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爺帶著丁秘書前往肥城,發爺當年在肥城江邊碼頭上也打過工,認識不少船老大。他想去那裡看看,尋找契機。
丁秘書開著大奔,一路在高速上行駛著。
「發爺,你的身份相當神秘,我看到公司的簡歷上基本是空白,這可是財姐一手操辦提撥的高層管理,從未有過先例呀。」
「既然是神秘,就讓他一直神秘下去吧,那才有誘惑,不是嗎?」
發爺木然地望著窗外,高速上的車流和田野一閃而過的莊稼地,那擋去視線的崇山峻岭,還有那洗不盡內心傷感的池塘湖泊。
如事如煙,但那如煙的歲月卻從來沒有消失過,離開過。
那次從家出走時,辛酸痛苦和輕率的舉動讓他的內心一直難以磨平。他想著那一條條倒下的肥豬,那一陣陣的譏笑,那一副副冷漠不肯援助的面孔,他真的覺得生無可戀了。他趁著小翠睡熟的時候,留下一紙交待,便提著個蛇皮袋裝了一些換洗衣服,乘車而去。
他就是來到這個肥城,當初聽人家說這裡下船走貨很賺錢。便隻身而來漫無目的,走一步看一步。
那天晚上,很熱,他已身無分文,只能躺在大敞棚的菜市場裡一個案桌上,他傷心地望著這片陌生的天空,星星也是很調皮的,月亮也是很迷人的,從沒有圍牆的豁口,射著迷人的光澤,只是從方言與鄉音中告訴自己,這裡已是異鄉了。
蚊子比家鄉的更好客,嗡嗡地在耳邊絮叨不停,臉上腿上胳膊上都有它們熱情的印記,真是無錢難倒英雄漢。他不敢相信這是自己,那個高傲得讓人仰望的自己。他發誓,不活出個人樣決不回家。
男人的心腸軟與硬,有時是面子決定的,無論什麼時候這都是不可觸碰的紅線。
「喂喂喂喂,你怎麼睡案板上了,髒死了,哪裡來的土雞瓦狗呀?要飯到別處去,真晦氣。」
他被一個胖乎乎的女人用手拍醒,他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才進夢鄉,又被一陣吆喝吵醒。
他一個鯉魚打挺,輕輕躍起,忽地立到地下,看到菜場已三三兩兩的在入市了。
「對不起啊,耽誤你做生意了吧?」
發爺還是歉意地對她拱了拱手說。
「喂,看你身強體壯的,不去上班掙錢跑這兒流浪乞討不覺得難為情嗎?」
胖女人餘氣未消,但看發爺的身手也漸漸緩和了口氣。
「什麼鬼啊,我只是沒錢住旅館,臨時在你這裡睡會兒,怎麼成了乞丐了呢。」
發爺最恨的是有人狗眼看人低,我去,落魄也就罷了,還遇上這麼個母夜叉。
「還裝啥清高,都這樣了,還不容人說你幾句,去去,老娘要做生意了。」
便邊說邊把錢包掛在柱子上,用手抱起豬肉往案板上放。
發爺瞅瞅衣服,一看油膩膩的,還真是養豬聞慣了的味道,心想,真他媽的邪門了。
他想想一人飄泊至此,便也無意和人爭執。便朝她點點頭。提著裝滿衣服的蛇皮袋,轉身就離開了。
「搶錢啦,抱錢啦。」
他還未走多遠,就聽到剛才那個胖女的的呼叫聲。他轉頭一看,只見幾個小青年正和那胖女人搶奪著掛在柱子上的錢包。
發爺也未多想,放下蛇皮袋便飛身衝過去,大吼一聲
「放下包。」
那幾個人聽到吼聲,先是一怔,當發現他一個人時,便對發爺說,
「沒你的事,有多遠滾多遠,否則你別在這地方混。」
發爺哪管那麼多,抬手便搶過包往胖女人懷裡一塞,
「你們還不快滾,這是犯法的。」
「犯法的,老子們知道呀,又不是沒進去過。」
「弟兄們,今天廢了這小子。」
其中有兩人掏出明晃晃的刀子向發爺捅來。
發爺不慌不忙,邁起六親不認的步伐,抬腳迎上去,踢飛了一把刀子,又掄拳打倒另一名持刀者,緊接著一個旱地拔蔥展開雙腿,踢翻剩下兩個正撲上來的青年。
「快跑吧。」
他們一看遇到了高手,便撿起刀子招呼著逃去。
發爺也沒追,他不想生事,便轉身準備離開。
「哎呀,小伙子你等等。」
胖女人半天才從驚恐中回過神,叫住了發爺。
「什麼事?」
發爺有點討厭這種女人,按自己的想法是不去幫他的,可不知怎麼就身不由己地衝上去。
「小伙子呀,我真是有眼無珠啊,你可是老天賜過來的福星啊,剛才實在對不起,言語多有冒犯,嫂子這裡有禮了」
