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相思一寸長（六）
「燃燈世家以血緣為傳承，將這一種天賦靈寶發揮得淋漓盡致。只是可惜……」年輕修士說到這兒忽然間難掩失望地輕輕嘆了一口氣，重新歸回正題到，「總而言之，明欽前輩非但沒有讓楊迦陵娶到他的心上人，還使得他替自己守了盡百年的衣冠冢。這還真是大快人心啊！」
白決聽完了，按住這個年輕修士的肩膀，扶額道：「你到底是怎麼得出『大快人心』這個說法的？」
「怎麼？明欽前輩幫那位燃燈世家的獨女逃了婚約，去嫁給自己想要嫁的凡俗中人了。她自己雖然沒有情道圓滿，但是她修煉的是絕情道，哪裡需要情道圓滿？更何況，她最後還是因為楊迦陵惹下的禍端，怒平鬼宗門前掛首坡，令鬼宗的那些邪魔外道不敢寸進凡俗為禍蒼生將近十年！就連桃花妖女白玉容這樣的老魔道，她也曾經無所畏懼地對峙過。」
「世間俠女，我輩楷模啊。」
白決：「……我有一個建議，不知道你聽不聽——」
「不聽！」年輕的修士把手一擺大步流星地往外走，招出自己的法寶，連頭也不回地道，「我忙著修煉呢，哪裡有空學習學習怎麼給你講故事？不聽不聽！你又不是我師父！我就是不聽！」
話音未落他已經乘著法寶消失在了天際，只留下白決跟渡白兩個人形單影隻地相依為命。
漫天的紅綢飄搖，看起來像是一樹火紅如雲霞的艷桃紅梅。
遠遠地望過去，便覺得嬌媚如斯，忍不住多望兩眼。
「年輕真好。」白決油然而生地感嘆了一句。
渡白立刻極為上道地佯裝天真附和道：「師尊你還很年輕啊，還沒有一千歲呢！」
白決點點頭：「一千歲……是啊，我也是一個奔千的老修士了……」
渡白：「……」
對不起，這話真接不上。
他們這樣沉默地站在湖邊看水天一色的狀態沒有持續多久，木靈子就十分乖覺地趕到了他們所在的地方，早早地下了法器以示對白決的恭敬之意。
他沒有想到，宗主竟然會給他一個這樣進退兩難的問題。
木靈子微微躬身邁步到了白決面前，朝他低頭道：「前輩，宗主希望您抽空與我宗子弟宣講道法，不知道您意下如——」
「哦？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吧。」
木靈子：「……是、是的。」
等會兒，到底是誰跟我灌輸的前輩高人都不喜向人宣講道法的？性格奇詭？是誰？！
……
人世間最尷尬的事，可能莫過於上一刻你還不理會的來路不明的外人突然間變成了你的前輩長老，而且你用來搪塞對方的理由還變成了對方需要教導你學習的東西。
不管那名坐在台下顯眼位置的年輕修士尷尬不尷尬，白決反正是不會尷尬的。
他不僅不尷尬，還非常體貼地假裝自己從來都沒有見過這個年輕的修士，神情自然，態度生動，要不是這事情才過去不到半刻鐘，這年輕的修士都要以為他真的從來都沒有見過白決了。
「修真界的道法，無非絕情多情……」
有弟子突然間站了起來，朗聲質問白決到：「前輩，我有一問。」
白決雖然沒有想到會有人提問，但是他並不害怕提問，所以他直接道：「請講。」
那名弟子拍拍衣袖站了起來，繼續道：「不知前輩所修為何道？」
「功德道。」
「這……」白決的回答似乎讓這個弟子有些不知所措，他的眼神微微動搖了一瞬，接著像是堅定了什麼心念般又開口道，「那麼前輩您又怎麼認為自己修煉的是多情道還是絕情道呢？」
白決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小友這個問題問得不錯。從禮法上來講，我所修的功德道應該是天地之道。畢竟，自古就有『仁憫世間，方生萬物始終』的說法。但是，我修的實際上是絕情道，無心無意的絕情道。」
他頓了頓，繼續道：「當然，這一條道也不是我選的，這都是被逼的。」
「由此可見，走什麼道，很多時候都不是你自己可以決定的。你能夠決定的只有自己在走上某條大道以後，堅定心志，披荊斬棘地往前走，走出一條大道通途。你說——對嗎？」
那名提問的弟子已經完全失去了對話題的控制權，這時候面對著白決不斷地擴展論理，他發現自己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提問的初衷是什麼。
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好面帶誠懇微笑地重新落座，連聲道：「您說的很對……前……前輩。」
白決宣道的過程中總有幾個不算挑刺的弟子冒頭出來給他找麻煩，雖然這樣的麻煩對於他而言並不算是麻煩，但是也非常地令人感到不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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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沒有給人宣過道了。
那名不久前給他瞎講了武明欽舊事的年輕修士一直在堅持認真地聽講以儘量挽回自己在白決這裡的印象，白決看著他笑了笑，他不知所措地反盯著白決，放在腿側的手指忍不住輕輕地顫抖。
出於微妙的同理心，白決衝著那名年輕的修士頷首道：「你很好——」
只是他的這一句話餘音尚未落地便被仿佛晴天霹靂一般的護宗大陣遭到人重擊的聲音驚得煙消雲散，抬頭仰望半天那幾道陣法蕩漾開的弧光漣漪，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的威力究竟有多巨大。
一天之內，太上仙宗的陣法竟然被人撞了兩回？
這事情也未免太過離奇了些吧？
白決愣了一下。
他眯起眼，站在原地等著陣法發出第二聲巨響，蕩漾出更多的靈力餘波。
可是，它始終沒有出現。
陣法的邊緣似乎也沒有人影的存在。
到底是什麼存在？
白決收回視線，便看見那名年輕弟子在看自己，似乎欲言又止。
他挑眉道：「小友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那名年輕修士甚為乖覺地應了一聲，接著便起身道：「前輩勿怪，剛剛那個聲音，應該是我宗的客卿長老在『敲門』。」
「敲門？」
白決有些摸不著頭腦，拿護宗陣法做門板來敲的人？
「是。那位客卿長老就是無相先生，他的修為精深，為人極其和藹。」
「無相先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