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長情無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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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長情無疆

  白決冷靜一下,深吸一口氣,又走近雲深流,捧住雲深流還沒有收回去的手,一把按在胸口,雙眼直視雲深流深邃的眼眸,道,「我沒有——在生你的氣。」

  雲深流推開白決的手,背過身去,那頹唐的背影幾乎像是命不久矣的前兆。

  「對不起,師兄。」

  「自古以來,人鬼殊途,我怎麼能夠強求你愛這個鬼樣子的我?」

  白決睜大了眼睛盯著雲深流的背影,不假思索道:「不是這樣的!我……我並沒有因為你是鬼就、就嫌棄你的意思,你永遠都是我最重要的師弟!」

  「讓我生氣的是你把自己變成了這個樣子。」

  雲深流語氣蒼涼地遙望著被風吹開的紗簾外澄碧的天空道:「所以師兄,不要騙你自己了,也不要騙我了,你根本就是在害怕這樣的我。」

  「你……」白決的視線落在了雲深流後頸上露出來的一塊塊屍斑之上,他的眼神一滯,這個屍斑,是不是又擴大了一點?!

  他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在無邊的沉悶中吐出了那句話:「你是不是——快要……」

  雲深流這個時候並沒有回頭,只是仿佛自嘲一般的笑了笑,低頭道:「師兄,我,沒有入旱魃鬼道。」

  「我答應過你的,寧死也不會放棄手中的劍的。」

  「我做到了。」

  白決沉默地低下頭,遮住了眼睛裡的水色。

  雲深流一直都是一個很讓人省心的師弟,既不沾花惹草,也不惹是生非,偶爾在清淨的山野彈彈琴練練劍,行雲流水,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從來都不會像別人家的師弟那樣到處闖禍還要師兄來給他辛辛苦苦地收場,甚至有的時候,雲深流還要反過來替毛手毛腳的白決圓回場子。

  著實是一個哪裡都好的師弟。

  幾百年前在殷離霧洲青燈峪,前任萬屍鬼宗的宗主半仙半魔的遐作人因為一件小事遷怒於仙道眾人,一怒之下,引怨招魂,集百萬鬼怪於此地,欲驅使其千軍萬馬殺進素景寧洲。

  寧洲是何等繁華的世俗之地?

  要是讓他這般殺進去那還了得?!

  可惜當時白決與雲深流不過是區區兩名尚未渡劫的劍修,還沒有日後那一劍天涯的驚世之力。他們眼看著無數怨魂屍鬼在血紅的月色掩映之下,氣勢吞天地前行,神擋殺神!

  那個時候,白決就咬牙命令雲深流先行離去知會仙道眾人,自己想要暫且阻上這位赫赫凶名在外的邪物宗主一時,為仙道眾人趕來爭取時間。

  然而,雲深流沒有走。

  他不僅沒有走,反而還將白決護在了身後,手中的紅塵劍耀眼無比,霎時間有與日爭輝的光芒。

  【即使是死,我也要在師兄身邊死守到前輩們趕來。】

  【你——】

  【師兄,你都不走,我也不走。】

  【不是——哎呀——你個小屁孩做什麼要在這裡啊!你師兄我比你多活了近百歲,吃過的鹽都比你吃過的……的面還多!你在這裡守什麼?!我已經活了這麼多年了,而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快滾快滾!】

  【不。】

  話音未落,雲深流就提劍上前,毫不猶豫地斬了下去,劍芒直指彼時已經近乎飛升修為的遐作人,銳氣逼人。

  那個時候,白決只覺得他是師門厚誼同甘共苦並不覺有異,如今回想起來,怕是從那個時候起有些事情就開始不對勁了。

  ——誰家的師弟會在十六七歲上還要師兄給講睡前故事、抱抱親親怕一個人,即使是睡著了也要死死地抱住師兄的腰不讓人回房睡啊?!

  ——誰家師弟會在師兄多瞧了人家姑娘一眼之後就暗搓搓地把人家姑娘的老底全部都給翻出來,一臉冷漠地裝作「要不是你是我師兄我才不會替你考慮這麼多」的樣子明為分析,實則勸退的給他家師兄講人家姑娘到底有多麼多麼不好啊?!

  ——誰家師弟會特別黏師兄,哪怕師兄就是泡個澡都要追過去,還找了個理由說「師兄我替你搓背」啊?!

  ——還搓著搓著就「互相幫助」起來了?!

  ——以上之事,雲深流小師弟全都會。

  白決:「……」

  都怪門主為人太正派,以至於他萬萬沒想到門主生出來的兒子居然會是這樣的心機師弟!

  他想著想著居然就笑了出來,什麼「兄友弟恭」,什麼「同門手足」,說到底,雲深流不過是……愛著自己這個師兄,並且願意順著自己的心思演這種「相親相愛」的戲碼。

  情深則隱。

  哭是哭不出來了,白決嘆了一口氣,直接三步兩步衝過去一把抱住了雲深流,臉擦著他冰冷的後背,一字一句道:「沒關係,你要什麼——師兄都答應你——」

  「我不會愛一個人,但是我知道我捨不得你難過。」

  「你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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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我知道,你活不久了。

  ——成屍而不入道,日夜間都要受萬蟻噬心之苦,苦到最後,沒有誰能夠活過百年。

  ——雲深流在清澴七十二洞天雲海中等了幾百年,時至今日,早已是飛灰命數、必死之身。

  ——遺願難辭,何況是因己所累。

  「師兄,你好好休息,我先去準備我們拜堂的東西。」雲深流轉過身來,在白決的唇上輕輕地落下一吻,道,「我走了,你……昨夜,辛苦了。」

  白決挑眉,順著雲深流剛剛的視線,掃過地面上七零八落的銅盆清水、軟布輕巾、各色丹藥瓶子,顯然雲深流早就看出白決昨夜因為他的這個身體脆弱昏厥之事,擔驚受怕了一夜,大約直到天色泛白才撐不住睡了過去。

  雲深流背過身,眼神一沉還,心底盤算起來。

  ——師兄現在,還是一介肉體凡胎啊。

  ——看來讓師兄重回仙途之事,還是要早些提上來,以免夜長夢多。

  雲深流幾不可察地搖了搖頭,又回過頭抱了抱白決,小聲道:「師兄,等我魂飛魄散後,你想去哪裡,都可以。」

  白決鬆開手,就這樣看著他說完這樣一句話後轉身離去。

  「你讓我……拿你怎麼辦好?」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裡似乎有一顆跳動溫暖的心臟。可是,卻已經是一顆被剜了七情的徒有其表的心了。

  「到底,怎樣才算是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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