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淨世匆匆易休離(五)
不過半柱香,他就用他那看起來很有來頭,實際上更有來頭的玄衣廣袖給白決捧了一把紅艷艷的相思果下來。׺°」˜`」°º× ׺°」˜`」°º×
白決:「……」
大佬,你這樣我還是有點害怕。
有一種凡俗之人餵年豬的感覺。
一隻小松鼠蹲在枝頭,它滴溜滴溜的眼珠子一轉,霎時就和白決對上了視線。
小松鼠:「……」
他威脅人家敢破壞氣氛就拿人家做松鼠桂魚!
好可怕,人家討厭魚!
尊主恍若對這一切都無所察覺地笑了起來,溫柔地捏起一顆襯得他的手指更加妖異的相思果,遞到白決嘴邊道:「白哥哥,來,我餵你。」
白決收回視線:「……」
他好像記得他們剛剛才說好要做朋友來著——老夫是不是年紀太大,記錯了?
另一邊,秩行淵滿山頭的找白決,哪裡都找不到,都快要把百里長川給翻禿了。
流泉聽瀑,水花飛濺如玉。
尊主一身玄衣靜立池邊,抬起手給了眼前的白決一樣東西。
「這是……」白決吃了一驚,小心翼翼地接住那個白色帶著點點紅斑若女子垂淚的果子,有些結巴道,「這、這是伐髓心?」
他抬起頭瞪大了眼睛看著一臉平淡的尊主,就好像現在他捧在手心裡的並不是甫一出世便會引起腥風血雨的「伐髓心」,而是路邊采來的一朵小小野花,於尊主而言再微不足道罷了。
尊主微微一笑道:「怎麼,既然做了朋友,白哥哥你連這個小小心意都不肯收下嗎?」
白決:「……」
這不是收不收心意,做不做朋友的問題啊——這壓根就是賣不賣身的價了吧?
「我——」
「本尊曾經有過一個很好的……故人。」尊主攔住了白決想要把「伐髓心」給塞回自己手中的動作,低下頭,睜開眼,看著他。
白決一愣:「你的眼睛……」
只見一雙冰寒如雪的眸子出現在了原本是空無一物的地方,比天池的水還要透徹,比九淵的石還要冷冽,讓人想起不周山萬峰來朝的高傲,欺霜賽雪,縹緲得不似仙魔。
尊主的眼睛,很美。
美得足以令人忘記呼吸,只能痴痴呆呆地盯著他的眼眸,盯著天地間唯一映襯出自己模樣的人鏡。
不知今夕何夕。
「我的眼睛,只為你而存於世。」尊主涼薄的呼吸打在了白決的眼睫之上,他沒有再做什麼,僅僅是這樣半環著白決,保持著淺笑,啟唇道,「若是你不在這人間了,我又要那眼睛何益?」
白決回過神來,不假思索道:「……長眼睛看路啊,大兄弟。」
尊主:「……」
我師兄還是我師兄,我克己復禮撩了他近百年都八風不動的師兄。
這絕對是我師兄沒毛病了。
尊主頭疼地嘆了一口氣,正要伸手完全抱住白決,就心神微動地聽見背後一陣恐怖之極的利器破空之聲。
穿雲裂石,簡直是不把尊主給當場串成一個串子就誓不罷休。
尊主立時本能地抱住白決,回身三轉,直把白決是轉得頭暈目眩,險之又險地躲過了靈氣飛劍。
厚重的衣袍擦過飛瀑,擦過怪石,擦過樹梢,最後還擦過了橫飛霸道的靈氣凝集之劍的劍鋒。
「何方宵小!敢在你秩師祖的地盤上撒野!」
這般一言不合、二話沒說就出劍的人,在百里長川境內,除了秩行淵還有誰?
白決驚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就反手一拍尊主,低聲喝道:「快走!你現在修為尚未恢復從前的一半,不是他的對手!」
尊主忍不住地勾了勾薄涼的嘴角,附耳道:「還是白哥哥疼我。」
「好嘞,這就聽哥哥的話,我先走了。」
秩行淵就站在那兒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忽然更加驚怒道:「魔界尊主?!你居然還有臉來找我白——道友?!」
他的話語裡有詭異的停頓。
尊主壓根就懶得理會他,甩了甩袖子,轉身就隱匿在了這方小世界的空間之中。
其實他如今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但是既然師兄不希望他動手,那麼,便如師兄所願。
白決眼看著尊主瀟灑地消失在眼前,勉強地轉過身,正對著秩行淵道:「秩道友,晚上好……啊?」
秩行淵可能已經快要被氣瘋了,然而尊主的身法詭異,他是追不上的。於是他越想越氣,一個劍指,橫劈過去,斬平了周身三尺,就算是那汪川流不息的流泉聽瀑也被他的劍氣斬開,活活的斷流了一個呼吸。
「他是誰?!」
白決繼續厚著臉皮道:「嗯?剛剛有人嗎?秩道友,莫不是你看差了吧?」
秩行淵:「……」
想他身為東陸仙道第一人,眼瞎了才能看錯吧?!
他咬了咬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字一句道:「白決,我給你一個改口的機會。」
「……誒,不是——你這個人怎麼回事啊?看錯了就是看差了,不要因為自己修為高深就隨便顛倒黑白啊。」白決的臉皮可謂是十分非常極其之厚了。
秩行淵:「你——」
白決的眼神驟然一變,語氣也是一肅,他道:「秩道友,你的劍道,問題在哪裡,相信你比我還要清楚——劍者以劍破萬物,靠得是什麼?是尖利的鋒芒,出鞘畢現,還劍頓藏。」
「可是你,你的劍,不是鋒芒,而是剛直。劍過剛易折,這個道理青霞觀的老觀主早就與你說過。你若是不下心去改,我就算是提了,也是白搭。跟個瞎子點燈,也並無任何區別。」
秩行淵的怒意驟然如冰水淋頭,熄滅了。
是了。
當年如果不是他衝動之下答應了魔界的這個瘋子,替他找來白決一見,白決也不會被他連累得遭逢此劫,最終身殞朔方原。
哪怕他點了百年的鎮魂燈,也始終得不到他轉世輪迴的音信。
直到鎮魂燈滅,他無論如何也點不上的時候,他才真的知道——救苦救難的白上仙,回來了。
可是白決並沒有第一時間告訴自己,足以見得,他們多年的交情已經算是毀於一旦了。
即使他想挽回,白決也未必會搭理他。
一切就像是今日,白決寧願維護那個傷他辱他的瘋子,也不願意跟自己坦白身份。
他秩行淵,不配做這個朋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