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呼嘯,掠過無垠沙漠。
黃沙漫天,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淹沒。
古老的城牆聳立在這片荒涼的沙丘,沒人知道他經歷了多少歲月的侵蝕。
但它依舊堅如磐石。
城牆之下,兩個老牧民正在遙望不遠處的牛羊,神情有些落莫和傷感。
他們緊握著放牧用的鞭子,臉上滿是歲月的痕跡,遠處的山坡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蒼涼,仿佛整片天地只有這兩位牧民。
遙想當初冒頓統一草原時的場景,那是何等的風光,不僅他們這些牧民可以得到大片的放牧之地,就連他們的兒女,也是部落的寵兒。
他們在草原上肆意馳騁,天大地大,沒有他們不可以去的地方。
可如今,隨著大秦的鐵騎橫掃草原各部,他們再也看不到當初的盛況了。
你說他們恨秦人嗎?那肯定是恨的,但除了恨,還能怎麼辦?
這一切都是貪婪的大單于造成的。
如果不是大單于的貪婪,如果不是大單于去招惹秦人,秦人也不會來草原。
那他們一樣可以在草原上肆意馳騁,他們的子女可以多生幾個大胖小子,為部落壯大人口。
可惜,一切都不會再有了。
部落已經被秦人打散了,他們也成了流浪的牧民。
也不知道在秦人的統治下,他們會有怎樣的明天。
「老赫連,你說大單于他們真的敗了嗎?」坐在石頭上,皺眉凝望牛羊的老牧民沙啞著聲音開口道。
他的兒子在幾個月錢就被部落徵召了,但到現在都沒有一點音信。
即使心裡已經有了準備,但他依舊還是滿懷希望。
然而,一旁的另一位老牧民卻頹廢的嘆了口氣,悠悠道:「贏了又如何,敗了猶如,也不知這戰爭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他的家人,妻子,兒子,包括孫子,都在戰爭中去世了,現在只有他一個人活在世上。
若非心中對和平的嚮往,想要幫逝去的家人看看,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戰爭,他早就自盡了。
似乎是知道一些老朋友的身世,原本還在擔憂前線作戰的老牧民,現在也沒了心氣。
兩人再次陷入長久的沉默。
直到天邊出現一陣煙塵,兩人才迅速警惕起來,不由捏緊了手中的鞭子。
雖然他們腰間也有切肉的短刀,但如果對方來的是秦軍,即使他們有心反抗,也無能為力。
而就在他們準備接受命運的時候,那陣煙塵過後,顯現出的幾個人影,讓他們微微一愣。
看樣子似乎不是秦軍,但也不是匈奴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他們警惕而害怕的眼神中,幾個男女策馬來到了他們前面。
其中以為面容白皙,五官俊朗,看起來就很有陽剛之氣的青年,咧嘴一口大白牙,笑道:「老伯,前方還有多遠道浚稽山啊!」
「?」兩位老牧民一臉疑惑,顯然是沒聽懂。
就在這時,俊俏青年背後的一名男子策馬過來,道:「大王,他們是匈奴人,你得說匈奴話,讓我來吧!」
話音落下,他便嘰里咕嚕說了一通。
赫連頓時會意,連忙指著後方,道:「距離浚稽山還有二十里,但那邊有秦軍駐守,你們要去的話得小心一點!」
說著,又打量了一眼兩位女子,補充道:「特別是這兩個女娃,更要小心。」
「哦,謝謝兩位老伯了。」
俊俏青年聽完翻譯,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從馬背後面拿出一代五香牛肉乾遞給赫連,笑道:「這是我們自己做的,你們嘗嘗吧,以後大秦會來這邊開工廠,記得把你們的牛羊拿去賣個好價錢!」
「這」
赫連好像第一次接觸紙質包裝,不由愣在了原地。
這時,另一位騎馬男子已經拿出一代牛肉乾開始炫了。
赫連與另一位老牧民互相對視一眼,最終也沒捨得撕開包裝,只是好奇的詢問這些俊俏的中原後生。
在草原上,他們對中原人並不陌生,所以倒不認為這些中原人跟秦軍有什麼瓜葛。
因為秦軍一向都是殺伐果斷,嚴陣以待的軍人形象。
對他們來說很好辨認。
