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旬旬單手牢牢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其實若是識趣她這個時候應該立刻轉身就走,而不是站在這裡做一個『小偷』,可是程旬旬的好奇心將她的雙腳牢牢釘在原地,無論如何都挪不開腳步,她在周宅生活了那麼多年,竟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清嫂跟周景仰會有一腿!
這一腿是大家諱莫如深公開的秘密,還是只是這兩人之間的秘密。Google搜索大年三十前夜,周宅大部分傭人便放假回家過年去了,留下的都是一些沒有家的人。周家在這方面還是很有人性,就是傭人也給予了充足的假期跟自己的家人團圓過個開心的年,沒有家人的也可以休息。
因此,這一大清早,周宅內沒什麼人,除了外頭清脆的鳥叫聲,便顯得十分寂靜。正月初一,天氣又冷,大部分人這會在沉靜在夢鄉里。
若不是程旬旬這大肚子睡的不太好,恐怕也不會那麼早就起來。
片刻清嫂的聲音便從這廚房內傳了出來,程旬旬貼著門沿而站,他們的聲音雖輕,倒還是能聽的清清楚楚,「夫人清晨五點就出發了,堅持不讓我跟著,她始終對旬旬那件事耿耿於懷,也因為這件事而對我心生嫌隙,即便我撇的再乾淨,她仍然懷疑我。如今連旬旬對我都有了戒備,這孩子恐怕是……」
清嫂的話未完,周景仰便出聲了,「她總是婦人之仁,就是個未出世的孩子,男人想要個孩子還不簡單。不過這孩子的命倒是硬的很,如此折騰都能保住,如果她能晚一天從樓上摔下來,或者藏紅花的量再多一點,可能情況又不同了吧。」
清嫂默了一會,才開口說:「你說的沒錯,一個男人要個孩子確實很容易,能不能生下來要看本事,生下來能不能平安活著,得看命。其實我挺喜歡旬旬這孩子,長得活潑又伶俐,嘴巴又甜又討人歡心。看著她我總會不由自主的想起我的女兒,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她就是我的女兒,若是我的汛汛還在應該也為人妻母了吧……「話到這裡便停住了,程旬旬看不到他們的表情,自然不知道為什麼清嫂停下了話頭,默了一會之後,才繼續道:「算了不說了,你總歸也不愛聽。這件事說來說去也得怪我自己不好,沒看住她,我到底不能指望夫人放著自己的親兒子不救,去救我的汛汛。」
「老五可是她千辛萬苦生下來的,生的時候吃了多少苦頭,生完之後就對他有多少寵愛,夫人本就是個愛屋及烏的人,旬旬肚子裡的孩子是老五的,她自然就跟著偏愛了,女人又容易心軟,這些年夫人又一直吃齋念佛,一心向善,這種罪孽深重的手段,她自然是不會同意。你也放心,有些事情你不方便出手,夫人又不理解你的時候,我還是會幫你的,從頭到尾我幫的一直就是你,我是你的人,這一點從來沒變過。就像當初夫人的娘家對裕豐有所圖時一樣。」
「那孩子能生下來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你若想要便留下,不想要也有法子讓他不存在。」清嫂的語氣很淡,淡的好像是在說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兒,沒有絲毫波瀾。甚至於對周景仰那種忠心耿耿的斬釘截鐵都沒有,她似乎也不在乎他到底信不信任自己。
可偏偏是這樣的語氣,才讓人不寒而慄,讓人弄不清楚她想做什麼。
話音落下,裡頭便沉默了下來,周景仰好一會都沒有說話,程旬旬的一顆心卻提了起來,喉嚨口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翻騰著。她覺得噁心又心寒,手腳冰涼,她的手牢牢的揪著衣服一角,這時裡面忽然傳來一絲動靜,程旬旬條件反射猛地轉身往樓梯的方向跑去,步伐混亂,強行克制自己內心的燥亂,想要用最快的速度跑回房間。
她一邊跑一邊還要控制自己不能發出聲音,引起裡面人的注意。
然而,她的步子太亂,身子又太沉,樓梯上到一半,一個不穩便摔倒了,所幸她一隻手牢牢的握著扶手,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麼原因,恍惚間她好像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她一隻手抱著肚子,緩緩轉頭往後看,那聲音仿佛越來越近,她頓時有一種肝膽俱裂的感覺,不顧腳上的疼痛,還有肚子隱隱傳來的痛感,猛地站了起來,飛速的跑了上去。
旋即撞開了房間的門,迅速的關上,整個人貼在門板上,止不住的喘氣,心跳的厲害。周衍卿這會已經起了,出來便看到了程旬旬一臉驚恐的樣子,臉色煞白的站在門口,胸口不停的起伏著,連瞳孔都有些放大的跡象,活生生一副見鬼的模樣。
但事實上,她所見所聞比惡鬼還恐怖!這世上,人心往往比鬼怪還要恐怖!
