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陵谷變（二十六）
曉山院是被當朝的秦國威武大將軍給毀掉的。
一把火下去，燒了一天一夜，足足將曉山院的方圓百里山川變為涸澤，觸目皆為焦土。
大將軍騎著高頭大馬，就這樣帶著自家府上的家僕將曉山院圍了個水泄不通，冷冷地看著院子裡的人發出被火燒灼的慘嚎。他就這樣看著山清水秀的曉山院一點一點地化為人間煉獄，他在門口書卷牌坊的位置看了多久，大火就燒了多久，慘不忍睹。
曉山院的院長十年前拒收了當時還是貧窮世家子弟的大將軍，當時的書院院長親口說了「此子心胸狹隘，睚呲必報，不足與教」。果然，大將軍從十年前一直將書院院長的話記到了那一天，一把火燒毀了這個瞧不起自己的地方。
一雪前恥。
可是，曉山院真正倒下還不是因為一個人的仇恨。
哪怕他是一個真真正正的人物。
曉山院的底蘊太厚重了，厚重到了連當朝天子都感到了一絲絲的害怕。左丞右相，前者出生寒門乃是曉山院學子，求學十餘載，一朝金榜題名，新科進士入了仕途；後者更是世家勛貴，拜入曉山院，得蒙祖蔭，才高八斗，終於得到了天顏青睞。
左丞右相素來政見不和，滿朝皆知。
直到大將軍成了天子心腹，點破左丞右相的學識出處的這件事情的時候，讒言一句「這兩人的『政見』不合，臣下愚鈍卻是從來都沒有看出來在施政之時他們有什麼不同之處的，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天子大驚之下徹查朝臣方才發現——一個曉山院竟然是將秦國的滿朝文武占了一半有餘！
這下子還了得？！
天子震怒以為曉山院心懷不軌、包藏禍端，當即下令讓大將軍清算此事。
大將軍心性狹隘，哪裡會錯過這種大好的機會，自然是痛打落水狗，幾乎將一個好好的曉山院燒了個乾淨。
誰也不能否認，曉山院的存在就是秦國朝廷的基石，培養了幾代朝臣的地方，萬千寒門學子心目當中的神聖所在，就算是稱上一句「信仰」也並不為過。
曉山院一焚，硬生生地將秦國好好的一個欣欣向榮氣象萬千朝堂焚成了一片死寂。
接下來便是秦國將近五十餘年的內亂，一直亂到了白決帶回秩行淵，借著謝秉心的手穩住了朝堂，南征北戰幾年，方才平定了秦國紊亂不堪的國數，還天下了一個太平長安。
「難怪……」聽到這裡，白決忍不住感嘆了一聲。
尊主敏銳道：「難怪什麼？」
「我說，難怪謝秉心當年要我三請四求，最後還是青霞觀的老觀主出手，才讓他萬般不情願地回到秦國都做了兩三年的國師，保了秦國三十年的風調雨順，原來是傷心地啊。」
「懦弱人才會如此，諸如我輩卻是萬萬不可能的。」尊主當即順著白決的話往下說了一句，儼然一副正經的樣子，誰能想到說出來的話竟然是這個樣子。
白決沒有理會他，朝著丹青又追問了一句：「那個給蘇皇后出謀劃策的人，究竟是誰？」
丹青早就料到白決會有此問，連忙捂著眼睛將地上許多的畫裡的一張挑出來，遞到了白決的跟前，小心翼翼道：「是他。」
只見那張畫由上而下地展平打開，白決一眼就認出了畫上的人。
那個人是瘟神。
他盯著這張畫，看了好一會兒，終於是回過神來朝著尊主道了一句：「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尊主搖頭。
「我也是跟你一樣，剛剛才知道的這一點。」
「那為什麼——」白決的話還沒有出口，便被尊主打斷了。
尊主笑了笑，一把抱住白決邀功似的道：「我在看見那個死爹臉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他身上有酆都城裡的詭異氣息，我本來以為這是疫病過後常有的東西，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勁。尋常的疫病哪裡來的這種神明意境？結果我使壞激了他兩下，他就露出了馬腳。」
白決感到有些奇怪：「照理來說，我應該比你對這些事情要更加的清楚一些，可是你怎麼好像偏偏是一副比我還要清楚的樣子？他哪裡露出了馬腳？為何你知道，而我卻不知道？」
尊主搖了搖頭，道：「你當然不知道。」
他說著，手中的魔氣涌動幻化成一方沙盤，顯現出了客棧的樣貌。
「我在追著你們離開客棧之前，特意用魔氣圈住了這個客棧，現在裡面的那些小姑娘應該還算安全。我的魔氣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用處，最大的一個便是魔氣如我在，只要是有我布下的魔氣的地方，什麼事情都瞞不過我的眼睛。」
說話之間，白決就看到沙盤裡的客棧大門被打開，一個人的身影顯露了出來——「牧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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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看見少年模樣的牧塵小心翼翼探頭探腦地邁進了大門，手裡還攥著一塊縱橫交錯宛如十字的木板，木板上團滿了幾近於透明的絲線，邪門的很。
牧塵一進門，先是看到魔氣的時候愣了一瞬，接著往後揮了揮手，說了兩句話。然而，也不知道外面的人說了些什麼，他露出了無奈的神色，
跟著他進來的是動作僵硬的白浮生。
白浮生這時的動作已然是僵硬到了一種地步，但凡長了眼睛的人都不會瞧不出來她是被人用什麼方法控制著，跟她見到白決的時候簡直是判若兩人。
她在這客棧之內飄蕩了好一會兒，突然間開口用一種頗為嘲諷的語氣開口道：「你們這些小子，倒是學藝不精。沒看出來這裡已經被那位什麼尊主給用魔氣包裹了嗎？這魔氣可不是普通的魔氣，這是能夠將時空都錯位的魔陣！」
這個時候，從門外走進來了一個人。
一身黑衣如喪鴉在枝頭盤旋。
瘟神？
這個瘟神的臉孔瞧著跟白決看見的那個倒是有些不同，冷峻的神色，一眼就讓人能夠肯定這不是一個好人。
「那就走，不要浪費時間，別讓他們發現了追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