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也是回商人,送到長風鏢局的?」
狄進拿過信件的同時,即刻問道。
「不錯!這次的送信人還提到,是一位風塵僕僕的中年漢子交予他的,是我們宋人的模樣—————.」
狄湘靈的聲音有些緊張:「只是我讓他描述具體相貌,他卻說不清楚,六哥兒,你看看到底是不是父親的信?」」
狄進展開,迅速看了一遍,眉宇間多了幾分凝重,遞了過去。
狄湘靈接過,匆匆掃視後,喜上眉梢:「信上說,父親要回來了?是真的?」
「難說!」」
狄進搖了搖頭,保持懷疑。
如果只是書信往來,基本上是假的,但如果真人現身,確實就很難說了。
畢竟父兄離開時,狄湘靈已經懂事,辨認不了筆跡是正常的,但若是認不得自己的父親,未免誇張。
可仔細想想,如果父兄要回來,早該出現,何必等到現在,這時間終究太過巧合。
「如果是真,一家團聚,自是皆大歡喜————.』」
「倘若是假,賊人勢必有一定的信心,能夠以假亂真?」
「那為什麽又要提前寫下兩封信件送過來,讓我們有了心理準備,而不是突然現身呢?」
狄進想到這裡,開口道:「這件事有多少人知曉?」
狄湘靈道:「鏢局收信的人肯定知道,回商人兩次送信,都說是我這位總鏢頭的至親,鏢局裡也傳開了·———.」
長風鏢局如今已經順利開到河西,而且生意紅火,因為七百里瀚海的地形不會因為換了政權而改變,反倒是長途跋涉更需要押鏢的護衛,所以僱傭的商人往往出手大方。
如今河西十州,已經開了六家鏢局,這勢頭,日後一州之地就得有好幾家,並且不僅僅是長風鏢局,還會有別的競爭者。
事實證明,當國家穩定之際,江湖子也希望過穩定的生活,因此押鏢模式的開創,讓各地的江湖人士都有了啟發,已經有不少鏢局組建起來。
恰恰正因為如此,狄總鏢頭的名聲愈發響亮了,大家以前敬她的武功,現在敬她為天下江湖人開闢了一條正道。
「可如今,鏢師們的一片拳拳之心,卻會為賊人所用啊!」
狄進將剛剛的分析說出,狄湘靈瞪大眼晴,馬上醒悟:「六哥兒之意,賊人提前寫信通知,是擔心他如果突然現身,我們察覺到不對,直接將之擒拿,現在傳開了,就不好下手了?」」
狄進道:「不錯!這訊息傳出,長風鏢局總鏢頭遠行多年的親父回歸,鏢師心懷赤誠,恐去相迎,到那個時候再有什麽不妥,你欲當場發難,就難免束手束腳!」
「好算計!好算計啊!就不知他們的腦殼硬不硬,能不能抗得過我手中的銅了!」
狄湘靈緩緩抽出腰間的銅,胸膛劇烈起伏,咬著牙道。
她這些年午夜夢回時,對於親人自然有所思念,所幸性情灑脫,不至於到暗自神傷,鬱結於心的地步,但現在有人卻在至親上面做文章,那不把對方的腦漿子敲出來,亢龍就白練了!
看著姐姐揮的動作,狄進目光一動:「姐,你的亢龍是父親所傳,父親當年還贏過故友,如果是賊人要偽裝,那是不是得先會我狄氏的家傳絕學?」
狄湘靈皺眉:「對啊!父親多年未見,別的可能會有些變化,可這武功的底子總無法改變,狄氏的亢龍別說外傳了,本家每一代都只傳兩房,這還是擔心失傳,到了這一輩,只有我們這一脈得傳,賊人是從何處學得的?」」
「真要泄露,必是關係極為親密之人,姐姐曾經提到過的父親舊友,便有很大的嫌疑!」
狄進沉聲道:「賊人一旦偷學了亢龍,便是他敢於冒認的底氣,而假冒之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狄湘靈斷然道:「六哥兒說的對,該試的就得試,父親當年就是性情豪邁之人,倘若知道有一夥賊人藏於暗處,圖謀不軌,即便我們試他,也是不會怪罪的,相反若是認賊作父,他才要破口大罵呢!」
「好!」」
狄進失笑,倒也能想像得出來,能培養出姐姐這樣的豪傑之輩,狄元靖確實不會是扭捏的性子,別的子女懷疑父親真假,必然是暴怒,換成這位指不定還誇讚足夠警惕呢!