在這之前,她以為這件事是老太太做的,並堅信是老太太的意思,就算清嫂有參與,但她只是礙於身份迫不得已,她甚至天真的以為清嫂也許只是知情而已,其他的她都避開了。可原來真相比她想像中的還要醜陋和噁心,原來是清嫂!原來做這一切的人都是清嫂!
而且從她話里的意思來看,他們似乎並不打算就這麼放過她肚子裡的孩子!就算孩子生出來,也沒有打算放過!程旬旬忽然有些喘不過氣來,她本就不想去懷疑清嫂,在周宅的這八年,她只將兩個人放在了心裡,一個是嘉樹,另一個便是這清嫂。
現在一個永遠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另一個卻成了最醜陋的存在,回想起她的一顰一笑,那關懷入微的樣子,那一碗碗的補品湯藥,她認為最可信的人,最放心的人,卻是害她最深的一個,她寧願害她的人是竇蘭英,也不會希望是清嫂!
即便清嫂背後的人是周景仰。
「怎麼了?手那麼涼。」周衍卿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便不自覺的蹙了眉心,「哪裡不舒服嗎?」
他的話音剛落,程旬旬忽然瞪了一下眼睛,反手用力的捏住了他的手,說:「我,我好像要生了。」
這個回答顯然是出乎了周衍卿的意料,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她的預產期應該在年後,本來是打算在預產期前一周就安排住進醫院待產,萬萬沒想到程旬旬會忽然來這麼一句話,並且她的樣子一點兒也不像是在開玩笑,從她的臉色來看,她應該是受了驚嚇或者刺激,那一張臉毫無血色,連嘴唇都有些泛白。
「確定嗎?」周衍卿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
「不知道,但我肚子疼。」程旬旬回答的倒是很冷靜,她直直的看著他的眼睛,問:「孩子生下來之後,不要交給老太太,周景仰他……」
「我知道。」
周衍卿沒讓他把話說下去,正好這個時候,房門忽然被人敲響,程旬旬忽然便緊張起來,緊張的整個人都抽搐了一下。
隨即,外面便響起了清嫂的聲音,那聲音聽起來還是同往常一樣溫和,卻再也柔不進程旬旬的心裡。
「旬旬你是不是起來了?」
周衍卿自然是看出了程旬旬的異常,他稍稍一用力便將她抱在了懷中,輕撫她的背脊,說:「沒事的,沒人會動你,別害怕。」
程旬旬整個臉頰貼在他的肩膀上,深吸了好幾口氣,卻始終無法放鬆下來,肚子的疼痛感一陣一陣的襲來。她緊緊的揪住了周衍卿的衣服,說:「這樣也好,來個措手不及,今天我就要把孩子生出來,一定要把他生出來!」她的語氣十分堅定,旋即抬頭看向了周衍卿,一字一句道:「你幫我,若真的提前生產那便正好,如果不是我也必須是今天生,可以嗎?」
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緊張,程旬旬的額頭布上了一層細細的汗水。
周衍卿沒再多問,伸手開了房門,打橫將她抱了起來,用身體將站在門口的清嫂給撞開,說:「旬旬要生了。」
他們下樓時正好遇上周景仰,他的模樣看起來像是剛剛從外面鍛鍊回來的樣子,見著他們火急火燎的樣子,免不了要問上一句,「出什麼事兒了?」
這時清嫂已經跟了過來,說:「怎麼會那麼突然,這離預產期還有好些日子呢,你們做什麼了這是。」
