潯陽欲到思無窮,庾亮樓南湓口東。
樹木凋疏山雨後,人家低濕水煙中。
江州,人間繁盛之地,煙雨飄搖之所。
這是蘇揚在走進江州府衙之後,第一的感受。
闊氣。
在制式框架之下,江州府衙愣是把自己做成了地方府衙的上上等。
鑽進京城六部,也不見得有這樣的奢華。
「好地方!」蘇揚感嘆了一聲。
陳金河的視線就一直沒離開過蘇揚,自然清楚蘇揚這番話所指的是什麼。
他笑了笑,立馬說道:「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江州府衙也算的是世間頭一號了,倒是讓下官占了個大便宜。」
「陳大人何必如此謹慎?李寰罪責難逃,與陳大人想必也沒有多大的關係!」蘇揚故意說道。
陳金河此時的小心謹慎,與先前完全判若兩人。
隨便一件事好像都怕蘇揚抓住小辮子。
陳金河臉上的表情稍顯僵硬,訕訕說道:「蘇大人說笑了,下官那有什麼好謹慎的?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李寰衝撞蘇大人,確實是罪責難逃,但此事,下官還真有些關係。」
「他肩負守城之責,又奉下官之令之令向大人驗證印信,只是做事沒有分寸,衝撞了大人。畢竟年輕人嘛,就容易犯錯。」
「但是他其他的事,下官就不得而知了。這個,跟下官真沒有什麼關係。」
蘇揚心中嘖嘖輕嘆,陳金河這一手話術,也是頂了天了。
跟他娘的修煉過乾坤大挪移似的。
於無形之中偷梁換柱!
蘇揚很自然的走到主位上坐下,手掌摩挲著象徵權威的驚堂木,緩緩說道:「陳大人誤會了,李統領可不是衝撞了本官。本官的肚量還沒有小到連些許衝撞都禁不住,他可是要置本官於死地啊陳大人。」
陳金河的表情僵了一下,訕訕說道:「那興許,也是有什麼誤會。若李寰那廝當真敢有那般狼子野心,蘇大人斷不能輕饒了他。」
「那是自然,陳大人完全可以放心!」蘇揚嗤笑,不咸不淡的說道。
驚堂木在蘇揚的手中輕輕揚起,又重重落下。
砰!
隨著一聲脆響,驚堂木上那猙獰的臥龍,瞬間好像也活過來了一般。
威壓頓生,氣勢如淵!
「來人,帶李寰!」蘇揚壓著嗓子,一聲斷喝。
聲調脆若龍吟,口齒互叩間卻又猶如鍘刀落地。
威嚴頓生的蘇揚令韓韌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立即下令帶人。
鐐銬拖地的啷噹聲很快在堂外響起,身形板正,腦袋高揚的李寰被帶了進來。
「跪下!」蘇揚虎目突睜,又是一聲斷喝。
砰!
驚堂木落在案上,發出一聲脆響。
「跪下!」
兩側隨行而來的侍衛,齊聲怒喝。
這氣勢,瞬間拉滿。
但李寰不為所動,依舊倨傲的看著蘇揚,「敢問大人,下官犯了何等罪過?」
蘇揚不答,只是目光沉穩的看著李寰。
韓韌又有些犯糾結了。
他清楚蘇揚是想讓他動手。
可他實在是有些鬧不清楚蘇揚這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不清楚蘇揚的目的,他就是難以決定這事到底應不應該做。
李寰犯的罪過,他心中很清楚,不過是準備對蘇揚用刑而已。
可現在蘇揚上升到了這個地步,他也有些騎虎難下。
「跪下!」
一番糾結猶豫後,韓韌忽然一個箭步上去,刀鞘重重砸在了李寰的膝蓋上,迫使他強行跪在了地上。
噗通!
李寰面目猙獰,大聲吼道:「蘇大人,你是想對本官嚴刑逼供?戍守城池乃本官職責所在,大人連印信都不願意拿出來,如何能讓下官確定大人就是蘇大人!」
「我只不過是言語上過激了一些,大人難道就要屈打成招。蘇大人奉詔辦差,難不成就打算如此辦差不成?」
蘇揚依舊沒有答腔。
在李寰跪下來之後,這個事,好像就這樣結束了一般。
蘇揚的姿態再度變成了先前那略顯慵懶的做派。
他斜靠在椅子上,目光掃過一同出現在堂上的陳金河與周清源。
隨後又看向了熙熙攘攘擠在外面的江州百姓。
百姓的議論聲,斷斷續續的傳進了他的耳中。
「蘇神醫真要審那李寰啊!」
「那李寰那是那麼好審的啊,他跟那個什麼詹事根本就是一夥的,他們沆瀣一氣,蘇神醫那是他們的對手?」
「我們真要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嗎?那個李寰害得我家破人亡,我想報官。」
「蘇大人是絕對能夠相信的,他是我們江州人的恩主。可,說句昧良心的話,若蘇大人拿江州這群蛇鼠沒有辦法,日後遭殃的可就是我們。」
「哎,再看看吧,看看再說。我跟這個姓李的,也有不共戴天之仇。」
……
莫說韓韌搞不清楚蘇揚這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藥,就連莫小刀和顧世清二人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人抓來了,卻不上真格的了。
難不成是真的慫了?
就在顧世清正準備上前問一問的時候,卻恰見蘇揚衝著他招了招手。
顧世清立刻上前,「蘇大人可是有什麼吩咐?」
「勞煩顧公子去一趟官船,將那些水賊帶過來。」蘇揚附耳吩咐道。
顧世清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眼跪在地上桀驁不馴的李寰,心中大概猜到了蘇揚的打算,頷首說道:「我這就去。」
「有勞。」蘇揚點頭道。
顧世清前腳剛走,後腳陳金河就突然發難。
他原本並不知道在城外到底發生了什麼,還真以為李寰這廝真壞了腦子,要殺蘇揚。
可現在一聽,方才知道李寰只是威脅了蘇揚,並沒有真的動手。
一下子,陳金河的底氣就上來了。
「蘇大人,您如此對待朝廷命官怕是不太好吧?」陳金河說道,「只是言語冒犯了蘇大人,就慘遭大刑加身,李統領雖有過錯,但應當罪不知此。」
「意圖殘殺朝廷欽使,算不算是罪過?且本官還接到了密報!」蘇揚眼帘微抬,「陳大人,這已經是我第二次解釋了。若陳大人還有什麼疑問,不如親自坐上來審一審,如何?」
陳金河剛要開口,邊上的周清源卻緩緩搖了搖頭。
「下官唐突了,大人慢慢審,好好審!」陳金河沉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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