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元妃:裁員裁到了大動脈?

  中京陽德門。

  一支長長的車隊正在出城。

  滿載貨物,護衛如雲,一眼望不到頭,街道兩側的民眾更是齊齊跪倒,烏泱泱一片,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遼帝出巡呢!

  但實際上,民眾的反應不是因為尊敬,純粹是恐懼。

  這可是元妃家的商隊,上次一戶人家的女兒模樣生得俊俏,路過時就被硬生生擄上車隊,光天化日之下就淪為了元妃家的貨物,成了奴隸,誰敢抬頭!

  眼見一個個百姓將身子蜷縮著,全部瑟瑟發抖,護衛此行的首領啜不,冷哼一聲。

  他和馮家奴都是元妃早年的僕役,現在馮家奴已經被賜姓,成了蕭馮家奴,他這位卻沒能成為蕭啜不,還在幹這種押貨的差事,固然油水充足,卻總覺得提不起勁來。

  現在這些人還不知趣,不願意給他枯燥的日子來一些驚喜,自然很是不悅。

  不過此次的行程,無疑會與以往不同,還未出中京道的範圍,就聽得馬蹄聲傳來。

  啜不是識貨的,側耳傾聽片刻,不禁驚咦一聲:「好馬兒,隨我將這群人攔下來,那些駿馬給你們分了!」

  「噢!!」

  周遭之人頓時興奮起來,相比起馬車上的貨物,這些才是他們的收穫,簇擁在啜不身側,朝著前方追去。

  很快不遠處一群人印入眼帘,人數不多,只有十幾位,但都是好手,策馬奔騰,見到後面護衛追趕上來,回頭看了過來。

  啜不立刻高聲道:「我們是元妃府上,下馬!」

  不料那群人理都不理,轉過頭,繼續飛奔。

  啜不勃然大怒:「敢不給我們搶?找死!追!」

  雙方一路追著,很快前方居然出現了車隊,卻是兜了個圈子,只不過雙方掉了個頭,騎馬之人到了車隊前,護衛追在後面。

  「哈!跑!你們再跑啊!」

  眼見那邊也派出人手,前後圍堵,啜不獰笑起來,卻發現對方不慌不忙,竟也笑了起來,為首之人英姿颯爽,雙目熠熠生輝,更是高喝道:「打劫!!」

  自從在并州老家時,聽弟弟講了智取生辰綱的故事後,狄湘靈就總想著實踐一番。

  不過後來隨著長風鏢局的成立,為總鏢頭,當然要以身作則,昔日的夢想深深埋藏於心中。

  現在來了遼國,終於可以圓夢了!

  狄湘靈雙腿一夾馬腹,再度飛奔,聲音清晰地傳至:「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膽敢說不字,上前錘腦袋,死在荒郊外,管殺不管埋!」

  為了方便對方聽懂,她特意讓馬幫的人翻譯成了契丹話,此時每說一句,身邊十幾個馬幫之人齊聲跟上一句,十幾個人竟吼出了成百上千的氣勢。

  商隊護衛表情古怪地聽著,突然爆發出震天大笑,為首的啜不更是笑得前仰後合,側過頭,手朝著那邊指著:「你們聽聽,你們聽聽,這群人真是活膩了,根本不知這是誰家的車隊?」

  旁邊的護衛本來也發出忍俊不禁的笑意,卻又陡然僵住,雙目圓瞪,露出不可思議之色。

  因為狄湘靈說話的同時,胯下寶馬陡然增速,霎那間就已逼了過來。

  待得數丈開外,她更是騰身躍起,以鬼魅般的速度撲到面前,一截鐧影從袖中呼嘯而出,轟然砸落。

  啜不滿是嘲弄的面容凝固於一瞬,上半截腦袋直接炸開,下半截腦袋連帶著脖子,則被硬生生敲進胸腔里。

  「啊!!」

  被血肉濺了滿臉的護衛發出悽厲的尖叫,卻依舊掩蓋不住那煞氣滿溢的話語迴蕩四方:「劫富濟貧,替天行道,搶的就是元妃的貨,統統殺了,一個不留!」

  ……

  清寧宮。

  元妃蕭耨斤懷抱著一隻狸奴,輕輕舉杯,笑容滿面,心情極好。

  在蕭孝穆交出了軍權後,最小的弟弟蕭孝友得封蘭陵郡王,自此三兄二弟皆封王,家族勢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

  別說皇后蕭菩薩哥不及,就算是跟歷代的後族相比,她這一脈也是如此的耀眼奪目,自然無比得意。

  正擼著狸奴,品著佳釀,內侍走了進來,低聲道:「聖人!大相公請見!」

  「這個時辰?」

  蕭耨斤轉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發現太陽都快下山了,不禁有些奇怪,換成旁人多少要避諱一下,她卻無所顧忌:「請大兄進來!」

  來者正是蕭耨斤的大哥,北府宰相蕭孝忠。

  此人的資歷遠不及狀元出身的張儉,地位卻完全凌駕,有著任免官吏的大權,歷史上最出名的一點,則是晚年生了個女兒叫蕭觀音,正是那位遭到誣告通姦,被耶律洪基賜死的宣懿皇后,遼國第一才女。

