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命紙燃燈(七)

  第173章 命紙燃燈(七)

  「貴府程公子相貌堂堂,當真是人中龍鳳。」

  「劍眉星目,鼻如懸膽,好相貌!」

  「眼底清澈,看來是個修仙的苗子哇。」

  ……

  霎時間,氣氛略微顯露出微妙的僵持的宴廳之內,驟然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熱鬧,眾位修士都毫不吝嗇地用自己所知的一切溢美之詞來誇讚剛剛進門的程翔,簡直是恨不得把自家的女兒當場嫁給他。

  只是這之中究竟有多少是出自於真心,那還有待考究。

  這樣想著,白決朝著程夫人又道:「不知道貴公子是否已經心有所屬?」

  「嗯……」程夫人盯著自家的兒子出了一會兒的神,在聽到白決的問話之後還愣了一瞬,接著立刻反應過來,高聲道,「沒有沒有,犬子若是心有所屬,我倒是不用那麼操心了……」

  她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

  白決保持著緘默,他在等這位程夫人的下文。

  沒有等多久,程夫人忽然抬起頭,掃視了宴廳之內的眾人,臉上露出了溫和而又微妙的笑容。

  「各位道友,犬子福薄,更何況我燃燈世家祖訓世世代代從一而終。所以,哪怕是得罪了在座諸位,小婦人還是要說這一句——犬子的內人應當出自修真界,但是犬子求娶對方的原因一定是因為本心……」

  她的話都沒有說完,剛剛進門的那個程翔就微微一笑十分自然地接上了他娘親說的話里的未盡之意。

  「我瞧著,倒不如辦個才藝大比,既能讓我們認識認識諸位仙姝,又能熱鬧熱鬧這燃燈盛會,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白決聽到這句話,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這個程翔……把修真界的姑娘當什麼了?

  不平順的感覺稍縱即逝,白決還沒有來得及發表什麼意見,程府上的騷亂就被這樣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了。除開離去的修士在經過白決斬殺的那些萬屍鬼宗的屍傀儡殘骸之時會捂著嘴巴發出一些驚嘆以外便再沒有什麼其他的不同尋常之處了,這樣感到不平順的事情白決倒不是第一次了。

  他從接受了蒼生劍的契約以來,那種煩躁感就浮出了水面。

  【「深呼吸,深呼吸……沒有什麼好生氣的,這些事情本就與你無關。」】

  白決坐在漸漸空寂下去的宴廳之內,神色不動,連最後什麼時候最後一個人離開都未曾察覺到。

  「我這是……入魔了嗎?」

  【「不是。」】

  為何如此肯定?

  白決在心底問著。

  蒼生劍忽然間一聲意味不明的冷笑。

  【「你要是真入了魔,現在就不應該在這個地方坐著——不僅不應該在這個地方坐著,你還會殺上天庭——我說的沒錯吧?」】

  白決陷入了沉默。

  【「真的魔是不會為了這種區區小事而束縛自己的,你還太年輕啊,師弟。你沒有見過真正的魔。」】

  「也許吧。」白決說著,起身往門外走去,神情冰冷,眉間的那一片橙紅劍華若牡丹絕艷。他的眼底看起來充滿著焦慮,不像是一個擁有真正的大乘劍意的劍修。

  有些奇怪。

  繞過幾處曲池,白決正準備離開程府去任逍遙所照顧的那些小姑娘們落腳的地方進行一二探望。然而在經過蓮花池的時候,一個女子擋住了他的去路。

  「武明欽。」

  白決沒有在她跟前止步,反而在察覺到她的那一瞬間,遠遠地停住。

  「白前輩。」

  一襲紅衣勝火的武明欽笑了笑,朝著白決行了一個晚輩禮,恭恭敬敬的不帶半點兒的勉強,像是發自內心的。

  白決的頭又隱隱作痛起來。

  「你在這裡做什麼?」

  一個「死人」跟另外一個「死人」,隨便想想就不會有什麼好事。哪怕是萬屍鬼宗的形象也不過如此了,當真是令人感到棘手。

  武明欽笑著回答到:「晚輩有一個疑問,還想請前輩解答。」

  白決心知肚明,這個疑問不是在「請」他解答,反而是在逼迫他解答,他還不好不解答。

  畢竟,他明面上還是太上仙宗的客卿長老,並不能駁了這個現任宗主獨女的面子——即便她是武宗主「已故的亡女」。

  「問。」白決抬手揉了揉眉心。

  武明欽得到了白決的同意,當即就問到:「白前輩,你為何放過那個萬屍鬼宗的宵小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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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決:「我為什麼要不放過那個『宵小之徒』?」

  「前輩不是與萬屍鬼宗有仇麼?」

  白決奇怪了。

  「我有何仇?」

  「百年前,難道不是萬屍鬼宗的『汝何辜長老』輪番陷害這才將您逼入絕境之中的嗎?若是沒有那個人,您根本就不會被迫將自己的兒子託付給我太上仙宗,也更加不會在闖過玄荒古獄以後修為大減——當然,若是修為不大減,以您的手段說不定在遇見西陸的那一位的時候,也就不會被強制帶離東陸。」武明欽頓了頓,「白前輩,您說,我說得對嗎?」

  白決並沒有當即回復於她,他只是這樣定定地遙望著她。

  武明欽的紅衣倒影在水面上,宛如一片又一片的朱雀離火,默默地燃燒了千年,但是從來都不曾熄滅。

  它只是在靜靜地燃燒,跟任何的外物都無光。

  為了燃燒而燃燒。

  風過,揚起了無形的劍氣。

  僅僅是那麼一道,一個呼吸,一個眨眼的時間裡,滿池略略的高出一些於水面的蓮葉霎時間遭到了毫不留情的腰斬。

  碧波無痕。

  「如果你不是太平的記名弟子,你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受傷了。」白決好不容易按捺下心田之中咆哮的混亂劍氣,漫不經心道,「你為什麼還活著?」

  「晚輩還活著自然是因為晚輩心有不甘。」武明欽笑眯眯的,似乎一點兒都不在意白決對她的殺意。

  白決:「你的身上沒有妖魔的氣息——但是,你並不是人。」

  武明欽依然在笑:「對,我不是人。」

  白決搖了搖頭:「現在的年輕人都怎麼了,做人不好嗎?」

  武明欽認真道:「做人不好。」

  「你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武明欽笑笑:「那麼前輩如今又是什麼情況?」

  白決閉上了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