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張茂實走遠,趙禎笑著喃喃道:「當王爺娶公主?呵呵,好高遠的志向!朕倒要看看,你是仙還是鬼!」
他打開那被膠粘合起來的資料。
這資料居然還有目錄,他徑直找到「收燕雲之策」這一條,翻到了那一頁,仔細讀了起來。
趙禎啞然失笑:「這是…語錄體?倒也有趣!」
上面赫然寫著:
七月初三午時,送走徒弟,小乙曰:西夏固守無憂,應儘早聯結耶律宗真,惜哉!蕭耨斤老婦尚掌權!
婦人誤國也!劉娥,娥字上面被塗黑,但趙禎能看出那個字,後面改為太后應早日交權於官家。
趙禎笑出了聲:「好一對活寶!」
後面寫道:
至明年五月中,耶律宗真將奪權,屆時,可遣使慰問,共商抗西夏之計。
遼國待女真嚴苛,不可提醒耶律宗真,待其國內矛盾重重,可挑唆女真為亂,大宋助其伐之。
屆時,大宋以收燕雲之六州為條件,助遼平亂,徐徐圖之,直至盡收十六州。
否也,今瀛、莫已在我手,應為十四州。
趙禎呵呵一笑:「這廝倒算得清楚!」
七月初六,晚戌時,小乙抄書時曰:欲收燕雲,應先定西夏。然西夏士卒善守而悍勇,平定殊為不易!
此事宜緩不宜急也。憾甚憾甚!何時方可西北望,射天狼?嗚呼!當以富真定為先矣!
趙禎緩緩翻看著,默默體會著秦小乙心中複雜的情感,一個憂國憂民的俊美少年的形象,似乎躍然紙上。
他默默思忖著那少年所說的治國之策,越想越覺得,那少年似乎已觸碰到了大宋痼疾的根源。
這就好似他為病人辨證一般。他已經清楚,這龐大帝國的病根是什麼。
於是趙禎不再繼續翻看這資料。
他站起身,負著手在書房中緩緩踱起步子。
他嘴角漾起一絲笑容:「小乙,你若能通過朕的考驗,朕便送你一份大禮!」
他從袖中掏出七郎獻上的酒精計和體溫計,突然來了興致。
「來人,將御酒送來!」
真定府為期四日的州試終於結束,誰有省試資格,等汴京貢院慢慢檢閱批覆、真定府放榜便知。
秦小乙不喜歡劉平,雖然他屢次三番向自己拋出橄欖枝。
小人精當然笑納了他的橄欖枝,但這並不能改變小人精對他的認知。
這是個小人啊!絕對不能得罪,但也不能靠得太近。
秦小乙嘆了口氣,默默騎著馬馳向調香作坊。
承諾給孫繼鄴的酒,他今天下午要全部調好,分三批運往府州、豐州和雄州。
是的,他每科考試,提前半天便交卷。
要不是劉平一路開綠燈,要不是這小子是任家族親的女婿,主考的任判官早把這小子給攆出去了。
饒是如此,他臨出門時還是被忍無可忍的任判官一把拽住:「秦小乙!你記住!要不是看在大侄女的份上,老叔我早就揍你一頓了!
你這廝記住,老叔重點看你文章,你若答得稀爛,休怪老叔我翻臉不認人,大哥求情都不行!」
秦小乙連忙賠起笑臉:「叔父大人息怒,孩兒保證差不了!」
任判官冷哼一聲:「如此最好!快滾!看見你就生氣!」
秦小乙最欣賞有原則有底線的人,他深深一揖,轉身離去。
他暗暗思忖:這就是任家能搭上呂相公的重要原因之一。
任家,在真定府也是根深蒂固的大族。
遑論任家生藥生意覆蓋全國呢。
由不得呂相公不重視。
他嘆了口氣,徑直趕向作坊。
調香這個工作,秦小乙已經駕輕就熟。因此,當日他便已全部完成。
任大郎親自押運著三千壇去了雄州。
當然,給新任知州、老鄉葛懷敏的好處,他也一壇不會少。
豐州、府州也各運出去兩千壇。
對這種千載難逢的時機,任大郎是絕對不會坐視它從指尖溜走而不管的。
要知道,王家和折家,在這兩州都是土皇帝般的存在。
哦,你說禁榷?這事兒吧,主要看我們心情!我們說禁就禁。
所以,臨走前,任大郎一再囑咐好女婿:「小乙,抓點兒緊!咱們如今又多了兩州,產能,產能,產能一定別掉鏈子!」
嗯,他不但學了個新概念,還學會了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又過了幾日,任二郎滿臉沮喪地趕了回來。
他甫一進藥鋪,便索碗「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溫開水。
「全亂套了,小乙,汴京如今全亂套了!」
他也不顧周圍還有病患,大聲嚷嚷起來。
一個蒼老的聲音陡然響起:「畜牲!滾出去!」
任二郎嚇得一哆嗦,連忙循聲望去。
只見在藥鋪櫃檯後的大椅子前,一個花白頭髮的昂藏老者,正負手而立,怒瞪著自己。
他「撲通」一聲跪倒:「爹,您咋過來了?」
那老者正是他親爹任二爺。
任二爺鬚髮戟張,沉聲怒喝:「畜牲!你還敢不敢胡說?」
任二郎忙不迭地磕頭:「爹!孩兒知錯了!」
老頭兒怒不可遏,指著門口大喊:「滾出去!」
任二郎站起身,復又深深一揖,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秦小乙心中暗笑:該!讓你囂張跋扈,裝大尾巴狼!說這種話你也不看看場合?
任二爺換上一副讓人如沐春風的笑臉,拱手為禮:「讓鄉親們笑話了,老夫實在慚愧!今兒任仁濟成藥一律免費!
小乙,先前送走的鄉親們你記好,下次把藥錢給人家退回去。」
「好嘞,爺爺!您老放心。」
秦小乙有留病歷的好習慣,所以任二爺根本不擔心這點。
秦琪果然翻開他的留底,做好了標記。他暗道:這老爺子不簡單!
任二爺之前跑到廣南東路,也就是廣東談生意了,半個多月前剛回來。
豐酒節八千貫加免費餐飲的投資,就是老頭兒拍板定下的,攤位也是他提議免費轉給鄉親們的。
這筆錢花得確實值。任氏昆仲也顯然得了老爺子的真傳。
老娘雖然每天累到腰酸背痛,但她總一臉幸福地說,食品作坊每天賣到斷貨。
據她說,每天不到卯時,作坊大門便已被進貨的鄉親們圍得水泄不通。
這便是任老爺子的威力啊!
送走當天最後一個病人後,任二爺對趕來學醫的老郎中們拱手道:「老哥幾個,對不住,今兒老頭子要帶孫女婿回老宅吃飯,明兒您幾位再來好不好?
諸位若不嫌棄,可去藥鋪旁邊的任仁濟酒坊用飯,老頭子請客做為賠禮。」
一幫學醫的老頭兒連忙苦笑拒絕。
開什麼玩笑!人家小神醫教徒弟不收學費、不藏私,我們已很知足,哪有臉吃您家的飯?散了散了。
藥鋪安靜下來後,任二爺板起臉:「小乙,沒有接到聖旨,你是不是有些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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