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頂風冒雪、大軍東歸!

  趙國、邯鄲。

  白雪皚皚,刺骨的寒風撲面而來,刮的骨頭都在發寒。

  轟轟轟——

  兵器和鎧甲碰撞的摩擦聲里,一列列的秦軍士卒們列隊撞碎飄零的白雪,開拔出了邯鄲西城門,一面面殘破的旗幟高高的飄揚在眾人頭頂。

  「入列。」

  「入列。」

  秦軍士卒此刻正在集體撤離整座邯鄲城,宛如百川歸海一樣匯聚到外面龐大的軍陣之中。

  咯吱咯吱的聲音里,一輛接一輛的牛車、馬車壓過街道,拉著成堆的鎧甲、兵器、箭矢、糧草等等一大批的繳獲物資同樣跟隨了出來。

  西城牆上,嬴鈞靜靜俯瞰著出城的大軍,肩膀和頭盔上有薄薄的落雪堆積,呼出的熱氣瞬間變成白霧。

  北地一日落雪三寸,氣溫更是在一晚上的時間驟降。

  冷的刺骨。

  他的身後一眾秦軍將校同樣肅然的按劍而立,所有人粗糙的面孔上此刻全都掛著白雪,面色凍得發紅。

  此刻,為首的副將張唐上前一步,拱手稟告道:

  「大將軍,邯鄲城已經被搬空。趙國王宮以及諸多公卿府邸,末將親自帶人查看,沒有任何的遺漏。邯鄲的武庫以及城內隱藏起來的藏兵之地,全都已經被掘地三尺的搜索,無一留下。」

  「好。」嬴鈞聞言點了點頭,目光卻是依舊盯著已經成為空城的邯鄲。

  堆積的落雪下,殘垣斷壁、狼藉一片,偶爾還有戰死的趙人屍首僵硬的掩埋在雪中,成為一個個的雪人。

  但卻沒有任何的趣味,只有驚悚和荒涼,而等到大軍徹底的離開,邯鄲將徹底的成為一座空城。

  邯鄲城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被搬空,而是秦國最需要的物資都被搬空。

  三日的時間,只能選最重要的東西拿。

  像是財貨等等的東西,嬴鈞根本就沒有派人搜集,全都是讓秦軍士卒們自己搜索。

  此刻,所有出城的秦軍士卒身上都有著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包裹,裝著屬於他們私人的繳獲。

