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是說……讓本宮接手股票交易所?」
扶蘇聞弦歌而知雅意,錯愕地指著自己。
陳慶緩緩點頭,鄭重地說:「經歷此事,殿下應當看得出來股市是一柄鋒銳無比的雙刃劍。」
「以一隅之地,叱吒則風雲興起,鼓動則嵩華倒拔。」
「用的好了,它能利國利民。用的不好,貽害無窮。」
「國之利器,不應掌於外人之手。」
「殿下乃大秦儲君,自當擔起這份重任來。」
扶蘇完全能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
陳慶這次絕對留手了,而且留的餘地非常大。
否則真如他所說,讓升斗小民都參與進股票炒作,未來一段時間可能渭河浮屍盈塞,舉家自殺者比比皆是。
嬴政不假思索:「就如愛卿所言,由扶蘇接管股票交易所吧。」
「兒臣遵旨。」
扶蘇心頭沉甸甸地作揖行禮。
「陳卿,你來從旁協助。」
「儘快平息股市動盪,讓百官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嬴政的決斷非常痛快。
陳慶和扶蘇向來是穿一條褲子的,兩人不是血親勝似血親,他坑誰都不會坑害扶蘇。
「微臣遵旨。」
陳慶信心十足地笑著,仿佛已經有了萬全的把握。
「你二人退下吧。」
「陳卿,待股市恢復正常,寡人再斟酌情形,治你的瀆職之罪!」
嬴政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微臣定當洗心革面,前覆後戒。」
陳慶端正地行了一禮。
始皇帝離去後,兩人悠然地走出大殿。
「天氣真好呀!」
「麥秧該抽穗了吧?」
「等麥粒灌漿時,咱們要不要攜家中妻小一起偷麥子去?」
「無論是蒸煮或者火燒,口感柔韌清香甜美。」
「當真是絕妙啊!」
陳慶張開雙臂,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先生還有心邀本宮偷麥?」
扶蘇哭笑不得:「股市處理的不好,本宮必受千夫所指,不知要受多少責備和唾罵。」
陳慶拍了拍胸膛:「殿下只需掛個名露個面即可,具體事務由微臣獨自承擔。」
「誰覺得吃了虧受了氣,要打要殺儘管來!」
「心情好時,我一頭撞上去,與他拼個同歸於盡。」
「心情不好,我拔劍抹了脖子,噴得他滿身是血,嚇也嚇死他。」
扶蘇禁不住笑著搖頭:「先生這麼說本宮就放心了。」
陳慶神采飛揚:「本來就不該擔心嘛!」
夕陽西斜。
宮門外人頭攢動,不論官職大小身份高低全都踮著腳翹首以盼。
「出來了出來了!」
「太子殿下和雷侯一道出宮了!」
「別擠,誰踩著老夫的腳啦!」
「殿下,股市到底如何處置有說法了沒?」
一雙雙忐忑不安、充滿期盼的眼睛盯住了扶蘇和陳慶,不約而同地屏氣凝神。
扶蘇瞬間如芒在背。
他知道自己接下來說的話關係眼前眾人的身家性命,必須萬分慎重。
「各位同僚。」
陳慶搶先接話:「本侯抱罪懷瑕,已無力執掌股票交易所。」
「陛下口諭,接下來一切事務由太子殿下接管。」
百官驚詫,鬆了口氣的同時,心頭依舊緊繃。
扶蘇不知該如何安撫眾人,斟酌措辭的時候陳慶再度發聲:「臣事君以忠,君使臣以禮,此乃君臣之義。」
「爾等既然在朝為官,皇家斷然不會置爾等於不顧。」
「股市擇日重開,為期不遠。」
「另外,皇家銀行將會向股市投入重金,平息紛亂安撫人心。」
「本侯說的話或許諸位同僚不信,但是不要緊。」
「你們相信銀行拿出的錢就可以了。」
陳慶泰然自若地笑著,作了個四方揖。
「陛下聖明!」
「有救了!有救了!」
「殿下,雷侯說的話當真嗎?」
「股市何時開業?」
「皇家銀行會投下多少錢?」
百官迫不及待地追問。
扶蘇腦子裡一團亂,客套地說:「本宮稍後會將詳情公布,諸位先不要著急,安心等待幾日便可。」
二人好不容易擺脫了百官的糾纏,乘上馬車匆匆離去。
寧騰張望了一會兒,趕忙吩咐車夫打馬追在後面。
他是絕對不相信陳慶會有那麼好心的。
儘早打聽到其中隱情,才能早做打算。
——
日落時分。
家家戶戶炊煙裊裊,與夕陽的餘暉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安寧而美麗的畫面。
陳慶和寧騰手捧香茗,熱絡親切地寒暄說笑。
嬴詩曼過來打了聲招呼,又在門外站了片刻。
確定寧騰是來登門拜訪,不是來尋仇索命的,這才放心地離去。
「雷侯,皇家銀行出場救市,到底是怎麼個救法……能不能透露點風聲?」
寧騰四下掃視一圈,才道明來意。
「本侯就知道你要問這個。」
陳慶放下茶杯:「救一定要救,但肯定不會是大水漫灌。」
「畢竟如今的股市中魚龍混雜,皇家的錢又不是大風颳來的,總不能賺錢的時候一擁而上,虧錢的時候就讓皇家兜底吧?」
「平日的俸祿和賞賜可一分也沒短缺你們的。」
寧騰連連點頭:「雷侯說的是!」
「本官早就說過了,商號上市不能隨便亂來,可惜沒人聽呀!」
「那到底救哪些?」
「京畿紡織可在此列?」
陳慶嘴角勾起:「按照太子殿下的意思,股市要重新劃分。」
「確實有盈利能力、前途廣闊的要分作一類,作為市場中的主流,皇家和朝廷重點扶持培養。」
「那些經營狀況無法確定,前景不明的,則劃為第二類。交易所公示其風險,由購股者進行抉擇,自己承擔後果。」
寧騰心中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預感:「京畿紡織底蘊深厚,前途無量。一定是劃在前一類吧?」
陳慶面色遲疑:「這……光聽你一家之言,似乎不足採信。」
「紡織工坊投入巨大,回本遙遙無期。」
「萬一有個天災人禍,豈不是血本無歸?」
寧騰直截了當地問:「那如何才能使殿下採信呢?」
陳慶露出了壞笑:「寧內史,還記得本侯之前說過的嗎?」
「以交易所關停之前的股價三成,收買你手中皇家鋼鐵、陳氏商號、九原水泥、京畿紡織幾支股票。」
寧騰怒不可遏,拍案而起。
「本官早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你還真明搶啊!」
陳慶往下壓了壓手:「寧內史稍安勿躁。」
「花錢了怎麼能叫搶呢?」
「再者,股票又非落在我的手上。」
「其中大半要交給皇家管控,否則再有今日之難,誰來救市?」
寧騰下意識問:「那剩下的小半呢?」
陳慶輕咳一聲:「本侯家中資財尚可,願意為皇家略盡綿薄之力。」
「剩下的小半,我自己收了。」
寧騰氣極反笑。
他真的想知道,什麼樣的麵皮才能大言不慚說出這種話?
「寧內史要是不願意,那就當本侯沒說過。」
「說不定你時至運來,即使京畿紡織被劃為二類,仍然能靠多年積累的名聲獲取市場的信任,股價水漲船高。」
「陛下和太子也絕不至於誤認為你心生忤逆,要獨占紡織之利,與皇家背道而馳。」
「多大點事,您怎麼臉色這樣難看?」
陳慶笑嘻嘻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