周衍卿沒理他們,兀自抱著程旬旬去了車庫。路上,他打了幾通電話之後,才轉頭看了程旬旬一眼,說:「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你放輕鬆別那麼緊張。」
周衍卿什麼也沒交代就把人給帶走了,周景仰給他打了幾個電話,他均沒有接,甚至於沒人知道他把人送去哪兒生孩子了。
程旬旬確實有分娩的跡象,不過羊水未破,她之所以有痛的感覺,皆是因為緊張所導致。當然,她現在這個月份,想提前生下來也不是不可能,周衍卿既然已經安排好了,那麼這個孩子今天必然是能生下來的。
醫生先讓她嘗試自然生產,實在不行便只能剖腹。
所幸這孩子也是爭氣,或者說他真是個聽話的孩子,程旬旬痛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在晚上六點隨著一聲嬰兒的啼哭,程旬旬的孩子終於平安落地,是個男孩。程旬旬已經累的整個人有些虛脫了,護士將孩子抱到她的面前,讓她看了一眼,她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輕輕的揚了唇,對著給她接生的醫生說了一聲謝謝,便有些體力不支的昏睡了過去。
周衍卿在產房門口等了很久,第一次有這種坐立不安的感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總想進去看看。周家那邊他一直沒有打電話,一直到孩子出生,他才打電話回去報了平安。
等程旬旬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自己已經躺在醫院的病房裡了,四周圍或坐或站了好些人,連竇蘭英都回來了,她正抱著孩子在逗他睜開眼睛。孩子很建康,六斤重,不大也不小。
程旬旬現在還是有些無力,連動一下手腳都不樂意,她找了半天都沒看到周衍卿,倒是安盺先發現她醒了,說:「旬旬醒了。」
竇蘭英聞聲,終於將注意力從孫子身上移到了程旬旬的身上,臉上的笑容尤為溫和,說:「終於醒了,辛苦你了。」
程旬旬勉強的揚了揚唇,餘光掃到立在一旁的清嫂,想起早上她說的那些話,一顆心不免提了起來,此時此刻她只想見到周衍卿,「周衍卿呢?」
她剛問出口,便傳來了開門聲,周衍卿從外面進來,竇蘭英轉頭看了一眼,笑了笑說:「這不是來了麼。」竇蘭英說著便讓了位置,手裡抱著孩子怎麼都不肯放下。
周衍卿過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稍稍用了點力氣,說:「醒了,有沒有想要吃的東西,我剛剛讓徐媽回去燉點吃的過來,也不知道你想吃什麼,就隨便讓她做些有營養的。現在她肯定還在家裡,你說你想吃什麼,我給她打電話,一會讓她給你帶過來。」
程旬旬握住他的手,便鬆了口氣,餘光往孩子的方向掃了一眼,說:「都可以,我沒什麼要求,能讓我吃飽就好,我現在好餓。」
她的心思,周衍卿自然看的出來,她這樣拼死拼活的在今天把這個孩子生下來是為了什麼,他心裡多少也有些數。「媽,你把孩子抱過來給旬旬抱抱。」
竇蘭英有些不舍,但還是走過去,將孩子放在了她的身邊,孩子躺在她身側的瞬間,程旬旬的臉上不自覺的揚起了一抹溫和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滿了欣慰。剛出生的小孩子都長得差不多,小小的一個,一張小臉皺皺巴巴,還紅彤彤的,有些丑。程旬旬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笑了起來,約莫是沒有想到孩子會這般的難看。