狄湘靈倒不擔心自己,她確實也挺享受江湖人敬仰的自光,但從不為名聲所累,卻煩惱於賊人防不勝防的手段:「六哥兒,我不在意那些江湖人怎麽看,不過此事若是衝著你來的,我擔心就算揭穿了對方的假面目,後續也有大麻煩!」
朝廷調走趙稹後,並未再敕封新的宣撫使,其實就是預設了這片新收復的土地由狄進執掌經略。
這樣的人,無論是在河西,還是在京師,都是萬眾矚目。
說實話,如果不是太后和官家正在明爭暗鬥,朝臣大多分為兩派,在中樞較勁,早就有臣子上奏,不允許狄進這種既有同科相幫,又有軍隊威望的年輕經略相公,繼續在河西路待下去了。
現在如果鬧出父兄的真假案來,那正是予人口實,就算成功地揭穿賊人是假冒的,問題又來了,為什麽有人假冒你父親?真正的父兄失蹤許久,又去做什麽了?
這一系列牽扯出來,都是令人頭疼的麻煩事。
「無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狄進笑容不變,語氣卻真的很平靜這是他最後的破綻,只要解決了這件事,從今以後,敵人就只能期待他主動犯下大錯,而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突破的口子了。
如此一來,他反倒希望趁著現階段,將此事給了結掉。
至少河西是經營了一年,又因為與遼的一場交鋒,各方面已經趨至穩定的地盤。
在這個地方,他倒是能夠好好迎接那位「父親」的到來,
狄湘靈被弟弟的自信感染,眉頭也舒展開來:「好!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倒要看看,這背後之人到底能藏到幾時!」
狄進也不是一味隨機應變,目光微動,又突然轉向一對曾經在「組織」內掀起腥風血雨的人物:「姐,『錦夜』和『杜康』現在何處?」
「這兩個人————」
狄湘靈道:「自從把楊懷敏送到遼國後,他們就在機宜司的監視之下,嘗試了幾次逃跑,又被展昭和白玉堂堵了回來,以此錘鏈武藝,倒是長進不少!』」
狄進微微點頭,接著問道:「『組織』與李唐皇室可能有所牽連,『錦夜』知道麽?」」
「肯定不知!」
狄湘靈顯然更了解江湖人的心思:「這個人對於官府深惡痛絕,他是萬難接受,自己是給官府賣命的,所以才對之前「組織」想要回歸皇城司那般牴觸,最後被『司伐』定為了叛徒,直接拋棄!」
狄進微微一笑:「既然無法接受,那就將『組織」當年為李唐皇室研製不死藥,如今『司伐」一黨又要復辟李唐江山的訊息告知,也讓他們明白,自己肩上一直擔負的使命!』」
「李唐?李唐與我們何干!!」
「杜康」的尖叫聲響起,很難想像這個矮壯漢子能有如此尖利的聲音。
不過當他轉頭看向另一側時,卻又一個激靈。
大哥「錦夜」的臉色冷到極致,身上的寒氣颶颶得往外冒,雙拳捏緊,咯咯作響。
鞍前馬後,給朝廷賣命,是他最為看不起的行徑,結果自己先成了叛徒,現在又成朝廷的人了?
哪怕是前唐朝廷,也是朝廷!
好死不死的,白玉堂的腦袋探了進來,眉宇間滿是不加掩飾的幸災樂禍:「呦,我聽說這裡有為前朝復辟的忠臣,是誰啊?不會是對『組織』忠心耿耿的鋤奸人吧?」
眼見「錦夜」銀白的頭髮都氣得翹了起來,白玉堂笑得更開心了:「現在想想,前唐朝廷的「組織』,混到了今朝,需要培養我們這等江湖大盜去偷財物也是可悲,難怪「組織』裡面叛徒層出不窮呢!」
「杜康」聽不下去了:「士可殺不可辱,你們休要羞辱我大哥!」」
展昭清朗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你們草菅人命時,一貫高高在上,現在幾句言語,就接受不了了?」
「不必多言,你們特意將這件事告知,又要利用我做什麽?」」
「錦夜」冷酷的聲音予以回應,高瘦的身體猛地站起。
展昭走入,和白玉堂對視一眼,淡淡地道:「走吧!換一個地方!」」
「哪裡?」」
「長風鏢局對面!」
興州城南。
長風鏢局分舵前。
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由於這段時日的生意紅火,單單是門前迎客的,就有四個擅於迎來送往的弟子,而這一日他們正將一位闊綽的番人豪商迎入屋內,突然發現不知何時,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抬頭看向匾額。
「?你們看這人的長相,是不是像———·像———?『
「哎呀!確實像總鏢頭啊!」
「快!快去通知總鏢頭,她的父親真的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