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民心所向

  第272章 民心所向

  閱兵大典圓滿完成。

  對於李申之來說,大典出乎意料地完美,既給了宋國使團充足的信心,也成功地威懾了金國的使者,最主要的是讓完顏宗弼對宋軍生出了恐懼之心,一種感覺自己根本打不過的恐懼之心。

  就宋國使團來說,不論趙官家在出發之前給他們交代過什麼,至少使團不會心虛地作出投降的舉動。硬實力擺在那裡,再慫的人說話都會有底氣。

  而從金國使團的反應來看,李申之那蠻不講理的領土談判方針,似乎真的大有可為。

  李申之所謂的與吳璘聯絡,其實不過是一次嘗試罷了,本著有棗沒棗打三竿的態度,嚇唬完顏宗弼來著。

  沒想到完顏宗弼還真的吃這一套,被嚇得夠嗆。

  完顏宗弼真的信了李申之會一口氣打到雲州(大同),到那時金國在燕山以南的地盤都將受到極大的威脅。

  殊不知李申之不過是隨後一說罷了,他根本不可能一路去打到雲州。

  別說雲州了,太原府都是奢望。

  打到太原府的前提,是應天府與川陝軍的吳璘兵合一處,聯合行動才行。

  可吳璘憑什麼聽李申之的?趙官家又怎麼會默許他們隨意用兵?

  有宋一朝,對武將的戒備比防賊都嚴。武將們想打一場漂亮的防禦戰都各種掣肘,更別說打進攻戰,還是長途遠征。

  李申之在應天府的軍事行動自作主張,罔顧朝廷號令,姑且能用守土有責的說辭搪塞過去,但是向外擴張的話,趙官家手中的金牌可是要命不要錢。

  參加閱兵的士兵們,頭一次在主將面前揚眉吐氣,好好地表現了一把,李申之也給他們全都記了一大功,賞賜當天就發放到位。

  閱兵觀禮結束之前,有一個短暫的休息時間,讓宋金官員們吃些點心,喝些果汁飲品,等鐵軌馬車到來之後再一同乘車回去。

  乘著這個間隙,大家都可以四處轉一轉,活動幾下身體,互相交談一番,順便去上一趟廁所。

  應天府書院中的高檔廁所,讓趙鼎不再對公共場所的廁所有牴觸情緒,在小吏的帶領下,前往觀禮台的貴賓公廁去放鬆一下。

  為了避免雙方的衝突,廁所分成了兩個,倒不是為了分男女,而是為了分宋金。

  整個校場之上只有岳銀瓶一個女人,她有自己專用的廁所。

  校場的廁所和書院的一樣整潔,甚至還要更加地乾淨。

  士兵們搞衛生的能力,遠超學生。

  還未進門,趙鼎便聽到裡面有人交談的聲音。

  一個粗獷的聲音說道:「大舅哥,今天這仗打的真痛快,比咱們當年在山寨強了不知多少倍。」

  另一道聲音稍顯溫和,說道:「咱們山寨怎能與現在相比。咱們當初能抵擋住金人的掃蕩便算是燒了高香了。可現在呢?咱們完全可以追著金人屁股打,就算是鐵浮屠來了都不怕他們。」

  粗獷聲音興奮了起來,說道:「大舅哥,咱們真的能跟鐵浮屠較量較量?」

  溫和聲音笑道:「你個憨鐵牛,咱們硬衝上去肯定不行。但是你沒發現申之小相公整出來的新戰術嗎?只要咱們每次都用上這個戰術,拿下數量相等的金人肯定不成問題。你曉得申之小相公為何用火牛陣來當咱們的靶子?」

  那粗狂的聲音不是別人,正是李鐵牛,說道:「俺還真納悶呢,這申之小相公怎地如此奢靡,不知道耕牛的金貴,浪費了這麼多牛。」

  溫和的聲音正是張牧之,說道:「你道金人最拿手的是什麼?不就是鐵浮屠麼。那火牛穿上了盔甲,不正是跟鐵浮屠一樣麼。既然咱們能把帶著盔甲的火牛給收拾利索了,那麼收拾鐵浮屠必定不在話下。依我看,申之小相公這就是專門表演給金人看的。」

  李鐵牛依然有些鬱悶,嘟囔道:「道理俺都懂,就是心疼那許多的牛,不知能耕多少田哩。」

  「你糊塗啊。」張牧之恨道:「申之小相公沒有教過你嗎?咱們若是打不了勝仗,縱使有萬貫家財都是給敵人攢的。等咱們打了勝仗,想要什麼沒有?敵人家裡的東西就是咱家的。你莫忘了,這些牛可都是咱們從關中帶回來的,還是金人的牲口哩。」