孩子還在肚子裡的時候,徐媽說讓她多看看漂亮的孩子,這樣生出來的孩子也會變得漂亮,程旬旬嘴上是不信的,但行為卻是信的不得了,天天在網上找那些漂亮孩子看,然後幻想著自己的孩子有多可愛。
有時候她還會照鏡子,看看自己的臉,然後對徐媽說:「徐媽,你看我五官哪個比較好看?」
徐媽說:「你和五爺都長得好看,生出來的孩子一定好看。」
程旬旬對此深信不疑,當然她沒覺得自己長得有多好看,主要是覺得周衍卿確實長得好看,有這樣一個好的基因在,這孩子一定難看不到哪裡去。
然而,看到眼前這個皺巴巴的粉糰子,她感覺自己受到了傷害。不過母不嫌子丑,這孩子雖然皺皺巴巴的不怎麼好看,但程旬旬抱在手裡便不想放開,時不時用手指戳戳他的臉蛋,他還會皺眉,結果程旬旬越看越覺得這小東西長得可愛。
這個孩子的到來,無疑是給周家添了喜氣,起碼對竇蘭英來說無疑是開心的,她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有停止過,簡直是合不攏嘴。她已經叫人給白塔寺的淨虛打了電話,並把生成八字都報了過去,讓淨虛給起個好一點的名字。淨虛給的名字很簡單,單名一個諾字,君子一諾的諾,周諾。
名字雖然簡單,但程旬旬挺滿意的,竇蘭英原本認為周諾這個名字太簡單,並不是特別滿意,但由於程旬旬和周衍卿都覺得不錯,便也認同了。竇蘭英對這個孩子十分上心,不但日日過來探望,在醫院一待便是一天,孩子除了吃奶的時候在程旬旬懷裡,多數時候都是竇蘭英抱著,不是抱著就是讓他躺在小床上她逗著。
她還吩咐了容萍在一周之內布置一個嬰兒房出來,嬰兒房內的所有東西她都必須親自過目,只有她認可了,才能被搬進嬰兒房內。看那架勢是打算親自帶這個孫子了。
正月初三那天,老太太唯一的女兒周嬋從美國回來。
周嬋打從任性的嫁給了一個美國華僑之後,幾乎是跟家裡斷絕了來往,當年為了嫁給那個男人她可是大鬧了一場,差不多是鬧到了斷絕來往的地步,後來她去了美國,頭幾年還會回來看看,碰了幾次釘子之後,就沒再回來,連電話都沒有一通。
周嬋的事兒,對竇蘭英來說也是心裡頭的一塊心病,到了如今早就成了頑疾了。這次周嬋回來,還是被二爺周衍柯給勸回來的,本來是想讓竇蘭英高興高興。誰也沒想到程旬旬會在正月初一生孩子,而且還是個男孩兒,這無疑是給老太太一個極大的驚喜。這周嬋回來反倒是有些多餘了,不過周嬋的老公在美國的生意越做越好,再加上到底是自己的孩子,總歸是存著幾分感情的。
周家二老就這一個女兒,女兒總比兒子貼心,竇蘭英每年過年的時候就忍不住要念叨幾句,嘴上不提,不代表心裡不想著和這個女兒。可惜這唯一一個女兒,脾氣也執拗的很。當初跟周景仰鬧翻之後,讓她別回來,她還真不回來了。
好在她嫁的那個男人也足夠爭氣,兩人結婚之後自己開了公司,開始雖然不太如意,失敗了兩次,第三次的時候便成功了,之後開始就一帆風順。對她也是一心一意,如今育有一兒一女,家庭美滿。這次周嬋是一個人回來的,給每個人都帶了小禮物過來。
她人雖然在國外,但國內的事情她多多少少還是會關注一些,但不是很具體。周嘉樹去世她是知道的,人雖然沒來,但禮數還是到的。
她以前還在周家的時候,跟周衍卿關係最好,這不聽到他生了個兒子,放下行李就同竇蘭英一塊來醫院。路上,多年未見的母女二人,一時之間竟是相對無言。