  但即便是這樣,秦軍所有的士卒們也全都克制著貪婪,沒有出現大包大攬的情況。

  一是秦律森嚴他們的心中還有顧慮。

  二也是因為財貨在秦軍士卒的眼裡並不是那麼的重要。

  首級、軍功。

  這才是所有士卒們最喜歡、最渴望的東西。

  但是,廝殺已經結束,城內的殘存的趙人,活著比殺死更有用。

  思索間,淒悽慘慘的嚎哭聲傳來,背嵬軍士卒押解著城內俘虜的趙人們走了出來。

  「嗚嗚嗚——」

  「我不想走,我不想走啊……」

  扶老攜幼、蹣跚而行。

  沒有一個趙人被用繩索綁縛著,但是幾乎所有的人肩膀上都背著分量沉重的物資。

  偌大的一座邯鄲城,即便是圍城三年,可畢竟是趙國的都城,殘留的物資數目依舊十分龐大。

  兵器和鎧甲足夠全副武裝三萬人,糧食更是足夠三十萬秦軍士卒吃用半年。

  看似不多。

  但是,關鍵的時候,卻是可以支撐大軍順利的撐到糧食換季、成熟。

  更不要說還有其他的銅器、礦石等等雜七雜八的物資,這些東西裝車是無法一次裝完,只有讓城內的趙人俘虜攜帶。

  而這也是對所有的趙人俘虜們的約束。

  誰若是丟下手中或者肩膀上攜帶的物資,誰就人頭落地,縱然是稚子也不例外。

  說話間,長龍一樣的隊伍之中,忽然有一名為首的趙人老頭髮瘋一樣的尖叫一聲,摔下了手中的物資,一頭撞向了城門。

  「趙人啊……」

  城頭上的嬴鈞當即目光低垂的看了過去,卻見一道人影猛的撞向了城門邊的條石上。

  砰的一聲。

  滾燙的熱血瞬間迸濺而出,猩紅的顏色染在了白雪之上,宛如綻放的寒梅,身軀無力的躺在地上抽搐。

  長龍一樣的俘虜們當即停下出城的腳步,逐漸騷動了起來。

  「放肆!」張唐低喝一聲,旋即就要張口喝令下面士卒鎮壓騷亂。

  但是,嬴鈞卻是抬手制止了他,目光依舊低垂的望著下面,面上沒有任何的表情,看不出要做什麼。

  城門附近的趙人們更是捏緊了拳頭,眼眸之中露出了悲憤之色,望著周圍的秦軍士卒露出了仇恨之色,牙齒咬的咯嘣作響。

  但無論是周圍的秦軍士卒還是背嵬軍全都面無表情的望著一切,絲毫沒有將趙人的仇恨放在心上。

  一名身材精瘦秦軍百將上前一步,盯著撞牆倒地的趙人,也不管他是真死還是假死,抽出腰間的長劍,鋒利的劍尖猛的對著心口扎了下去。

  噗呲一聲。

  抽搐的身軀猛的一挺,旋即徹底僵硬的貼在了地面上,鮮血順著縫隙滋滋滋的流淌了出來。

  秦軍百將一扭長劍,旋即猛的將長劍拔出來,轉身望著最近一名一臉仇恨盯著他的趙人壯年男子走了過去。

  滴答、滴答。

  鮮血順著劍刃滴落地面。

  秦軍百將提劍走了過去,面無表情的樣子看的趙人壯年男子心頭髮毛,雞皮疙瘩泛起的同時間,兩腿情不自禁的有些發軟,更是忍不住的後退一步。

  但下一刻,卻是被一柄鋒利的長戟抵住後背,霎時間僵硬的站在了原地,望著逐漸逼近的秦軍百將呼吸急促,瞳孔猛縮,面色發白。

  踏——

  腳步站定。

  秦軍百將雙眼望著面前這名比他至少壯了一圈的趙國男子,扯著他的衣襟,當著他的面就擦拭起了長劍上的鮮血。

  窸窸窣窣——

  自始至終,秦軍百將都沒有看面前的趙人男子一眼。

  而當面的趙人男子卻是僵硬的站在原地顫抖,緊咬的牙關裡面都已經出血了,眼角青筋都鼓起來了,卻沒有任何的動作。

  兩三個呼吸的時間。

  秦軍百將將長劍上的鮮血擦拭乾淨,旋即看都不看當面之人一眼,退後一步,目光淡漠的注視著當面的趙人男子。

  四目相對。

  趙人身軀一顫,所有的信念和堅持更是瞬間崩潰旋即整個人面如死灰,雙眼之中徹底沒有了焦點,整個人活著卻像是行屍走肉一樣。

  見此,秦軍百將後退一步,手朝著後面的隊伍一揮手,示意所有的人繼續前行。

  整個長龍一樣的隊伍,再也沒有了波折,所有的趙人都低下了頭顱,宛如被一下子抽空了精氣神一樣的麻木。

  「嘿!趙人……」

  城頭上,所有注視著這一幕的將校們全都露出了冷笑之色,眼底帶著深深的不屑。

  趙人的脊樑徹底的被打斷了,從今以後再也無法和秦國爭鋒了。

  甚至不光是趙人。

  所有的人目光崇敬的望向了最中間的嬴稷,心頭無比的火熱,此刻不光是趙人的脊椎被打斷,就是其餘五國何嘗不是。

  今後,已經徹底是秦國稱霸的時代了!

