攻城,表明其意,現在更是言明城中之人是寧氏叛黨,若是再不決定,等大軍入城可就晚了」。

  上首一位老者,鬚髮皆白,臉上滿是褶皺,年歲應是不小,正是入神的看著那一封言簡意賅的勸降信。

  見老者沒有反應,那漢子更是急切,大聲喊道:「伯父……」。

  老者掏掏耳朵,不滿的瞪他一眼,「嚷嚷什麼,老夫聽得見」。

  「老夫繼任家主以來,數十年如履薄冰,屢受那寧長真欺壓,現在看來,時來運轉啊」。

  老者輕笑一聲,抖抖手中勸降信笑道。

  「伯父你……」,黑臉漢子眼睛一亮。

  「二郎啊」,老者將勸降信折迭完整塞進懷裡,起身來到窗邊,「你有多少人?」

  「一、一百五十餘人」,漢子竟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窩囊」,老者啐罵道:「堂堂上府統軍,僅能調動一百餘人,真夠窩囊」。🐯☹  🎁♣

  黑臉漢子一臉悲憤,嘟囔道:「先前可是伯父你讓我不要和寧道明起衝突,這才使他奪了軍權……」。

  「行了」,老者擺擺手說道:「我莫家的家丁部曲,再加上商隊護衛還有四百來人,都交給你了,老夫只說一點,要不不做,要做就做絕,絕不可走脫寧洄藻」。

  黑臉漢子大喜,鏗然應諾。

  這人正是合浦軍府的統軍莫仲文,老者便是合浦莫氏的家主。

  「何時行事?」老者捻須問道。

  「人會不會少了些,待我再聯絡一些人,暫定明晚行事」,莫仲文略一遲疑便說道。

  「糊塗」,豈料老者再次訓斥,「事以密成,言以泄敗,人多不一定是好事」。

  見莫仲文愕然,老者沉聲說道:「寧氏威壓越州數十年,誰人不懼,再等你聯絡那些雜七雜八的人,極有可能泄露,到時便是莫氏滅頂之災」。

  「我明白了」,莫仲文點點頭,「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今夜便干」。

  「不得莽撞,多動動腦子」,老者欣慰的點點頭,「我相信你可以」。

  莫仲文志氣昂揚的轉身離去,一路悶頭嘀咕,「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隨著莫氏家主一聲令下,家族很快行動起來,四百餘家丁護衛齊聚後院,再加上莫仲文從軍營帶來的一百餘親信,合計五百多人,在院中擠成一團。

  「兄弟們,話不多說,只需明白一點,我莫二的刀砍向何處,你們便殺向何處」,莫仲文沉聲道。

  這便是宗族勢力的可怕之處,他們對於宗族極其忠心,若是戰場廝殺,或許有人貪生怕死,但若是宗族械鬥,如果怕死後退那可是要逐出族譜。

  這時,一名僕從匆匆而來,「二郎君,寧璩出了刺史府,直奔北門去了,僅有十七八個護衛跟著」。

  「十七八個護衛,北門……」。

  莫仲文眼睛一亮,「那就要經過七彎巷,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兄弟們,抄起傢伙,跟我來,不得聒噪」,莫仲文當機立斷,直接帶著這一伙人從近路提前趕赴七彎巷。