其實周嬋一直以來是個挺聽話的孩子,溫順而且貼心,那時候也不知道是著了什麼魔了,不管不顧的非要跟著那男人走,對竇蘭英倒是還好,還能平平靜靜的說兩句話,可對著周景仰她幾乎平靜不下來,那時候父女兩一說話就像是火星撞地球一樣。要知道在這之前,周嬋對自己的父親是非常崇拜的,可從那以後她就十分厭惡周景仰,仿佛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壞的人,誰都不知道為什麼。
周衍卿在她離開的時候曾經問過她,但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說:「我如果我不信周該多好。」然後頭也不回就走了,一走就再沒有回來。誰也不清楚那時候她到底是怎麼了,竇蘭英也曾去她學校打探過,卻什麼也沒查出來。
只知道那男人是她大學任課老師的朋友,至於他們是怎麼認識,怎麼相愛的,周嬋沒說過,問過她的一切朋友,都說不知道。
周嬋的這場戀愛談的確實隱秘,誰都沒告訴,密不透風。
「怎麼樣?在外面過的好嗎?那個男人有沒有欺負你?」竇蘭英終於還是率先開了口。
周嬋淡淡的笑了笑,說:「我既然能這樣義無反顧的跟著他走,他勢必是不能欺負我的,我在紐約並不是全靠著他生活,我也有自己的工作,經濟方面是獨立的,所以沒有人能夠欺負我。」
竇蘭英側頭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說:「你總是那麼要強。這次怎麼想著回來了?怎麼不把我的外孫女和外孫帶過來,就那麼不想讓他們見見外公外婆啊?」
「也不是,我聽二哥說家裡頭事兒多,而且穆森本來就說好了要帶他們兩個出去玩的,穆森平時忙著工作,很少陪兩個孩子,最近正好有空。我也是請假回來的,媽你該知道美國的春節跟中國是不一樣的,那邊早就過完年了。」她說著便打了個哈欠,側頭揉了揉太陽穴,說:「要不是你說老五的老婆生了,我這會是該倒時差了。」
「對了,老五娶了誰啊?」周嬋忽然問道。
「程旬旬。」
周嬋對這個名字稍微有些印象,她是二十五歲就離家了,程旬旬來到周家的時候她已經不在周家了,後來有幾次周嬋都是匆匆來匆匆就走,自然對程旬旬沒有太多的記憶,她本身也不願意多管周家內部的事情,因此那些個亂七八糟的關係,她是不知道的,「哪家千金?」
竇蘭英低笑了一聲,說:「什麼千金,你離家那年我們從外面買回來的丫頭,這丫頭跟嘉樹的八字合,本來是給他養的童養媳,誰知道……」話到此,她便擺擺手,「算了,這些個事情就不提了,沒什麼好提的,反正他現在已經是老五的合法老婆了,你也別多問了。」
「嗬,我也不想多問。」周嬋冷冷的回答,這簡單一句話里無不充斥著諷刺。
竇蘭英聽著自然是不舒服的,免不了瞪她一眼以示警告,然而周嬋也只是聳聳肩,沒再多說什麼,避免尷尬就閉上眼睛小憩了一會。等她睜開眼時,正好車子進了醫院大門。
周衍卿這兩天一直在醫院陪著,可以說是寸步不離,她們到的時候程旬旬正在給孩子餵奶,周衍卿不咸不淡的開了句黃腔,恰好被她們聽見,程旬旬不自覺的紅了臉,壓低聲音說:「走開。」
「老五,當爹了有什麼不一樣的感覺嗎?」周嬋手裡拿著禮品斜靠在門框上,笑嘻嘻的看著他。
周衍卿抬頭看到周嬋,整個人怔了一下,旋即揚唇一笑,說:「周嬋。」
「沒大沒小的東西,叫姐。」周嬋努了一下嘴,故意擺了臉孔。
「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回來也不通知一聲,我好去接你啊。」周衍卿臉上的笑容是欣喜的。
