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輪過後,詩會第三輪,此地所有才子佳人中,僅餘十五人!
皆是早已名動四方,才華出眾之輩。
往往進入這一輪,所出詩詞,都可轟動一時。
比起往年詩會,如今更讓此地所有人在意的,是那居雲畫舫中人的身份。
究竟是何等人也?
這位橫空出世的讀書人,早已憑藉先前兩首詩,技驚四座!
第三輪的題目,令在場的才子佳人們,有些玩味。
以「相思」為題!
折桂園如此美景,怎能少得了這風花雪月?
雲千瑤對此,有些無奈。
情愛之事,她向來不通,又未曾經歷過情愛。
她不由想起自己那未婚夫,前幾日她寫了那封書信,是否太過絕情?
但她心中所仰慕的,是文采絕頂之人,實在不願被那指腹為婚,區區一紙婚約所束縛。
更何況,她家中人,對於蘇揚一家,感情也已經淡了……
只希望,那蘇揚能諒解她的心思,哪怕怨她也好,但莫要因此而消沉。
苦思冥想之下,雲千瑤勉強寫了一首相思之詩。
至於孫鳴渠,對此卻尤為擅長,但云千瑤看都未看一眼,自其他人口中,她也能得知,無非又是以她作詞罷了。
她看向居雲舫那邊,畫舫中人,又是否能駕馭相思之題?
不多時,小廝自居雲舫那邊,手持宣紙,飛速趕來。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便齊刷刷落在那小廝手中宣紙之上。
「直接掛上便可。」
姜松白捋著鬍鬚,面帶微笑。
既然才子佳人們對此題尤為感興趣,那他也不妨破例。
他對那居雲舫中人所作詩詞,極其期待!
宣紙上所寫文字,頓時呈現在眾人面前。
其上字跡,中規中矩,談不上驚艷,也絕非潦草。
真正吸引所有人的,還是其上內容。
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苹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夢後樓台高鎖……」
「這詞牌是……臨江仙!」
眾人誦讀著詞中上闕,便瞬間神色動容,雙眸瞪大!
這畫舫中人在第三輪,不再寫詩,轉而寫詞。
而眼前詞作,又是一首珍品名篇!
「此人詞作,竟……竟也能這般絕艷!」
「詩詞皆如此,此人究竟是誰?」
「我大宋,何時出了這般人物?」
姜松白雙眼圓睜,袍袖中的手都微微顫抖,以他的年紀,本對情愛之事,已經看淡。
可眼前詞作,一往情深,令他都不由回憶起少年時。
少年,總離脫不了摯愛情深……
更為讓他心中驚動的是,眼前這首詞,渾然天成,找不出半分瑕疵修飾,卻又遣詞極妙,獨具匠心!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雲千瑤低聲呢喃,貝齒輕咬嘴唇,美眸莫名有些濕潤。
似是被畫舫中人詞作所感,又似是想起先前……
她與那蘇揚所寫書信中,所題之詩,不正是用了花朵和飛燕嗎?
為何這畫舫中人,也用這兩種意象,其詞中之情,恰好又如此寂寥?
竟莫名與她那首詩,遙遙呼應!
難不成,是舫中人恰好看到了她那首寫給蘇揚的詩,又或者說這舫中人就是……
雲千瑤心中,莫名生出幾分荒誕想法,她搖了搖頭。
自己那未婚夫,出身醫藥之家,又是藥童,與這詩詞歌賦,應該毫無關係!
不過,她一直心向自由,可是否未曾真正理解過那未婚夫的想法?
那蘇揚收到她的信件,是不是也會如這首詞中所寫那般,哀傷嘆惋?
雲千瑤神色黯然,玉手緊緊握起。
果然,她對那蘇揚,太過絕情了……
不遠處,孫鳴渠俊逸的臉龐上,一陣青一陣白。
他的心中,難以抑制地湧現出一股強烈的羞憤!
在居雲舫中人的這首詞面前,他先前所寫的那首相思之詞,簡直成了笑話!