  七彎巷,顧名思義,便是有七個彎道的長街。

  莫仲文貫徹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戰術,打算直接襲殺寧璩。

  寬敞的大街上,寂靜無聲,寧璩打馬而走,口中不停的罵罵咧咧,「直娘賊,寧七摘下來的旗,卻要我來掛上去」。

  「二郎君,掛上這面旗,我們就不是叛黨,城外的人也沒理由來攻城了」,親衛攥著一面大旗說道。

  「你家二爺不知道?要你多嘴」,寧璩現在可是氣不順,當即瞪眼訓斥。

  親衛只是點頭笑笑,不再多言。

  「快些去掛上」,寧璩罵罵咧咧的說道:「再巡一遍城就回去,記得把酒帶上」。

  親衛樂呵呵的應著。

  「這合浦也就酒還可以」,寧璩的話不少,打馬走著嘴巴還不停的嘟囔,「你看這街道,彎彎扭扭,不如欽江的橫平豎直」。

  親衛知道寧璩心情不爽,所以一路行來只是罵罵咧咧,哪怕是路過的野狗野貓他都要罵上一陣,當即也不敢接話,只耐心聽著寧璩嘟嘟囔囔的啐罵。

  忽然,斜刺里一陣破空之聲傳來,只聽得咻的一聲,繼而便是一聲慘叫。

  「二郎君……」,親衛瞪大眼睛,一把撒開旗幟,將跌倒落馬的寧璩接住。

  只見一支箭矢正中寧璩胸口,下城之後,寧璩便已卸甲,這支箭矢扎的極深。

  「哈哈哈兄弟們,寧璩被我射死了」。

  右前方牆頭之上,莫仲文高舉弓箭笑道:「殺,一個不留」,隨後便是繼續張弓搭箭。

  寧洄藻下令在城頭升旗起唐字大旗,寧璩便是親自前去,順便巡防城池,調撥人馬肅清街道,可他萬萬沒想到,殺他的人竟是來得如此之快。

  身邊僅有這十八名護衛,他身上更沒著甲,馬頭挑著燈籠就晃晃悠悠的朝北門而去,在這寂靜無人的大街上便是活靶子。

  莫仲文,名雖為文,但他自幼好武,頗有勇力,尤其善射,埋伏在牆頭上,如此近距離以硬弓搭箭,射死毫無防備的寧璩簡直是輕而易舉。

  十八個護衛勢單力薄,一輪箭雨便是死傷五六人,剩下一些人拼死去搶寧璩的屍身,很快也讓莫仲文帶人圍殺。

  「將軍,正是寧璩」,麾下一名校尉上前檢驗,然後便是激動的說道。

  「好,好一個出其不意」,莫仲文大笑道:「斬下頭顱,隨我去殺寧洄藻」。

  他發現人老成精這句話還真是有道理,如伯父所言,果真不錯,幹這種事不能遲疑,出其不意,可建奇功。

  來到刺史府,莫仲文也沒有莽撞,先是派人查探,然而三門堵死,唯有正門,左思右想後莫仲文乾脆直接拎著寧璩的人頭朝正門而去。

  「站住,什麼人?」

  五百人在夜幕下的街道上前行,終於走到視野之內,守門的親衛驚惶喝問道。

  「我們是城防軍,外面攻城了,寧統軍已經戰死,快去稟報寧使君」,莫仲文一邊快速前進,一邊故作驚恐的叫喊道。

  「什麼?」

  親衛大驚,「攻城了?我們怎沒聽到……」。

  「不好,他們反叛」,另一名親衛驚叫道:「你攔住他們,我去通知郎君……」。

  「殺」,莫仲文拔刀喊道:「兄弟們,務必斬殺寧洄藻」。

  那親衛當場愣住,看一眼往後院跑去的那人,再看看手中的刀,最後抬頭看著衝殺過來的莫仲文等人,黑壓壓的一大片,數不清多少人。

  「我、我擋不住……」,親衛大叫一聲,轉身就跑。

  身為寧氏嫡長子,一州刺史,寧洄藻的親衛人數並不算少,多達百人,已經遠遠超出規制。

  據《唐六典》記載:親王府設有親事府和帳內府,以充作親衛儀仗。

  其中親事府下轄執仗親事和執乘親事,即弓箭兵統領和騎兵統領,其下親事三百三十三人,而帳內府多是步卒守衛,常設帳內六百六十七人。

  如此看來,親王府的侍從也就一千人左右。

  當然,這只是規制如此,許多人並不按制行事。

  一般強大的宗族便有專門的護院家丁,勛貴府上也有專門的部曲,這些同樣也是武裝力量。

  寧洄藻這一百親兵已經不算少,但是遇到莫仲文傾力剿殺,平均五個對一個,實力懸殊,親衛很快就死傷過半。

  親衛統領眼看不妙,急忙護著寧洄藻撤退,「郎君,擋不住,快撤,從後門走」。

  寧洄藻臉色一白,「後門堵死了」。

  親衛統領面如死灰。

  「還想走?」莫仲文遠遠看見,便是冷笑道,隨後抽出橫刀衝殺過去

  片刻後,刺史府內一片狼藉,遍地屍身。

  莫仲文捂著臂膀齜牙咧嘴,場中僅剩親衛統領帶著七八人緊緊護衛著寧洄藻,人人帶傷。

  「莫仲文,你會後悔的」,寧洄藻眼睛赤紅,恨聲說道:「我父親會讓整個莫氏給我陪葬」。

  莫仲文咧嘴一笑,「要麼不做,要做就做絕……殺」。

  一輪砍殺過後,欽州寧氏嫡長子、欽州刺史寧洄藻死於亂刀之下。

  「將軍,接下來怎麼辦?」麾下親信上前問道。

  「不能去北門,北門全是欽州人」,莫仲文一邊包紮臂膀傷口,一邊心思急轉。

  「去南門,那是多是我合浦鄉親,打開南門,再請高經略入城」。

  「二郎君,城防軍反應過來了,快走」,打探消息的莫家的僕從回報。

  「撤」,莫仲文不敢耽擱,迅速帶著寧氏兄弟的人頭朝南門而去。

  莫氏在合浦是一流大族,莫仲文更是執掌合浦軍府多年,當莫仲文來到南門,將兩顆人頭拎出來的時候。

  南門守將毫不猶豫的開城,他本來也是越州人氏,後來依附於寧道明,現在可以將功折罪,他求之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