程旬旬見著周衍卿那笑容,免不了心裡的好奇轉頭往門口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個看起來跟周衍卿差不多大的女人。
周嬋已經走了進來,自然是注意到了程旬旬的目光,微笑的衝著她揚了揚下巴,說:「孩子要緊,先餵孩子,等餵完了咱們在做自我介紹,不著急。」周嬋將手裡的東西放在了桌几上,雙手插在口袋裡並不走近。
竇蘭英是不避諱,忙著走過去看她的孫子去了。
半晌,程旬旬餵完奶,整理好了衣服,這會周衍卿正同周嬋坐在沙發上聊天,兩個人看起來很熱絡的樣子,程旬旬偷偷的多看了周嬋幾眼,慢慢的也就猜到了她是誰。竇蘭英有一個女兒她是知道的,曾經也見過一兩次,後來就再也沒見過,家裡也很少有人提起,聽說是斷絕來往了。
周嬋大約是感覺到程旬旬頻頻掃過來的目光,伸手拍了一下周衍卿的大腿,說:「來吧,給我介紹一下你的小妻子,說真的要不是老媽說你們已經領證了,我都懷疑你娶了個未成年。」
「我是那麼不靠譜的人嗎?」周衍卿斜了她一眼。
「我從來不覺得你是個靠譜的人啊。」周嬋說的很認真,並且還用一種難道我錯了的表情看著他。
周衍卿給她們做了一下簡單的介紹,程旬旬便自覺地叫了她一聲姐姐。
周嬋立刻反手打了一下周衍卿的胸口,說:「聽見沒有,人家年紀小都比你禮貌。」
程旬旬靦腆一笑,並未多說什麼,周嬋也是生過孩子的人,便坐下來同她聊聊育兒經,後來實在擋不住時差的攻勢,便提前回去了,由周衍卿親自送回去。醫院裡有徐媽照顧著,也沒有什麼不放心。
「你怎麼忽然想到回來了,一個人回來的?」周衍卿一邊開車一邊問道。
周嬋單手支撐著腦袋,點了點頭,說:「是啊,我就待幾天就走,還得回去工作呢。二哥給我打電話說媽身體不太好,希望我有空能回來看看,算算日子國內是該過年了,穆森也說我該回來看看了,我都忘記我有多久沒回欒城了。說真的,要不是二哥安排了車子去機場接我,我都找不到周宅在哪兒了,你也知道我生了兩個孩子,一孕傻三年,兩個加起來整整六年,穆森說我越來越愚鈍了,還說把我這人賣了還幫著人家數錢。」
「之前我還不承認,現在我認了,我真的變傻了。」周嬋微微眯起了眼睛,側著頭看著窗外,笑說:「連記憶都減退了。」
「那小妞是怎麼被塞到你手上的?你這混小子,總不能真的搶了自己侄子的女人吧?」
周衍卿側頭看了她一眼,笑說:「不愉快的事情就不要說了,總之你就記住程旬旬是我的女人就行了,我記得以前你也不是那麼八卦的人啊,生完兩個孩子不但變傻還變八卦了啊。」
「問問看嘛,你倒是跟我說說這些年周家都發生了些什麼大事兒,公司的,家庭內部的,都跟我說說唄。」周嬋忽然收斂了調笑,說的十分認真。
「怎麼?你是看父親老了,也打算回來搶財產了?」
「穆森的公司發展都很好,我不需要這些東西。」周嬋眉頭一擰,嘖了一聲,說:「你跟我開什麼玩笑。」
「那你問那麼多幹嘛,沒什麼可說的。」周衍卿臉上的笑容漸淡,目光專注的落在前方,「好好在美國待著就是了,以後周家鬧成什麼樣,你都別來摻和就行,獨善其身懂嗎?」
周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眸光微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多給自己留些後路。」