  嬴鈞看的最清楚,此刻也是面無表情,內心之中沒有絲毫的波瀾,雙眼之中的目光始終幽幽。

  若是十年前剛剛穿越的時候,這樣的事情一定會激的他站在城牆上大喊大叫,抽出腰間的長劍肆意的呵斥、辱罵秦軍士卒的暴虐。

  但是,十年磨礪下來,嬴鈞已經能夠心如止水的坦然面對一切,甚至都已經引不起他任何的情緒起伏。

  大爭之世,不進則退。

  趙人沒有的選,天下人同樣都沒有的選。

  他此刻降生為秦人,就註定為秦國爭奪更多的陽光下的土地。

  且這樣的事情註定只是六國的陣痛,當山東六國的文字全部消失,所有的俚語和方言盡皆泯滅,要不了二十年的時間,天下盡歸秦國,江山固若金湯。

  嬴鈞的思緒翻飛,下面長龍一樣的隊伍則不停的穿過城門,匯合進曠野的大軍之中,如同方才趙人老者剛烈的人物再也沒有出現。

  很快,整個十五萬左右的趙人俘虜很快就押解出城,各自歸攏在了大軍之中,由秦軍士卒們看守,根本就不擔心泛起任何的風浪。

  白雪飄飄落下,將所有人肩膀染成了白色,張唐當即上前拱手說道:「大將軍,所有士卒以及俘虜皆已出城,此刻天色正當日中,大軍已經可以出發了……」

  鏗鏘的話語聲響起,張唐猶如在吞吐白霧一樣,說道這裡頓了頓,掃了一眼殘破的邯鄲城,旋即肅然道:「是否將邯鄲城付之一炬?」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齊齊的看向了嬴鈞,等待他的命令。

  此刻的邯鄲已經是一座空城、死城。

  嬴鈞眉頭皺了皺,旋即放棄了這個念頭,轉身抖了抖肩上的落雪,沉聲說道:「不用,就將這座城留給趙人們吧。區區邯鄲燒了又能如何?將來秦國滅了趙國還要再建,何必如此浪費,至多不過十年時間,邯鄲必歸於秦。」

  話音落下,所有的秦軍將校們齊齊躬身,一個個心頭卻是凜然,望著嬴鈞的目光越加崇敬。

  可是,張唐遲疑一瞬,還是將心中的話語說出來:「大將軍即對大王之位勢在必得,自然知曉,若是不燒一座空城邯鄲,難免讓人小覷,更是會授人以柄,讓人感覺大將軍婦人之仁……」

  他的話語還沒有說完,嬴鈞已經轉過了身,雙眸靜靜的注視著張唐,霎時間如山的壓力落在了張唐的肩膀上,後者的話語頓時就噎在了口中。

  「我嬴鈞親手殺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即便武安君也不見得比我嬴鈞親手殺的人多,我婦人之仁?刀劍在我手中,我何須在意流言蜚語。秦王之位我勢在必得。」

  但是張唐話都已經說道了這一步,咬了咬牙接著就將後面的話語一次說了出來:「可王子柱同樣不凡,功勳不下余大將軍,且年歲長於大將軍,甚至子嗣眾多,超出大將軍多矣。」

  他的話語說道這裡,原本靜聽的秦軍將校們全都跪倒了下來,所有的人齊齊拱手望向了嬴鈞,異口同聲的說道:「請大將軍三思啊!」

  說完,所有人全都拜倒在了冰冷刺骨的雪地上。

  李存孝的面色瞬間就冷了下來,魏豹與一眾牙兵們握劍的手全都在這一刻繃緊,甚至是一直無所謂的典韋此刻也收斂了面上的懶散,目光逐漸凶戾了起來。

  這幫人說輕點是勸諫,說嚴重點就是兵諫。

  一時間整座城頭瞬間寂靜了下來,寒風凜冽刮過,兵器和鎧甲碰撞發出了鏗鏘之聲,所有的人都感覺到了一股徹骨的寒意,身軀都在打顫。

  但是所有的人依舊堅定的跪倒在地。

  張唐此刻也顧不上嬴鈞會不會殺他了,支起身子,帶起滿面的霜雪,語氣誠懇的說道:

  「大將軍,此刻冬雪以落,草原戎狄異族必定南下寇邊,王子柱定然再立新功,吾等非是挑撥離間,大將軍此刻想要爭王,可是論功勳單憑攻破邯鄲,是無論如何也爭不過王子柱,更是無法讓秦國眾卿們認同。」

  嬴柱二十年來的苦勞足以抵消掉嬴鈞此次的功勞,更遑論嬴柱本身也是不凡,原本就是朝野上下最為服眾的太子人選。

  至於嬴鈞,十年默默無聞,實在是難以服眾。

  嬴鈞面無表情的望著這一切,等到張唐說完,望著張唐的面龐,眼底星辰閃爍,沉默一瞬後,旋即踏前一步伸手將其拉了起來,口中卻是森然的說道:

  「若非吾這雙眼睛,吾今日必斬汝等祭旗。」

  他方才就已經用雙眼掃過了所有的人,其中沒有六國死間或是墨家刺客假扮,所有人說話都是出於公心,確實是為了他考慮。

  可是,他自己有他自己的考量和計劃,草原更是早就已經擺上了他的戰圖。

  「汝等心中所慮,吾盡知,然此刻時機未至,你等追隨於我,只需聽命即可。」

  他的計劃除非是到了馬上實施的前一刻,否則除了系統簽到獎勵的人,他是不會隨意告訴其他任何的人。

  更何況,嬴鈞的心中十分清楚,想要征服草原,唯有騎兵方可,可秦國此刻的騎兵根本就無法和草原上的戎狄異族相比。

  他的二哥嬴柱確實不凡,可是卻缺少他這樣的力量,絕對無法征服草原。

  但是,他卻是不一樣。

  他的手中有虎豹騎,有白馬義從,全都是比跨越了一個時代的騎兵,更是還有燕雲十八騎這樣的人手提前準備。

  唯有他出馬才能徹底的蕩平草原。

  也只有他才清晰的明白,所謂的戎狄異族究竟有多麼的龐大,草原乃至草原外的疆域將會有多大。

  他只要一個機會。

  只需要一個機會就可以帶領麾下騎兵們建立不世功勳。

  而這樣的機會,蒼天已經送到了他的面前。

  「雨中夾雪,是為不吉!」

  「中原大地都已經如此景象,草原上的情況只會更加的嚴峻。」

  「這一次草原戎狄定然是舉族南下,長城只能被動的防禦,而無法主動進攻。但我始終是繞不開的一道坎,只有我的手中有充足的騎兵,這就是我的機會!也是我們的機會!」

  嬴鈞的喃喃自語聲里,整個人卻是散發出了無與倫比的自信,瞬間就感染了當面跪倒的所有人,當即凜然俯首。

  其實,嬴鈞還有另外一條路走,依靠手中完全屬於自己的兵馬實行兵諫,獲取秦國的最高權利。

  這樣的事情放在春秋戰國同樣是見怪不怪的事情。

  但是,嬴鈞始終還是有底線,不願意帶頭破壞了此刻秦國大好的局面,但是對於秦國的未來,他卻是比任何的人都清楚。

  秦王的位置,他當仁不讓。

  想到這裡,嬴鈞望著已經整軍完畢的大軍,披風揚起的一瞬間,肩上的落雪簌簌掉落了下來。

  「多想無益。回歸秦國!」

  言罷,嬴鈞大步走下了城頭,身後眾將鏗鏘站起來,緊隨在嬴鈞的身後走下了城頭,翻身上馬,奔到了城外大軍列陣的地方。

  轟!

  轟!

  當嬴鈞騎著烏騅出城的那一刻,不管是將領們有意為之,還是士卒們自發自願,山呼海嘯般聲音霎時間響徹雲霄。

  「萬勝!萬勝!萬勝!」

  千軍一呼,寒風為之止,落雪為之顫,如悶雷般的呼嘯聲,綿延開來,一直傳到遠方。

  即便是大軍之中已經麻木的趙人見此一幕,心中壓抑的悲傷和絕望瞬間浮上了心頭,無數的人轉頭望向後面的邯鄲城,撕心裂肺的痛哭了起來。

  「嗚嗚嗚——」

  但是,周圍的秦軍士卒們根本就不在乎,甚至趙人哭喊的越痛苦,他們的心中就越是興奮和高興,歡呼的聲音也就越大。

  嬴鈞見此抽出了腰間的赤霄高舉在了手中,朝著沿途所有的士卒們呼應,一路縱馬奔馳到了中軍大纛下。

  嬴鈞深吸了一口氣,手中的赤霄猛的落下,望著視線所及的黑壓壓大軍,虎咆一聲:「傳令,大軍東歸!!!」

  話音落下,鼓號齊鳴,大纛舞動間,嬴鈞的命令就已經傳遞了下去。

  頓時間,原本士卒們嘶吼的『萬勝』之聲霎時間就變了語調。

  「東歸!東歸!東歸!」

  漫漫大軍,旌旗蔽日,呼聲隆隆,浩浩蕩蕩的大軍頓時就邁開步伐向著前面開拔了起來。

  轟隆隆!

  轟隆隆!

  寒風呼嘯,大雪漫天,轟鳴的動靜之中隱隱有振奮的歌聲傳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剛開始還是一人引頸高歌,但是片刻不到的時間已經是三軍附和,歌聲充滿了豪邁和期待。

  雄渾的歌聲里,黑壓壓的大軍更是如黑色的巨蟒一樣浩浩蕩蕩的向著河東方向東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