卻聽那位叫赫連的老牧民又小心翼翼地道:「敢問幾位是從哪裡來,到哪裡去啊?」
「哦,我們是秦人,從龍庭方向來,現在準備回秦國!」
正在吃牛肉乾的男子隨口說道。
赫連面色一變,下意識後退幾步,連手中的那包牛肉乾都掉了。
而一旁的老牧民則抓緊了手中的短刀,十分忌憚的盯著眼前的幾人。
「怎麼了,你們很害怕秦人?」
「我,沒,那個,前線的仗打完了嗎?」
「打完了啊,我們大王抓住了你們大單于,現在正班師回朝呢!」
「什麼!?」
兩位老牧民直接驚呆了,不由呆愣在原地。
這時,那位俊俏青年看了眼天色,擺手道:「走了二虎,時間還早,我們再趕一段路!」
「好!」
很快,這一行人就策馬離開了。
等他們消失在自己視線中,兩位老牧民才長舒了一口氣。
這時,那位一直沉默不語的老牧民對赫連道:「老赫連,我其實聽得懂秦語!」
「啊?那你知道他們是誰嗎?」赫連詫異道。
「如果我猜的不錯,剛剛那人應該就是秦王昊!」
「什麼!?」
赫連驚呆了,連忙俯下身撿起那包牛肉乾,喃喃道:「這是秦王昊送我的!?」
「不是,這是重點嗎?重點是咱們大單于被抓了,咱們敗了啊!」
「可秦王昊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或許是打了勝仗要提前回去慶祝吧」
「那我們」
「他說要在這裡開什麼工廠,還讓咱們以後趕牛羊去賣!」
「意思是戰爭結束了?」
「應該結束了吧,大單于都被抓了.」
「萬歲!萬歲!哈哈哈!阿妮娜,庫圖夜,姆眲!戰爭結束了!」赫連興奮的吶喊,老淚縱橫,在廣袤的草原上,瘋狂奔跑,驚跑了一眾不明所以的牛羊。
在他身後,那位老朋友牧民,被遠遠甩在城牆之下搖頭嘆息。
另一邊,剛剛離開的一行人,其實並未走遠。
當他們聽到身後傳來的呼喊聲,不由啞然一笑。
沒有人喜歡戰爭,也沒有人想參與戰爭,只要克制自己的欲望,世界將會和平。
但是,人若克制欲望,那還是人嗎?
「大王,你真的有辦法可以快速回到咸陽嗎?」二虎好奇的問道。
趙昊瞥了他一眼,沉吟道:「之前來福和常威告訴過我,他們說,只有我在的地方,才會挖出不一樣的地道,如果這是真的,咱們可以試試,如果不是真的,我還有備用計劃!」
「可來福和常威不在啊,怎麼挖?」
「不是還有你和大虎嗎?你們可以試試,包括我自己,我也可以幫你們挖!」
「這」
二虎和大虎對視一眼,隨即齊齊點頭:「那就先試試吧!」
說著,一行人再次踏上了去浚稽山軍營的路。
而與此同時,浚稽山軍營。
作為趙昊大軍的補給站,浚稽山軍營駐紮了至少一千名秦軍。
因為距離邊關還有很長一段距離,這座軍營也是連結匈奴腹地與長城邊關的唯一中轉站。
加之趙昊大軍一路橫推,以及王離、韓信牽制了左賢王所部,使得這裡一直相安無事。
除了偶爾有急報信使路過這裡,需要秦軍護送他們一段距離,這座軍營里的秦軍幾乎沒有別的事可做。
但作為趙昊大軍的一部分,他們自然不敢懈怠,每日的訓練是必不可少的。
此時,按照往常慣例,午休後是十公里越野,士兵們一個穿著單薄的衣衫,在土黃色的操場上集合。
一名身穿校尉盔甲的男子,從軍營里走了出來,板著臉掃視眾人道:「老規矩!半個時辰十公里來回,最後一名負責洗一隊的內褲!」
「啊!」
聽到校尉的話,眾人頓時怨聲載道。
而這時,校尉又話鋒一轉:「第一名,獎勵刨冰一份!」
「彩!」
眾人連聲喝彩,顯然刨冰對他們的吸引力還是很大的,即使現在已經快冬天了,但他們依舊無法拒絕那種冰冰甜甜的誘惑。
很快,一行人就開始沿著被馬蹄踐踏出的小路衝刺。
等他們離開自己的視線,校尉才啞然一笑,隨即抬頭看向西北方向,喃喃自語:「也不知大王那邊咋樣了,有沒有打敗匈奴單于,咸陽那邊馬上就要亂起來了,父親他」
說著,臉上的笑容逐漸黯然,不禁搖頭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一名負責警戒的士兵朝他沖了過來:「蒙校尉!有匈奴!有匈奴兵正朝我們這邊靠近!」
「嗯?」
蒙德微微一驚,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匈奴的消息了。
如今他剛把軍營里的士兵派出去,匈奴就來了,這該如何是好?!
