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終於有兇手對神探下手了

  在蕭匹敵的觀念里,貴族子弟安然無恙,那就是沒有出事。

  但在狄進看來,對方出手就射死了一名僕從,而非將箭矢直接釘在牆面上,已經展現出嗜殺的一面,做出判斷:「此人留下的這句話語,或許別有用意,不過膽敢殺人,絕對不是玩笑!」

  蕭匹敵顯然是同一個結論,低聲道:「狄正使,此事因話本而起,你近來要小心些,在陛下大壽之前,最好不要出四方館,以免橫生變故!」

  「避不開的……」

  狄進搖了搖頭,詢問道:「僕從被射殺的地方,距離四方館遠麼?」

  蕭匹敵道:「倒是不遠,只兩條街道外!」

  狄進道:「我方便去看看麼?」

  蕭匹敵愣了一愣:「狄正使要去留信的現場?追查兇手麼?」

  「略盡綿薄之力吧!」

  狄進對於兇手的來歷已經有了初步的懷疑,他放出《蘇無名傳》,利用契丹貴族子弟的喜好,掀起一波追查衛慕氏遇害真兇的節奏,最為難受的當然是西夏使節團。

  現在發生這種事,雖然不能排除真有一位極端仇恨宋人的遼國人,見到貴族子弟如此推崇宋人話本,心懷不甘地做出恐嚇,但如果貴族子弟因此散去,甚至真的有人遇害,被動的就變成了自己,最為得利的當然是西夏使節團。

  坐視不理,無疑是下策,只會讓賊人氣焰高漲,不過狄進也不會盲目出面:「無論如何,此事都與《蘇無名傳》有關,我不該迴避,不過緝兇之責,是貴國官府負責,我身為使臣……」

  「無妨!無妨!」

  蕭匹敵倒是不在意,在宋朝刑律很多時候是擺設,在遼國刑律就是擺設:「只要能制止兇手,誰查都是一樣的!」

  「那就好!」

  狄進點了點頭:「請稍候……」

  他轉身進了屋子,喚來遷哥兒:「去告訴潘副使這件事,讓他在使館內也要帶上護衛,注意安全!」

  遷哥兒立刻去了,在這段時間裡,狄進走入臥房,將箱子裡的一物取出,穿在身上,同時拿了一根銅鐧,提在手上,這才轉身出去。

  等到遷哥兒通知好潘孝安,四位武僧前後護衛,狄進這才走出院子。

  蕭匹敵的目光落在他手持的武器上,有些嘖嘖稱奇:「狄正使準備親自擒拿兇手?」

  狄進微微搖頭:「只是有備無患罷了,既有兇殘之輩,肆無忌憚,我等行事不可托大!」

  蕭匹敵卻認為是謙虛之言,遼人尚武,自然喜歡這等敢於親自上陣之人,冰冷的臉上露出笑容:「狄正使好膽氣,請!」

  他同樣帶著一隊精銳,雙方會合,朝外走去。

  之前一群契丹貴族聚集在門口,談天說地的場面不見了,顯然昨日的殺人預告,讓這些紈絝子弟意識到了兇險,大多數不敢再來。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縮回家中,還有三四人留著,為首之人貴氣十足,談笑風生之際,眉宇間帶著桀驁。

