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的天際,先是透出一絲微弱的光芒,隨後,太陽逐漸升起,恰似一盞巨大的明燈,照亮了整片草原。
沒有封狼居胥特意打造的祭台,沒有聲勢浩大的祭奠,有的只是一片肅穆的注視,有的只是一堆堆柴火下的屍體。
即使太陽就在頭頂上,在場的眾人也不免生出一股悲涼之感。
那一片巨大而悽厲的黑色旗幟,在北風中呼呼作響。
將現場的氣氛襯托得更加悲壯和蒼涼。
「點火!」
隨著趙昊一聲令下,秦軍將領們紛紛舉著火把,來到身前的每一座柴火堆前,先是對躺在上面的勇士們鞠躬一禮,隨後點燃了柴火堆。
一陣陣噼里啪啦的聲音在空曠的草原上,傳盪開來。
不停有士兵抹著眼淚,注視著從火堆上飛起的煙霧和殘渣。
或許,這些曾經一起並肩作戰的袍澤,正在用另一種方式回到他們的故鄉,回到他們親人的身邊。
或許,自己有一天也會跟這些袍澤一樣,踏上新的征途,但未來,無限可期。
也不知過了多久,隨著面前的柴火堆逐漸熄滅,趙昊再次拿起特製的擴音喇叭,對著場下十數萬將士高喊:
「兄弟們!」
「儘管黃沙萬丈,卻擋不住鐵蹄聲急,儘管戰旗翻卷,卻能指引我軍勇往直前!」
「草原里!」
「我大秦軍團是最勇猛的鐵狼,傲視長河落日!」
「黃沙里!」
「我大秦軍團是最頑強的駱駝,能走出一切困境!」
「下一步!」
「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將大秦的榮耀帶到世界各地!」
「風!」
「風!」
「大風!」
伴隨著趙昊的話音落下,一陣獨屬於大秦軍團的喝唱,開始席捲整個草原。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
「血不流干,誓不休戰!」
「輸了,寡人輸了」
看著剛剛還滿臉悲壯的大秦軍團被趙昊三言兩語就鼓動得熱血沸騰,原本還有些不甘的冒頓,眼神突然暗淡了下來。
之前他覺得趙昊能贏自己,是因為趙昊比自己更狡詐,更無恥,但現在看來,他跟趙昊的眼界完全不在一個層次。
當他盯著中原大地的時候,人家趙昊已經盯著海外世界了。
雖然他不明白『世界』一詞的意思,但他知道海外還有陸地。
趙昊能將目光放到海外之地,說明大秦已經在準備征服海外了。
而這,便是他與趙昊之間的差距。
「大單于不必糾結你與秦王昊的勝負,因為你們之間的格局不一樣,秦王昊想的是匈奴人與中原人融為一體,不分彼此,你想的是,匈奴人凌駕於任何人種之上,所以你註定不會成功!」
負責看管冒頓的阿骨利屠聽到冒頓的話,不由啞然一笑。
冒頓則微微一愣,旋即神色複雜地看向阿骨利屠:「這就是你拋棄寡人,死心踏地投效他的原因?」
「是也不是。」
「什麼意思?」
「其實也沒什麼,主要是秦軍的伙食真的很好吃。」阿骨利屠聳了聳肩,砸吧砸吧嘴道:「我當了幾年的匈奴王,吃得還沒有普通秦軍士兵吃得好,真是後悔沒早點投效秦王昊。」
冒頓:「.」
「大單于別這麼看著我,你一定沒吃過火鍋吧?咱們吃羊肉的方式太原始了,就跟野蠻人一樣!你是不知道將羊肉切成薄薄的肉片,然後放火鍋里一燙,再卷上辣椒醬和芝麻醬調配的蘸料,嘖嘖嘖,那滋味.拿大單于之位給我,我都不換!」
冒頓:「.」
「哦對了,還有牛肉,咱們吃牛肉的方式也挺操蛋的,知道什麼是五香牛肉乾嗎?那滋味,真的,夾在烤熟的麵包里」
眼見阿骨利屠越說越起勁,冒頓感覺自己受到了一萬點暴擊,差點吐血,不由奮力掙扎:「放開寡人!寡人要殺了你這卑鄙無恥,丟人顯眼的混蛋!!」
「呵呵呵」
「你笑什麼?」
「沒什麼,大王說今晚要吃蛋糕,慶祝咱們馬上要班師回朝了!你若想吃,我可以給你弄一塊!」
「我冒頓就是餓死,也不會吃秦軍一口乾糧!嗚嗚嗚.」
還沒等冒頓把話說完,阿骨利屠就眼疾手快的塞了一塊隨身攜帶的牛肉乾在他嘴裡。
然後,冒頓的眼睛就瞪得滾圓,再然後他就不說話了.