  李鐵牛摸了摸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道:「俺平日裡訓練實在是太累了,上課的時候就睡著了,沒記住申之小相公的話。」

  張牧之氣得一腳踢在李鐵牛的屁股上:「申之小相公可是說了,若是到了年底的時候考評過不了,任誰都不能被拔擢。咱們可是最早跟著申之小相公出來混的人,若是在這道關卡被刷下來,不僅是咱們丟臉,更是給申之小相公給丟臉。」

  看到李鐵牛還是一臉為難的樣子,聽到讀書就犯困,張牧之恨道:「你若是再不上進,我就把俺家妹子領回家,你以後再也別想見到秀兒!」

  「我學!」李鐵牛趕緊改口:「我學還不行麼!」

  趙鼎在門口聽著有趣,走進去的時候正好碰見張牧之與李鐵牛出門。

  趙鼎是自己前來廁所,並沒有帶隨從,是以與張牧之直接打了個照面。

  張牧之與趙鼎擦肩而過的時候並沒有認出他,只是從對方的官服看出官位不低,匆匆拱了拱手便要離去。

  不料趙鼎卻是趁勢拉住了張牧之,問道:「這位軍漢,你且等一等,老夫問你幾個問題。」

  在趙鼎看來,自己能笑著臉跟對方說幾句話,已經算得上是屈尊紆貴了。

  文人對武人的鄙視,早已刻在了骨子裡。是以文人們覺得,只要自己稍微收一收鄙視之情,就算是對武人的尊重。

  張牧之倒也不覺得對方有什麼不禮貌的地方,乖乖地站住腳,抱拳回道:「相公請問。」

  趙鼎整理了一下思路,問道:「你方才所說拔擢軍官要考試,是指什麼?」

  張牧之到底讀過些書,說話有些章法,回道:「回相公,是這樣的。申之小相公規定,俺們當兵的要是想當軍官,必須在校場的書院裡讀上一個月的書,學上一些文化,等到月底考試過了才能當軍官。如果學不會文化,或者是月底考試通不過,只能一輩子都當大頭兵。」

  趙鼎問道:「多大的官就需要考試?」

  宋人的文官自古就有勸武將讀書的習慣,北宋有范仲淹勸狄青讀書,南宋有宗澤勸岳飛讀書。是以趙鼎對武將讀書一事,不僅不牴觸,還十分地提倡。

  張牧之回到:「申之小相公說,現在當隊正就需要讀書,等到以後什長就需要讀書考試。」

  「嘶……」饒是趙鼎提倡武人讀書,也沒想到李申之能把讀書的規模推廣到如此的深度。

  什長類似於現在軍隊中的班長,在建國後依然有許多不識字的班長,可見這種普及程度有多麼的強。

  趙鼎心想,若只是識字倒也罷了,推廣蒙學,提高全民識字率,本身就是當官的一項基本政績。諸如百家姓,千字文之類的蒙學讀物,大多濫觴於宋朝,正是得益於這些推廣活動。

  現在推廣到了軍隊之中,倒也算得上一場功德。

  張牧之回道:「千字文、百家姓倒也罷了,俺們小時候都學過一些。只是這《孫子兵法》學起來,倒著實有些吃力。」

  李鐵牛也跟著憨笑道:「大舅哥能讀懂《孫子兵法》,日後當個都頭統制肯定沒問題。俺就不行了,學個百家姓都費勁,以後頂大當個隊正。」

  趙鼎看著李鐵牛憨厚的模樣,知道他必然是軍中的一員悍將,便勉勵道:「壯士莫要自暴自棄。生而為人,自當知理明道,不讀書哪裡能懂得道理?老夫讀了一輩子的書,且教你一個讀書的法門,你可願學?」

  張牧之看著李鐵牛竟然還在猶豫答應不答應,恨不得一腳踢死他,趕緊抱拳應道:「還請相公不吝賜教。」

  趙鼎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學了東西,就要去用。你們是慣常打仗的人,學那孫子兵法的時候,不妨多想一想戰場上的遭遇,將孫子所說所論套用到戰場之上推演一番,定能發現其中的妙處。」

  張牧之眼前一亮,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趕緊拱手作揖,口中不停稱謝:「多謝相公指點。」