那胖女人彬彬有禮時的樣子也特別可愛,發爺本無怪她之意,又見她這樣客氣,便也客氣地拱拱手。
「沒事,沒事,小事一樁。」
「小伙子,聽你口音不是本地的,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說一說看看我能不能幫幫你?」
賣肉的胖嫂越發可親了,發爺笑了一下,
「嗨,也沒啥,我從老家到這裡來打工,聽說在碼頭上下貨能掙錢,可人生地不熟的,口袋裡也沒錢了,昨晚就在你的案板上叨擾了一夜。」
「嗨,你也不早說,你就在我這裡等著開市,天天都有碼頭上的船老大來買我的豬肉,他們都和我很熟,我給你介紹一下,一句話的事。」
胖嫂十分熱心腸,把發爺拉到身邊。
「那多謝胖嫂了,我去把行李拿過來。」
「哈哈哈,你看我,光顧著說話,把你的行李都忘了。」
發爺揀起躺在路上孤零零的蛇皮袋,似乎也在揀起他那顆失落的心。
「小伙子,你叫啥呀?」
胖嫂遞過一個塑料方凳給他坐下,一邊整理當天要賣的豬肉。
「我叫發爺。」
「哪兒人呀?」
「東山的。」
「哦,挺遠的。」
「胖嫂,來20斤豬肉,肥的多一點哈,工人們需要油水,多加加餐。」
「哎呀,說曹操曹操到,這不是吳老大嗎,正好,我有個小兄弟在老家沒事做,投奔到我這兒找活干,你收下他唄。」
胖嫂看到吳老大,便熱情地迎上去。
「哎呀,是胖嫂的小兄弟呀,沒得說,等會就跟我走,不過活有點累哦。」
他上下打量了發爺一下,便笑嘻嘻地對發爺和胖嫂說。
吳老大瘦瘦的,黑黑的皮膚,但卻十分精神。
「沒事,我有的是力氣。」
發爺對吳老大拱拱手。
「這是20斤肉,外加2斤不收錢,是給我小兄弟吃的哈。」
胖嫂刷刷幾刀,麻利地裝好肉遞給吳老大說。
「那哪能啊,怎要你送肉呀,他現在是我的工人了,我就得給他飯吃。」
吳老大一看就是個實誠人,也不是貪小便宜的人。
「發爺小兄弟呀,你去吳老大那裡去幹活,有空到我家來,胖嫂給你燒好吃的。」
胖嫂又大聲叫了一下賣燒餅的,讓他送5個燒餅過來讓發爺拿著。
發爺還真餓了,也不客氣接過燒餅吃著,對著胖嫂千恩萬謝,他想不到一個例外的出手,給了他意想不到的結果。那刻起,他相信,好人有好報這句話了。
他告別胖嫂,跟著吳老大一道,大約走了一公里的路程,來到江邊碼頭,這個碼頭不大,是從江叉道里建的碼頭,吳老大家有三艘百噸級的鐵駁船,卸貨的工人都是住在一排紅色大洋瓦的自建房子裡。一長排竹笆鋪成大通鋪,有十來個工人,個個光著半身,穿著個短褲兒東一個西一個坐在那兒吃著早飯。
他們看見吳老大領著發爺來,都圍上來,
「老大,又找來一個人啊?」
他們似乎有些不樂意地問。
「是啊,朋友介紹的,沒有辦法。」
吳老大邊把菜遞給帶班的蔣小華,一邊和他們解釋著。
「啊,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發爺。將來大家就一起發財啦。」
發爺向眾人拱拱手,打著招呼。
他們這些人大都來自一個地方的,不是鄰居就是親戚,個個身強體壯。
蔣小華倒是十分熱情,把他安排到一個空鋪上,同他講著這裡的規矩:
「吃了嗎,咱們這裡都是各人自己用飯盆蒸飯,菜統一燒好,分成份兒,幹活是一個腳追著一個腳,大家一般卸下來多少噸多少錢,除了我帶班費扣百分之十,剩下的大夥平分,聽懂了嗎?」
「吃了。好,聽懂了,我初來乍到,還請多多關照。」
發爺拱拱手,他沒出門打過工,也不知外面是啥狀況,他想,憑自己一身力氣,還能輸給他人嗎?
「大夥準備準備啊,今天來一船246石子,加油啊。」
蔣小華指著正在靠岸的大鐵船同大夥說。
「好,準備幹活。」
「你叫什麼發爺?過來領工具吧。沒挑過船吧?剛剛挑很累的呵。」
蔣小華把發爺帶到他單人宿舍,給了一套竹畚箕,扁擔和繩鉤,一把鐵鍬。
「自己的工具自保管好呵,一百元押金。」
「好的,謝謝蔣老闆。」
發爺也跟著工人們叫他老闆。
發爺換了一套運動鞋,也穿著個短褲和紅背心,跟著他們一起準備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