而與此同時,伊稚盧那邊正深情凝重的看著眼前的大秦軍團。
說實話,他昨晚真的想反叛出秦營。
因為一旦他跟趙昊回到中原,這輩子怕是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可身為他心腹的庫夜羅卻勸阻了他。
因為就目前的局勢來看,即使他叛徒出秦營,下場也不會比冒頓好。
至少在草原是肯定無法立足的。
而一旦他離開草原,唯一的選擇也只有西域這條途徑。
那冒頓為何沒有選擇去西域呢?
原因無非是秦軍的下一個征程也將是西域。
那麼,西域肯定不是一個好的歸宿。
所以綜上所述,與其一輩子過著逃亡的日子,還不如跟著趙昊去中原,至少能過一段安穩日子。
而且以趙昊的秉性,只要你不背叛他,他是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現在聽到趙昊說什麼要遠征星辰大海,伊稚盧突然覺得,庫夜羅的勸阻是何其的明智。
如果大秦征戰完匈奴就不再對外擴張了,那他投降大秦的結局恐怕只會是被剝奪軍權,安享晚年。
如果大秦征戰完匈奴還要對外擴張,那他的未來簡直不敢想像,畢竟他麾下的匈奴精銳騎兵,可是不輸大秦鐵騎的存在。
這絕對能成為大秦對外作戰的一把尖刀。
屆時到了海外,那可真就是天高任鳥飛,除了大秦鐵騎,他不相信誰能阻擋自己。
如果趙昊看在自己立功的份上,允許自己在海外建國,那簡直不要太好。
反正只要不留在趙昊身邊,他覺得去哪都行。
「呼」
強壓下心頭的激動,伊稚盧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然後看向身邊的庫夜羅。
而庫夜羅也正笑意吟吟的看著他。
很明顯,兩人想到一塊兒去了。
與他們相反的,趙昊這邊的秦軍將領倒沒有想那麼多。
因為大秦早在四年前就定下了遠征海外的策略,不光他們知道,就連普通老百姓都知道。
所以,他們現在的注意力都在趙昊身上。
而趙昊在主持完火葬儀式後,也沒有在高台上久留。
只見他隨手將擴音喇叭交給陳平後,便徑直朝他們走了過來。
「大王!」
眾將見趙昊走過來,紛紛朝他行禮。
趙昊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眼天上的太陽,沉聲道:「都隨我進軍營,我有重要的事要交代!」
「另外!」
說著,朝一旁的蔡賜道:「除了在場的諸位將軍,不許任何人靠近本王的軍帳,違令者,殺無赦!」
「諾!」
蔡賜應諾一聲,眾將面面相覷。
很快,眾將就在趙昊的帶領下,無聲的進入軍帳,按照各自的位置,緩緩坐下。
待眾將坐下之後,趙昊高居主位,環顧了一圈後,才滿臉嚴肅地說道:「今日這件事,想必你們也略有耳聞,但應該不知其具體詳情,本王告訴你們,是希望你們配合本王,完成這件事!」
「大王有何吩咐,儘管安排,末將必誓死完成!」灌嬰第一個站出來表態。
其餘眾將也紛紛向趙昊表忠心:「願聽大王死命!」
「呵呵。」
趙昊展顏一笑,擺手道:「什麼死不死的,沒那麼嚴重,你們且聽本王把話說完!」
此言一出,場內頓時猶如秋風掃落葉一般,鴉雀無聲。
卻聽趙昊又道:「想必你們應該清楚,再過十幾天,胡亥就要登基稱帝了。而令本王沒想到的是,本王那位三兄,就是岐山君公子高,也想要爭奪皇位!」
嘩!
全場譁然!
有的人滿是憤慨,心說公子高有什麼資格爭奪皇位?他憑什麼!
有的人滿是詫異,心說公子高不是大王的好兄弟嗎?他怎麼會爭奪皇位?