  蕭匹敵見狀,卻是露出苦笑,上前行禮:「樂安郡王!」

  那人也翻身下馬,還禮道:「蘇隱兄,見外了不是,以前不是都叫我遂哥麼?」

  兩人交談之際,狄進也聽出來了,這位貴族契丹名耶律遂哥,漢名耶律宗德,卻是皇族嫡親,太子的堂兄,受封樂安郡王,向來是京師里紈絝子弟之首。

  這樣的人,當然不受威脅,只不過身邊的護衛也多了一倍,虎視眈眈地盯著每一個過往的行人。

  而和蕭匹敵聊了片刻,樂安郡王的視線轉了過來,同樣落在銅鐧上,眉頭一挑:「宋使此行?」

  狄進道:「捉拿兇手。」

  「好!好

  啊!」

  樂安郡王撫掌大笑:「不愧是能寫出《蘇無名傳》的,沒有讓我等失望!一起!一起!」

  狄進怎會讓對方跟著:「恐怕要讓閣下失望了,尋找兇手的過程是漫長而枯燥的,也許一整日查下來,什麼線索都找不到,並不有趣……」

  樂安郡王遲疑了一下:「也對!查案第一日,都是沒有收穫的,第二日則要陷入重大的難題里,等到第三天,才能在不經意的提示間,得到破案的關鍵線索,本王第三天跟你去一起緝兇!」

  狄進不置可否,拱了拱手,朝外走去,蕭匹敵暗鬆一口氣,趕忙跟上。

  樂安郡王還在後面喊著:「有了賊人的線索,一定要帶上本王啊!」

  別說蕭匹敵,就連狄進腳下的速度都加快了些,擺脫了這位,朝著昨日的兇殺地點而去。

  地方確實不遠,距離四方館也就兩條街,在一條並不冷清的巷子裡,牆上飛濺了血跡,都沒有擦拭乾淨。

  屍體早就被抬走,由於是僕從,驗屍程序也是沒有的,能夠草草一埋都是主人家仁慈了,更大的可能就是直接拋屍。

  狄進觀察了一下,開口問道:「箭矢大致是從哪個方向射過來的?」

  他原本沒準備得到確切答案,不料蕭匹敵直接一指:「那邊!箭矢就是從那座崗樓處射下來的,一擊斃命,倒是好箭術!」

  狄進抬頭看去。

  中京城的建設過程中,明顯仿造了宋朝汴京,不僅整體結構相似,御道的兩邊甚至修了一模一樣的排水溝,當然完全一樣是不可能的,比如城中遍布的崗樓,就有登高望遠,傳遞消息之用,汴京城內是萬萬不會有此建築的。

  狄進打量著崗樓,沉聲問道:「上面沒有崗哨麼?」

  「當然有!五人崗哨,每日三班輪換!」

  蕭匹敵哼了一聲:「三人醉酒,脖子都被擰斷了,兩人醒著,當場被殺,一群廢物!」

  狄進眯了眯眼睛。

  遼軍的軍紀敗壞,果然到了一定的程度,京師的崗哨居然在白天醉酒,五人的崗位只有兩個還清醒著,然後被毫無反抗地殺死。

  也即是說,在射殺了那個貴族僕從之前,兇手已經殺了五個崗哨上的遼兵。

  這樣的案子,若是發生在汴京,哪怕不在朝堂上引起軒然大波,開封府衙也要將之列為頭等要案了。

  但不知是遼人心大,還是在這裡殺人更加普遍,不是那種特大案件,都似尋常一般,別說驚動上面,蕭匹敵一貫冰冷的語氣里也只是多了些憤怒,顯然這些士兵死了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毫無反抗地被殺……

  「嗖!」

  正說著呢,一支箭矢陡然破空而至,蕭匹敵身後的一名兵士慘叫一聲,猛地撲倒在地上,然後就疼得打滾起來。

  「公子小心!」

  場面一滯,反應最快的是榮哥兒,帶著狄進朝著邊上退去,蕭匹敵則是愣住,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後面容鐵青,發出震天怒吼:「好膽!!」

  說罷他大步衝出,帶著手下,朝著崗哨的位置狂奔而去:「隨我來!一定要抓住這個賊子!千刀萬剮!」

  那根箭矢依舊是崗哨處射來的,昨日射殺了契丹貴族身邊的僕從,今日居然在同樣的位置,繼續射殺遼國士兵,如此行徑,膽大包天,任誰都無法容得!