  李鐵牛雖然不大懂得趙鼎的話,卻也跟著張牧之作揖稱謝。

  趙鼎仰頭大笑,在二人的恭送中踏入了廁所。

  等到趙鼎走遠了些,李鐵牛忽然有些恍然大悟道:「方才那人看著有些眼熟,莫不是觀禮台上之人?」

  張牧之說道:「那人便是趙鼎趙相公,朝廷派來談判的人。」

  「哦,」李鐵牛說道:「那他會拔擢申之小相公嗎?」

  「他?他沒有這個權力的,只有官家才能給申之小相公更大的官兒當。」張牧之講解道。

  李鐵牛點了點頭,說道:「那這個官家還不錯,是個好官家。」

  張牧之被鐵牛逗笑,這小子竟然也評價起官家來,問道:「為何是個好官家?」

  李鐵牛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說道:「官家讓申之小相公在咱們這裡當官,那就是好官家。」

  張牧之反問道:「若是官家不讓申之小相公當官呢?」

  一句玩笑話,李鐵牛竟然當真起來,黑著臉說道:「那他就不是個好官家。」

  張牧之笑道:「不是好官家你待若何?」

  李鐵牛一巴掌拍在胸口,說道:「俺把他腦袋擰下來!」

  這一通對話聲音不小,附近的人都能聽見,包括剛走進去不遠的趙鼎。

  其實張牧之與李鐵牛對話的時候,趙鼎專門放慢了腳步想聽清楚,結果差點被把他給嚇著。

  俗話說:山高皇帝遠。

  古人誠不我欺。

  ……

  河邊的屠宰一直持續到了傍晚。

  宰完了最後一頭牛,屠夫們一個個地累得躺倒在地:「真真是累死俺了,下次再有這樣的活計,給再多的錢俺也不來了。」

  「唉喲……俺的手都酸得都提不起褲子了。也就是看在了申之小相公的面子上,若是別人來尋俺,說甚也不接這樣的活兒。」

  「唉,你瞧那邊,他們是什麼來頭?宰牛比咱們宰得快不說,竟然一點都不嫌累。」

  順著手指看去,正是李修緣一干人。

  那幫人不僅不嫌累,竟然還時不時地拿出隨身的小本本,在上面寫寫畫畫,讓一眾屠夫驚詫不已。

  「瞧著模樣白白的,不像是金人。」

  「應天府地面上的屠戶俺都打過照面,沒見過這麼多號人。」

  「不對,俺看著倒有些眼熟,應該是咱應天府的人。可能人家原本不是屠夫,所以才看著眼生。」

  「你別說,這麼一看,倒像是……像是工坊城裡的人。」

  「聽說工坊城裡有一干人專門殺人的,還把人大卸八塊。你道他們為什麼那麼白?就是成日價地待在屋子裡不見陽光之故。」

  眾人越說越像,結合江湖上的傳聞,竟然隱隱有些害怕起來。

  這時,李修緣在河水引上來的自來水管上洗了洗手,扭頭朝著屠戶們笑了笑。

  屠戶們正好說道殺人大卸八塊的話頭,被一個臉色白皙的小和尚含笑盯著,場面忽然變得瘮人起來。

  當下這些屠戶們也不嫌累了,站起來逃也似的跑了。

  他們也有專門的馬車接送,當屠戶們擠上了一輛馬車之後,紛紛不停地祈禱,那些殺人的魔鬼千萬別與他們上同一輛車。

  俗話說:怕什麼,來什麼。

  「阿彌陀佛,煩請施主擠個空兒,讓俺們乘了這趟車。」

  ……

  入夜,應天府的大街上罕見地實施了宵禁。

  倒也不是不讓百姓們出門,而是將主街給封起了一節兒。

  用現在的話說,叫臨時交通管制。

  上千頭牛被宰,數十萬斤的肉必須在今晚吃掉,李申之將晚宴的範圍擴到了最大。

  除了分出一部分肉送到了各縣當賞賜之外,李申之將此次宋金大戰所有有功之人都請到了應天府之中參加晚宴。

  有馬車當交通工具,運輸倒還不算什麼難題。

  實在參加不了的,也將牛肉按份額發放到位。

  作戰的士兵自不必說,那些組織得力的民工,勤奮生產的工匠,全都在邀請之列。

  還有那些後勤醫療、輔助團隊,不能全員參加晚宴的,也都紛紛派出了代表前往應天府。

  如此大的規模,應天府衙之內容納不下,應天書院也裝不下這許多人。

  於是乎,張浚與李申之一商量,乾脆開闢出一段街道出來,充當晚宴的會場。

  這才有了宵禁這一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