有的人滿是興奮,心說公子高都可以爭奪皇位,那自己大王豈不是也可以?
似乎看出了眾人的想法,趙昊抬手示意眾人安靜,又笑著說道:「原本本王是不在乎那個位置的!無論是胡亥,還是公子高,他們誰做皇帝,我都沒意見。」
「但是。」
說著,他話鋒一轉,收斂笑容,聲音低沉地道:
「他們千不該,萬不該動本王身邊的人,尤其是本王的老師與本王的親朋好友!」
「什麼!?」
眾將聽到趙昊的話,頓時怒了。
然而,趙昊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們以為抓住了那些人,本王就可以被他們拿捏,但他們想錯了,本王是一個從不受人威脅的人。」
「大王!發兵吧!咱們打回去!」
「是啊大王!如此卑鄙無恥的小人,豈能做我大秦的皇帝!」
「大王!只要你一聲令下,數十萬大軍必將誓死追隨!」
眼見眾將一個個義憤填膺,趙昊卻非常平靜地搖了搖頭,道:「我們現在離中原太遠了,即使打回去,也會被人詬病不義之師!」
「那我們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
灌嬰有些憤慨地說道:「一旦咸陽有變,不僅大王的老師和親朋會遭受他們屠戮,就連我們的親人,怕也難逃劫難!」
「是啊大王!您可得想想辦法啊!」
「諸位別慌,本王已經有了對策,當務之急是,大軍按照既定計劃,班師回朝!」
「這」
眾將互相對視,不禁滿臉猶豫。
趙昊掃了他們一眼,笑道:「怎麼,你們還信不過本王?」
「回稟大王,我們不是信不過大王,而是路途遙遠,大王有何辦法回咸陽力挽狂瀾?」曹參拱手道。
「呵呵。」
趙昊笑了笑,然後站起來道:「你們難道忘了王離和韓信嗎?他們也將班師回朝。而且,本王之所以將這件事告訴你們,並非是讓你們跟著本王打回去,而是讓你們在班師回朝的途中,聽命本王的長兄,因為本王要先你們一步離開草原。」
「當然,這件事也只有你們知道,其他人是不知道的!」
聽到這話,眾將瞬間便明白了趙昊的計劃。
原來是想演一處戲給咸陽那些人看,以為趙昊還在路上,有足夠的時間應付趙昊。
但實際上,趙昊已經先一步回去了,正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想到這裡,眾將會心一笑,皆朝趙昊恭維:「大王英明!」
「好了!班師回朝的事,本王長兄會跟你們交代,本王就不多加贅述了,先各自回營,準備今晚的篝火晚會吧!」
趙昊笑著擺手打斷了眾將的恭維,然後目送他們應諾而退。
但陳平和扶蘇卻沒有離開,而是表情複雜的看向趙昊。
因為他們心中很清楚,即使趙昊比他們提前回去,也不可能在十幾天之內趕回咸陽。
所以趙昊的這個計劃,在他們看來,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然而,趙昊卻沒有理會他們不解的目光,又自顧自地坐回了原位,拿起桌上的美酒、美食,開始品嘗了起來。
「大王.」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平終於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怎麼?」
趙昊挑眉道:「你也想吃?」
陳平看了眼扶蘇,欲言又止。
扶蘇眼睛微微眯起,隔了片刻,大步流星地走向趙昊,直勾勾地盯著他:「你到底怎麼想的?」
「長兄這話說得,我剛剛不是把想法都告訴你們了嗎?怎麼還問我?」趙昊有些好笑的道。
「可是你明明知道,你根本趕不回去的!」
「誰說我趕不回去?」
趙昊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然後放下手中的酒杯和美食,意味深長地道:「如果我說,我其實已經回去了,坐在你們面前的不是真的趙昊,你們信嗎?」
「?」
扶蘇和陳平額頭上同時浮現出一個黑色問號,然後異口同聲地道:「你是誰?」
「呵!」
趙昊呵了一聲,然後端正身形,滿臉嚴肅地道:「我就是我,不一樣的煙火!」
「臭小子!討打!」
扶蘇怒了,一個餓虎撲食就沖了上去。
一旁的陳平抬手扶額,假裝沒看見。
而與此同時,咸陽某條地道下,忠賢正在吃力的拖拽一口銅箱子。(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