  此時蕭觀音還未出生,卻也能從其父身上看到幾分影子,蕭孝忠並不年輕了,身材依舊高大威武,五官俊朗,儀表堂堂,是五兄弟中相貌最為出眾的,也最受蕭耨斤喜愛,態度比起蕭孝穆可好多了,將狸貓放下,起身迎出:「大兄來了!不必多禮!」

  蕭孝忠依舊行了跪拜禮,然後看向左右:「元妃,臣有要事相奏!」

  「大兄這般小心作甚!」

  蕭耨斤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你們都下去!」

  待得堂內只剩下兄妹兩人,蕭孝忠才沉聲道:「出事了,家中的商隊被劫,護衛由上至下,統統被殺!」

  蕭耨斤的反應與護衛首領啜不出奇地一致,先是愣了愣,然後下意識地笑道:「兄長莫不是有意玩鬧,誰敢動我家的車隊?」

  蕭孝忠輕嘆:「元妃,臣既入宮,此事自是千真萬確,屍體都尋到了,珍稀的貨物也被洗劫一空!」

  「好膽!好膽!」

  蕭耨斤笑容收斂,臉上的錯愕很快換成無比的猙獰:「拿了這群賊人後,別讓他們死得痛快,折磨三天三夜,再將屍體懸在西城門,明白麼?」

  「這群人並非一般賊匪,手段乾淨,殺人利落,恐怕不是那麼好緝拿的!」蕭孝忠皺了皺眉頭:「一趟車隊並不要緊,些許財物罷了,重要的是,賊子敢做這等事,有何依仗?」

  蕭耨斤明白了:「大兄覺得,是皇后那邊的人?」

  「不得不防啊!」蕭孝忠正色道:「近來依附皇后的臣子走動頻繁,尤其是你對四弟下手後,朝堂之中更是暗流涌動!」

  這語氣里是有些責怪的,蕭孝穆原本有意緩和皇后與元妃的關係,卻被自家親姐姐拿下,這就是擺明著不願和平共處,連裝都不裝一下,皇后那一派的臣子當然會人人自危,愈發抱團,給蕭孝忠的宰相執政也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蕭耨斤卻是半個字都沒有聽進去,自言自語著:「以那老物的性情,會派人襲擊我的商隊麼?她這麼做,目的又是什麼呢?」

  蕭孝忠道:「此事是否稟明陛下?」

  「不行!此事萬萬不能讓陛下知道!」

  蕭耨斤斷然搖頭。

  她固然兇悍霸道,剛愎自用,有一點卻很清楚,遼帝之所以扶持自己的家族,根本原因就是皇后蕭菩薩哥性子柔弱,太子又還年少,遼帝擔心自己駕崩後,成為皇太后的蕭菩薩哥和年少的國主會鎮不住朝堂,被權臣架空,為了確保帝位的穩固,才有了她這位太子生母的日漸勢大。

  蕭菩薩哥若有蕭綽的三分能耐,也輪不到她上位了,同樣的道理,蕭耨斤以蕭綽為榜樣,沉聲道:「我便是表現得咄咄逼人,陛下也頂多會斥責幾句,不會拿我如何!但現在家中有五位封王的兄弟,卻連個區區一夥賊匪都拿不下,我們豈不是和那老物一般無能?將來如何為新君倚靠?」

  蕭孝忠面露難堪,這話也太不留餘地了,沉默下去。

  蕭耨斤卻不放過:「大兄真的拿不住賊人?」

  「賊子狡猾,非得軍中精銳才可應對!」蕭孝忠趁機提出建議:「不如將四弟從西京調回來?」

  蕭孝穆已經被安排到西京去了,那裡剛剛平亂,安撫各族倒也適合蕭孝穆的發揮,只是沒了實權,蕭耨斤冷冷地道:「怎的,沒他不行麼?伱們四個不如他一個?」

  蕭孝忠強忍怒氣,正因為有蕭孝穆在軍中東征西討,如日中天,他們才會偏向於其他方面,現在最有軍功的一位被你給整下去了,出事了又要我等擔責,這不是不講道理麼,乾脆道:「既如此,那此事就先壓下,留待日後吧!」

  蕭耨斤厲聲道:「絕無可能!我族何曾吃過這樣的虧!」

  蕭孝忠畢竟是兄長,脾氣再好都受不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拿主意便是!」

  說罷,拂袖而走。

  眼見這位憤然離去,蕭耨斤也不挽留,轉回殿內,重新抱起狸奴,開始踱步。

  想著想著,心中也不由地湧起一絲後悔。

  之前把蕭孝穆拿下,是不是太草率了?

  真沒想到,這位如此重要,少了他還真有些束手束腳的感覺……

  正念叨著呢,手上用力,狸奴似乎被抓疼了,嗖的一下鑽出懷抱,躍在地上。

  蕭耨斤定定地看著,陡然尖叫起來:「來人!將這畜生捉住,打死!打死!」

  外面先是一陣雞飛狗跳,然後又傳來嗚咽的聲音,蕭耨斤心情一暢,反倒平靜下來。

  人不狠站不穩,忤逆我的,親兄弟都得靠邊站,仇人更是統統得死!

  如此才能震懾朝野,令群臣膽寒,皆聽號令!

  「我沒錯!沒錯當然不需要後悔!給我安排人手!我家的車隊被搶了,皇后家的車隊,也別想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