心中驚疑不定,蒙德並沒有表現出很慌亂的樣子。
只見他迅速拿出望遠鏡,用手遮住強烈的陽光,朝遠處眺望。
哦!
原來是一支只有十來人的匈奴軍,而且看裡面還有女人,想來應該不是來襲擊軍營的。
等等!
那個跑在最前面的身影怎麼有些熟悉!
管他是誰的!先準備迎戰,只有十來人的匈奴軍,怕什麼?!
稍微反應了一瞬,蒙德當即下令:「立刻召集營地里的所有人,不管是誰,做飯的後廚都給我叫上!殺匈奴了!」
「諾!」
傳令士兵應諾一聲,整個軍營頓時熱血沸騰。
媽的!
蚊子再小也是肉!
打匈奴對這座軍營里的人來說,是多麼奢侈的事情!
只見後廚幾個還沒來得及換盔甲的士兵,抄起菜刀鍋鏟都沖了出來,向著軍營外跑去。
哪怕對方還沒有發起衝鋒,他們就率先開始衝鋒了。
「蒙德!蒙德!」
在距離十幾步的地方,那十來人的匈奴軍中衝出一個人,高聲吶喊。
「吁——!」
蒙德聽到對方叫自己的名字,頓時勒住自己的戰馬,一臉疑惑的看去。
此時,那個衝出來的匈奴軍撤掉自己的帽子,露出一副鬍子拉碴,但一看就是中原人的面孔。
哦!是章邯!他還活著!
蒙德一眼就認出了來人!
這是那位章少府!
只是,當初那個英氣豪爽的章少府怎麼變成這樣了?
那個年紀輕輕就擔任九卿之一的帝國重臣去哪兒了?
世事多麼殘酷,蒙德已經想起了章邯的遭遇,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同情,將他緊緊抱住了。
「章邯!」
「蒙德!」
他們擁抱了很久,才鬆開。
這或許就是他鄉見故人的情感,即使兩人之前並未有多少交流,此時在異地,還是能生出一絲惺惺相惜的情感。
沒過多久,跟著衝出來的眾人就生出一抹失落之感。
原來不是殺匈奴,原來是校尉的故人。
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殺匈奴的機會。
在眾人的一陣唏噓中,蒙德笑呵呵地將章邯請進了軍營。
而跟章邯一起來的烏日娜等人卻沒有跟著章邯進去,而是心懷警惕的留在了外面。
畢竟前方的戰報還沒有傳來,他們始終將自己當作冒頓那一方的匈奴人,必須跟秦人保持距離。
而章邯之所以來軍營,也是想得知前線的消息,以及趙昊的消息。
現在左賢王已經投靠胡亥了,他不可能跟著左賢王一起投靠胡亥,因為若不是趙高他們的陷害,他的一家老小也不會死。
「章少府」
「你還是叫我名字吧,章少府已經死了.」
「這」
聽到章邯明顯有些沮喪的話,蒙德有些唏噓的嘆了口氣,轉移話題道:「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你可知大王那邊如何了?」章邯急忙道。
「半個月前倒是有消息傳來,說吾余鎮遭到了匈奴襲擊,整個鎮子都被屠了,還說吾余水也被污染了.」
「那大王與冒頓決戰了嗎?」
「以大王的性格,肯定會想辦法找冒頓決戰,不過,我聽一些老牧民說,他們的兒子有逃回來的,說匈奴祖庭被秦軍破壞了,冒頓並沒有回軍救援」
「這麼說,冒頓不打算與大王決戰了?」
「有可能已經決戰了,我們還沒有得到消息.」
「這」
兩人一陣沉默。
半晌,又聽章邯道:「你可知道咸陽的狀況?」
「據來往此處的商人告知,李斯已經召集文武百官,準備在三日後的驪山帝陵廢立太子了!」蒙德沉聲道。
「碰!」
章邯憤怒的一拍桌案:「這個老匹夫!陛下當初怎麼就信了他!還有趙高那個狗賊!某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是啊,我父親到現在還被關著,據說我叔父也.」
「啟稟校尉!又有一隊人馬來了!」
還沒等蒙德把話說完,外面就傳來一道稟報。
「抄傢伙!」
蒙德二話不說,當即拿起佩劍沖了出去。
他不信這次還能遇見老熟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