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停在裝貨的碼頭上，他們排著隊。
發爺和吳小倩們坐在船艙頂層的吃飯間，
「發爺，習慣嗎？」
吳小倩邊用大碗喝著茶邊問。
「習慣，剛上船感覺挺好玩的，可以遊山玩水。」
「你就不怕做一輩子苦行僧？船上除了你說的浪漫，還有風浪，還有孤獨。」
「還沒有感覺出來，目前就是好玩。」
「這條路是孤寂的，除了生意，船航安全，風浪，那就是船艙，水浪，」
「那你為什麼還走上這條路？」
「老頭子自己喜歡做的事就強加給我們了，我哥也不喜歡做這一行。這次你跑的路短，有時候半月都有，那種與世同行卻又隔絕的航行，除了航標，水，風浪聲，基本是見不到三五好友，把酒言歡，就像我一樣，有的女孩子根本就沒經歷過品嘗愛情的甜蜜。到老得差不多，隨便找個男人就嫁了。」
「有這麼痛苦的事？想想也對。但那你哥不是同你嫂子挺好的嗎？你爸媽不是過得挺好的嗎？」
發爺想，在船上多舒服呀，掌著舵兒，吹著曲兒，看著風景，那是一件多浪漫的事啊。
「別提哥和嫂子了，不怕你見笑，一個是船老大的兒子，一個是船老大的女兒，書讀的都不多，歲數漸漸大了，也沒啥選擇，便倆個老大大碗酒一碰，就讓他們睡一起了，他們應該屬於先結婚後戀愛型的。」
「哈哈，看得這麼透徹呀，那你什麼時候成家？」
「什麼時候？現在我除了認識你還有誰啊？可你是個結過婚的人，我不虧呀？」
「這哪跟哪裡，怎麼說著說著把我也扯進來了？」
「這不明擺著的事嗎？噢，你還真以為老頭子擔心我安全呀，存心就是把我往你懷裡送。」
「……」
發爺睜著大眼嚇得傻傻的看著吳小倩。
「別自己瞎扯了，你爸沒有你說得這麼複雜和傻帽樣。」
「哎，你就是個木頭，不知道你是裝傻充愣還是真的情商低。」
吳小倩白了他一眼，是那麼可愛和嬌媚。
發爺此時心裡並不複雜，就是認為吳老大對自己關懷有加，感激自己。
「榆木腦袋，懶得跟你說了，」
「02號，裝船了。」
碼頭上的喇叭叫著。
「發爺咱倆去看看。」
吳小倩拉了一下發爺的胳膊說。
「好嘞，收到命令。」
「傻相。」
他倆說說笑笑上了碼頭。
這個碼頭是用機械裝運上船的，在吊裝抓斗下裝得很快，不到半小時便裝好了。
「哇，機械化的力量，真的是令人不敢相信。」
「你也想買船跑運輸？」
吳小倩用手捶了發爺一下。
「你怎麼知道的？」
發爺嚇了一跳，這話他只對胖嫂說過，難道胖嫂這麼快就對吳老大說了？不可能呀，時間也追不上呀。
「我從你的眼神里看到的。」
「你這麼厲害，我不服你都不行。」
「你這個人野心很大，只是沒有機會。一旦有了機遇你會有很大作為的。」
「你把我研究得這麼透，是不是真想嫁給我呀？」
發爺開玩笑地拉著吳小倩去開完了票，便付了錢，邊走邊說。
「想得美，一隻腳踏兩條船，也不怕淹死。」
發爺撲哧地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說呀？」
吳小倩用手輕輕捶打發爺的頭問。
「我在笑你又擔心這樣又擔心那樣，怎麼可能嫁出去。」
「你好壞……」
他們在航行中第一次碰撞，也讓冰冰的大鐵船有了生機。
他們在江面上已航行半天了。天說下雨就下雨，本來預報是中雨，沒想到是大雨滂沱，由於貨裝得太多，船身吃水也比較深，江水也隨著浪花打進船艙的空白處。
吳小倩著急地看著這一層層撲進船艙里的江水，一時也失去了喜歡鬧喜歡笑的勁頭。
「找個碼頭臨時停一下再走。」
發爺問吳小倩，和另兩位師傅。
「這段路哪裡有停靠的地方呀？只有用機器抽水救急。」
有位師傅說。
「那快抽呀？還等什麼？」
發爺著急地看著他們。
「這個雨，有一台機器在抽，可也不夠。」
「還有機器嗎，拿出來抽。」
「有一台拿上岸修了，沒拿回來。」
他們個個手足無措，互相望著，等待希望之聲。
「吳小倩，我有一個餿主意，你看行不行？」
「說呀，再不想辦法船都要沉了，還管他什麼好主意餿主意。」
吳小倩邊開著船邊問發爺。
「咱們三個爺們都穿上救生衣，帶上鐵鍬把雨布打開一部分，往江里甩沙子，減輕載重量怎麼樣？」
「那回去貨少了不是虧了？」
兩個師傅異口同聲說。
「船都快沒了，還談什麼貨少貨多？」
發爺看著他倆問。
「發爺你做主，我只管掌握方向盤。」
吳小倩似乎同意了這個割肉計劃。
「好，各位穿好救生衣，再從艙里每人拿一根繩子拴牢在鐵架子上，一頭捆綁在身上，咱們一起去弄。」
「千萬別慌，一步步走穩，我先去掀油布，你們再上。」
發爺捆緊繩子，穩住下盤一步一步邁進船身，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解開油布幾處扎繩，便用鐵鍬挖了兩個深坑，雙腳穩穩地往沙里沉下站牢，便拉緊繩索招呼著另外兩個師傅:
「順著我的繩子，一個一個走過來，不要慌。」
兩位師傅也安全地到了，他們三個人三把鐵鍬翻舞著，這是與生與死賽跑的場面，驚心動魄。
大雨沒有停的意思，浪也越來越高。
「你們倆在這邊拋。我去另一個側面拋，不然要側翻的。」
「好，你自己小心啊。」
發爺慢慢從油布上貓著腰爬過去，又解開另一個側面雨布，只見他上下翻舞，真可謂是一個頂倆，船身在慢慢上升，堆高的沙子已漸漸變成平的了。
「應該沒事了，發爺。」
另外兩位師傅癱坐在沙上，用手抹著雨水叫著發爺。
「好，那你們穩穩的抓住繩子回艙，我慢慢來把油布紮緊。」
發爺看了看船身，他也點點頭，招呼著他倆小心進休息艙去，自己一根一根把解開的油布又紮好，便也小心翼翼的回到駕駛艙。
吳小倩用從沒有過的眼光看著他，欣賞著他，她想，她找不出他身上潛藏的毛病，滿滿的都是令她歡喜的優點。
發爺脫掉救生衣，用手從頭抹了一下水，逗得吳小倩嘻嘻地笑著。
「笑什麼？很難看嗎？」
「是的，醜死了，這種樣子沒人會看上你。哈哈，」
吳小倩的笑聲在雨中輕輕地蕩漾著。
「那還不是為了你？」
發爺似乎覺得真是丑得慌，就像當年落荒而逃的樣子，他這個人面子最重要，便幾步下了船艙里換衣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