  「兇手的目的……」

  狄進臉色微沉,突然發出示警:「小心敵襲!」

  榮哥兒最擅箭術,剛剛第一時間帶著他們站在了弓箭的死角,卻也到了一個指定的地點,幾乎是話音剛起,一股沙土就從上面揚起,劈頭蓋臉地罩了下來。

  塵土飛揚之間,一道如

  猛虎出山的身影同時撲出。

  眨眼間,鐵牛四人發出不同程度的驚呼,竟是不分先後地踉蹌跌退。

  外功修煉,講究的就是肉食管夠,又有空閒的時光整日練武,打熬力氣,因此除了道全因為多讀醫術,研究藥理,武學稍稍荒廢外,鐵牛、遷哥兒和榮哥兒的武力,都已經在昔日的大師兄吳景之上,但現在他們四個哪怕先被偷襲,居然擋不住對方片刻,無疑顯得駭人至極。

  而那道比獵豹撲羊還要快的蒙面漢子,已經到了面前,手中的長刀帶出一蓬鮮血,朝著狄進當胸劈了過來。

  四目相對。

  毋須感受到對方那冰冷刻骨的殺意,狄進就明白了此人的真正目的,契丹貴族只是虛晃一槍,對方要的就是激自己這位待在四方館內不出的正使走出來。

  當然如果自己不理,此人是會真的殺死那些喜歡話本的貴族,逼得自己不得不現身的。

  狄進不是沒有過類似的考慮,故而做好了應對,沒有絲毫鬆懈之態。

  對方卻還敢堅定不移地執行計劃!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這個兇手對於自己的武力,有著絕對的把握!

  狄進舉鐧。

  寸步不讓。

  一人暴烈,蠻橫!

  一人沉著,冷靜!

  卻有著同樣的自信與判斷!

  嘭!

  照面之間,兩人就過了三個回合,同時各自給了對方一擊。

  狄進的銅鐧,明明能打在對方的身體,但臨到落實之際,卻好似打到了皮革之上,顯然此人穿著一身不影響行動的輕便內甲。

  同時,對方的長刀割開外袍,發出呲啦一聲金鐵割裂般的聲響,眼中露出驚疑之色。

  好巧不巧,兩人皆是全副武裝。

  狄進身上的那件,是從寶神奴身上繳獲,歐陽春師門所傳的寶甲。

  這寶甲最初是由盧管事偷走,後來「金剛會」轉移,寶神奴獨自留在京師,也將這內甲穿在身上,以致於以一敵二,竟能負隅頑抗,但最終還是被生擒活捉。

  此時此刻,雙方身體都是一晃。

  狄進已經確定,這個人是姐姐那個級數的強者,雖然不知道具體誰強誰弱,但實戰經驗並不豐富的自己,單打獨鬥之下,確實不是這個凶暴狂烈的漢子的對手,所以他行動果決,仗著有寶甲在身,以傷換傷。

  對方則明顯沒有料到一個使臣,帶上武器和護衛也就罷了,衣袍下面居然還著內甲,你是上戰場麼?

  而這個失誤,也令他錯失了最佳的機會,接下來想要避開甲冑,統統往臉上招呼,已是晚了。

  不僅狄進趁著對方一往無前的氣場泄去,開始採取守勢,之前猝不及防被擊退的四名護衛也瘋了似的撲了過來。

  尤其是鐵牛,胳膊上鮮血淋漓,被一刀斬傷,卻依舊目眥欲裂,狂吼一聲:「賊子納命來!!」

  顯然現在根本不是單打獨鬥,而蕭匹敵帶領手下隨時可能返回,兇手深深凝視了狄進一眼,毫不遲疑地抽刀就走。

  狄進終於緩過氣來,也不強撐,張了張嘴,運氣吐了一口鮮血。

  這口血吐出後,他胸前一暢,頓時覺得舒服許多,同時電光石火之間,腦海中迅速閃過之前的線索,放聲高喝:

  「李元昊,有種你別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