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參見內史大人,參見雷侯。」
許鞏昌邁步走入大堂,恭謙地作揖行禮。
「許大夫過來坐。」
「聽聞你近日手頭拮据,從銀行借貸的二十萬貫花完了?」
陳慶指了指身邊的位置,熱絡地招呼道。
許鞏昌看了眼寧騰,躬身道:「小人站著聆聽訓示即可,多謝侯爺美意。」
他看到侍女端來茶水,殷勤地接到手中:「請您喝茶。」
「哎哎哎。」
「內史府中下人無數,哪用得著你敬茶。」
「你本是槃槃大才,硬是讓寧內史這種人給教壞了。」
陳慶硬奪過他的茶壺,把對方按在自己原先的位置上。
「整天揪著一點細枝末節講什麼禮法尊卑,不如用心多干點實事。」
「內務府的主官集會議事,一向是本侯給他們添茶的。」
陳慶一手搭在許鞏昌的肩頭上,一手給他添滿茶水。
「他們做出業績來了,本侯得以邀功請賞。」
「我封侯啦!」
「所以寧內史始終蹉跎任上,不得封賞。」
「本侯沒說錯吧?」
寧騰陪著笑臉:「雷侯非常人行非常事,外人怎可比擬。」
「鞏昌,能得雷侯看重,是你三生有幸。」
「讓你坐你就坐吧。」
許鞏昌這才心安了些許,不過仍舊不敢抬頭。
平生第一次,他與寧騰平起平坐。
雖然知道是看在陳慶的面子上,但心中的滋味實在複雜難言。
「許大夫,方才你還沒答話呢。」
「錢花完了沒有?」
陳慶大喇喇地坐在旁邊的位置上,一邊飲茶一邊問道。
「不瞞雷侯,二十萬貫如今幾乎見底。」
許鞏昌沉聲回答。
「那布市建的怎麼樣了?」
「只差收尾清掃。」
「後續還需多少開支,你報個數目出來,儘管開口。」
「侯爺,小人有個不情之請。」
許鞏昌深深地作揖:「侯爺若信得過小人,請皇家銀行再撥八十萬貫貸款。」
「哦?」
陳慶和寧騰同時詫異地盯著他。
許鞏昌既然開了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是小人思慮不周。」
「籌建布市並非難事。小人為了繁榮市場,還專門設了小商戶零散交易的集市,供百姓與自織戶賣布。」
「另外大布商所需的商鋪、倉庫修建得工工整整,連裝貨、卸貨、停駐馬車的地方都一應俱全。」
「可……各地布商心思不一。」
「小人位卑言輕,接連接觸了幾家,結果皆不如人意。」
陳慶立刻轉頭看向寧騰。
是你乾的吧?
敲打下屬呢?
意思無非是:離開了我,你屁都不是!
「雷侯不知此中內情。」
「衣食住行,衣乃四需之首。」
「凡是做大了的布商,無論哪個背景都不可小覷。」
「寧某隻管得了京畿之地,可管不了天下豪商呀。」
寧騰無奈地嘆了口氣。
陳慶知道他不是沒法管,而是不想管。
許鞏昌已經有了脫離寧家自立的念頭,對方不是傻子,怎麼會看不出來。
這是給他下馬威呢。
「許大夫,那你要借這八十萬貫,是想如何振興布市?」
陳慶投去考較的眼神。
「小人苦心思索,眼下大概有兩條路可以走。」
許鞏昌胸有成竹地回答。
「哪兩條?」
陳慶興致勃勃地問道。
「其一,舍利。」
「商賈並非不願來布市交易,而是不願受制於人。」
「多有目光長遠者,想低價購買布市內的商鋪,可開出的價錢著實不能令人滿意。」
許鞏昌一板一眼地說:「小人無計可施下,便想放手一搏。」
「商鋪頭年免交租金,任由他們使用。」
「第二年收取三成租子,第三年收取五成。」
「咸陽地貴,有不要錢的鋪子,商賈必然趨之若鶩。」
「人至貨至,則市場繁盛。」
「待大勢已成,別說十成租金,二十成也有人搶著租。」
「損三年租金,將來可得百倍之利,年年歲歲無窮匱也。」
陳慶微笑著問:「另外一個辦法呢?」
許鞏昌沒有得到肯定的答覆,略有些泄氣。
不過事已至此,能救他的唯有陳慶。
「小人還想了一招。」
「自己來做布商。」
「除了少數大織坊有自己的人手、織機,其實許多布匹的來源都是小販子去鄉野間收來,爾後賣給大布商。」
「積少成多,方能掌控一方布業。」
「別人能做的,小人未必不能。」
「只要有穩定充足、價廉物美的貨源,不愁銷不出去。」
許鞏昌難為地說:「這兩樣都需要極大的本錢,尤其是後者。」
「不過若有侯爺支持,應當手到擒來。」
「請您給小人一個機會。」
「最多十年,小人雙倍奉還。」
「爾後布市所得,侯爺可占大頭。」
陳慶笑罵道:「別的我都信,但是得利讓我占大頭,到時你捨得嗎?」
「有何捨不得?」
「侯爺您准了?」
許鞏昌興奮地差點打翻茶杯。
他這些日子茶飯不思,夙夜難眠,沒想到陳慶這麼痛快就被說服了。
「你先告訴我,這兩個法子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陳慶非常詫異。
免租金入駐,提供一切便利交易的條件,這分明是馬芸起家的套路!
自建渠道,組織貨源,這是狗東呀!
許鞏昌竟然一個不落全想到了!
「小人……」
「夜間輾轉反側時,胡思亂想琢磨出來的。」
「成與不成,皆是未知之數。」
「前路未卜,唯求天命眷顧。」
許鞏昌一不小心說出了真心話。
這是一場豪賭。
贏了,他就能獲得自立的資本,成為天下間有數的豪商。
輸了,怕是投渭河自盡都無法善了。
寧騰嚴肅地訓斥道:「鞏昌,從來沒人能欠皇家的錢,何況是八十萬貫之巨。」
「一旦事有不成,雷侯家資殷實,自己補上就是了。」
「可你嘛……拿什麼來償?」
陳慶敲了敲桌案,「許大夫經營商賈乃天造之材,讓他放手去做吧。」
許鞏昌開口問:「侯爺,您說該選哪一種辦法?小人六神無主,全聽您的。」
「呃……」
陳慶也拿不定主意。
忽然,院子對面有兩名侍女經過。
他一下子有了主意。
「兩位請看。」
「奉茶侍女一左一右,孰美?」
寧騰和許鞏昌探頭向外看去。
內史府占地廣闊,院子極大,再加上林木掩映,一時間瞧不真切。
陳慶卻從隱約的輪廓中,看到右邊的侍女身段凹凸有致,尤其是上圍格外豐滿。
他不由瞳孔微縮,小慶微微一硬以示敬意。
「本心告訴我,右邊的侍女更美。」
「許大夫,誰都會騙你,唯獨你的本心不會騙你。」
「相信你本心的選擇,不必猶疑。」
陳慶一本正經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