還是在雲千瑤面前,這般相形見絀,他幾乎丟盡了顏面!
這畫舫中人,究竟是誰?
詩會第三輪,毫無懸念,畫舫中人,又以一首絕妙詞作,技壓全場。
眾人心中驚動久久難以褪去,對於畫舫中人,震驚至極。
良久,一番評選之後,這場遊園詩會,也終於進入了最後一輪,也是最為關鍵的一輪!
姜松白瘦削的身形挺直,他目光掃過四周,又在居雲畫舫那邊停頓一番。
「這詩會最後一輪,乃是今夜角逐詩魁之爭,重中之重!」
姜松白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氣。
他似是想起什麼,臉上流露出一抹憂慮。
「只是,我等在這遊園盛會風花雪月之時,不該忘記,是我大宋邊關將士們,用鮮血為我們換來的太平盛世!」
說到此,姜松白神色肅穆起來。
他上前一步,瘦削的身形仿佛莫名生出一股力量。
「而今,我大宋邊疆,蠻夷侵擾不斷,戰事恒生,將士們猶在浴血奮戰,馬革裹屍,我等能在這折桂園中,安享太平,是邊關將士們以出生入死,才自蠻夷屠刀之下,為我們爭奪而來!」
姜松白眼中含淚,話語中,裹挾著震撼人心的氣勢!
「諸位,這詩會最後一輪,容老夫多言幾句,並非老夫掃諸位興致,而是我大宋之鼎盛,也當以諸位來貢獻一份力!」
「所以,這最後一輪,諸位便為邊關將士們獻上詩詞,若諸位的詩詞能傳揚出去,讓世人皆知,百姓皆知,我大宋王師,平定中原,掃清蠻夷,便指日可待!」
姜松白話音落下,此地所有人,皆是默然。
一片寂靜。
大宋邊疆,戰亂未休!
將士們鐵馬金戈去,馬革裹屍還,無邊悲壯!
這並非姜先生危言聳聽……
居雲畫舫中,趙藝弘神色肅穆。
他眼瞼低垂,極為凝重。
誠如姜松白所言,邊疆戰事吃緊,有陷地之危,水深火熱,反倒是京城朝堂之中,官宦弄權,敗壞朝綱,內憂外患。
他雖身為皇室貴胄,可這境況,卻堪稱慘澹,無權無勢,也不得寵,行事更需謹小慎微。
甚至,連出門在外,都要謹言慎行,時刻提防,生怕哪裡做的不對,就被人抓住把柄。
他有心圖謀改變大宋境況,卻又偏偏無能為力!
良久,趙藝弘倏然抬頭,看向蘇揚。
蘇揚,此人才學高深,絕非尋常藥童,不正是他所渴求的有識之士嗎?
若能得蘇揚相助,或許,他的心中抱負距離實現之日,便可更進一步!
「蘇兄,姜先生所言,便是我大宋邊疆現狀。」
趙藝弘深吸一口氣,搖頭長嘆,「將士們浴血沙場,奮戰不已,可各方蠻夷,皆狼子野心,虎視我大宋中原之地!」
蘇揚默然,記憶中大宋國力,其實不算雄厚。
前世南北兩宋,更是生存艱難,最後被元朝兵臨城下,一代王朝,徹底覆滅。
誠如姜松白和趙藝弘所言,如今這太平,來之不易。
不知何時,便是亂世。
想到這些,蘇揚心中忽的有些不安。
若真是亂世到來,那他母親和妹妹,又如何能夠自保?
覆巢之下無完卵,便是皇帝,都有被俘虜,欺辱的風險!
在這時代,好好活著,其實便是一份奢望。
「可恨如今,許多人安逸太久了,猶在豪奢度日,盡情享樂。」趙藝弘雙拳握得骨節發白,臉上滿是不甘神色。
他雙手忽的搭在蘇揚肩膀上,緊盯蘇揚,鄭重無比。
「蘇兄,我知你有大才,懇請蘇兄,為邊關將士與黎民百姓,作一首詩詞,敲響警鐘,告誡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