周衍卿將周嬋送到家門口就掉頭回去了,容萍知道這小姑子回來,已經給她準備好了房間,她從下飛機到現在一刻都沒有休息過,回到家裡跟他們這些人打過招呼之後,就準備上樓休息,剛走到樓梯口就碰到了周景仰,這是周嬋回來到現在父女兩頭一次碰面,還是迎面碰上。
跟在旁邊的容萍不由吸了口氣,立在一側猶豫了一下,正想說點什麼調節氣氛的時候,周景仰卻率先開口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周嬋抬眸看了他一眼,淺淺的笑了笑,說:「下午就到了,剛才去醫院看老五的孩子去了。」她的語氣雖然溫和,但態度卻十分疏離,甚至於到現在連一聲爸爸都沒叫。
「嗯。」周景仰應了一聲,卻沒有把道讓開。
兩人僵持了一會,周嬋仍然沒有叫一聲父親,只低著頭說:「飛機上沒睡著,我準備去睡一會。」
周景仰垂了一下眼帘,面容嚴肅,半晌才往一側挪了一步,周嬋說了聲謝謝就上樓了。容萍抬眸看了周景仰一眼,淺淺一笑,說:「小嬋一定是累了,下飛機到現在就沒休息過,美國到這兒要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還有時差,這人肯定是累壞了。」
「嗯。」周景仰沒有多說什麼就走開了。
晚上,周嬋睡過了頭,等她下樓人都散了,廚房裡也只有冷菜冷飯了,清嫂見著她在冰箱裡找東西吃,便好心的過來給她弄了點吃的。
隔天下午,周嬋又去了一趟醫院,程旬旬的病房永遠都是熱熱鬧鬧的,從不缺看她的人。周亞男昨天沒碰上周嬋,因此在醫院碰上,自然是拉著她絮叨了一陣,周嬋並沒有多留,坐了一會就走了,說是好久沒回來了,要去走走。
周亞男原本自告奮勇的要陪著她去,被她給婉拒了,她也不需要司機,在周衍卿那裡拿了些現金背上包包就走了。
等周嬋走了之後,周亞男就忍不住開始跟程旬旬八卦這位姑媽的事跡,當然她說的這些也都是在容萍的嘴裡,拼湊而成的。
……
周嬋回了一趟自己的母校,春節期間學校里沒什麼,冬季更沒有可看的風景,她慢慢的走了大半個校園,便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她坐的這個位置正好能看到學校的行政樓,她記得老師的辦公室就在這棟樓里,想想她以前便總是往行政樓跑,找各種各樣的問題纏著老師,想想都覺得好笑。
冷風呼呼的往她臉上吹,吹的皮膚生疼,灌在心裡更覺得冷。
往事紛紛在腦海中划過,離開了那麼多年,她總以為能忘記,都說時間是遺忘最好的良藥,可她現在才發現有時候時間也可以是毒藥。不但沒有遺忘,反倒思念更深。
時光如流水,等周嬋從記憶中回過神來時,天幕漸暗,有濃厚的烏雲在天空中飄動,她抬手看了一眼時間,她竟然在這裡坐了兩個小時,看天色恐怕是要下雨了。周嬋呆呆的看了一會,直到一滴雨落在她的臉上,她才反應過來,趕緊起來往校門口走去。
然而,她的母校占地面積很廣,她在校園裡走了很長時間,這要出去自然也得花同樣的時間,然而這雨是越來越大了。半道上手機響了起來,是她丈夫打過來的電話,她找了個避雨的地方,把電話接了起來,只簡單說了兩句就先掛了。
周嬋趁著雨勢還小就用包包擋在了頭頂沖了出去,結果還沒跑到校門口雨就變大了,等她到門口,人都成落湯雞了,最可憐的是時間晚了,這種時候門口沒有計程車,她只能去門衛處躲雨,順道給周衍卿打了個電話。
門衛還算平易近人,給她泡了被熱茶,讓她暖暖身,不過身上的衣服都濕了,也暖不到哪裡去。周嬋坐了一會,就捧著杯子站在門邊上等人。
不知過了多久,一輛黑色的車子出現在了雨幕之中,就停在了正門口。周嬋也沒有多想,放下了手裡的杯子,拿起了自己的包包,衝著門衛說了聲謝謝,就將包包擋在了頭頂,猛地衝進了雨幕去,跑向了那輛車子,先是拉了一下副座的門,拉不開,便敲了敲車窗。
雨很大,她的衣服已經淋濕了,車窗沒有降下,她又拉了兩下門仍然拉不開。心裡就急,正欲罵人的時候,這車窗倒是降了下來,她彎身往裡一看,坐在駕駛室里的人她並不認識,對方衝著她笑了笑,問:「請問您是?」
她又轉頭往後看了一眼,只一眼她便頓住了,正好坐在后座的人也看到了她,原本無波無瀾的眼睛起了暗涌。
她就站在雨里,彎著身子,定定的看著他,良久之後,才吐出了三個字,「陳楠木。」
正當她愣神之際,一陣刺耳的喇叭聲,讓她回過神來,猛地站直了身子,旋即就聽到了周衍卿的聲音,「你幹嘛站在雨里,這是生孩子把常識都給生沒了?」
她猛然退後了兩步,轉頭便看到周衍卿撐著傘往這邊過來,她幾乎沒有絲毫遲疑,迅速的過去,一把挽住了周衍卿的手,說:「我弄錯了,還以為那車是你,走吧走吧快走,雨好大。」
周衍卿皺了皺眉,回頭看一眼那輛車,又看了看不停推著她往前走的周嬋,總覺得好像哪裡怪怪的,不過也沒問什麼。
周嬋讓周衍卿帶她去商場現成買了一套衣服,周衍卿把她帶去了陸靖北的萬寶,弄了個房間讓她洗了個熱水澡。她一洗就洗了一個多小時,周衍卿差點以為她是悶死在裡面了,差一點兒就找人撞門進去了。
萬寶的人給陸靖北打了電話,這種過年過節的時間,陸靖北往往最為空閒,沒多久就出現在了周衍卿的面前,坐在沙發上開瓶酒,打趣道:「最近要見你一面挺難的,本來打算明天跟容政一塊去醫院看程旬旬,你也真是不夠意思,要不是容政他姐是你二嫂,你這生孩子了也不打算讓我們知道啊?」
「忙忘了。」周衍卿本想拿起酒杯喝一口,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怎麼?戒酒了?」
「一會要回醫院,不方便。」周衍卿擺擺手,轉而拿起了水杯喝了一口。
陸靖北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挑了眉,說:「聽說還帶了個女人過來?「
周衍卿睨了他一眼,「我姐。」
「我也沒說什麼啊,緊張什麼就算不是你姐,我也不會說什麼,難不成你還怕我上程旬旬哪兒告狀啊。」
話音剛落,浴室的門便應聲打開了,周嬋穿戴整齊的從裡面出來,頭髮還有些濕,臉頰通紅,笑說:「這地方洗澡可真是舒服。」
「剛剛那人是誰啊?」周衍卿也不拐彎抹角。
「誰啊?」周嬋裝傻。
他眯了眼睛,周嬋這會坦坦蕩蕩的對上他的目光,似乎剛剛呆呆的站在雨里的人不是她。周嬋轉眼看到了酒,將手裡的毛巾放在了一側,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嘖嘖了兩聲,說:「好酒啊。」
隨後,他們便在萬寶吃了一頓,周嬋還喝了不少酒。
……
程旬旬睡了一會,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微微側頭,看到站在小床邊上的人時,嚇了一跳,「清嫂,你在幹嘛!」她這話沒經過腦子就脫口而出了,口氣頗重。
清嫂被這忽如其來的呵斥聲嚇了一跳,剛剛把小寶寶抱起來,差一點兒就脫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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