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8章 鄙視陳慶、了解陳慶、成為陳慶

  麒麟殿。吧書69新

  暖爐中的炭火熊熊燃燒,熱意瀰漫。

  君臣商討至中途,口乾舌燥,始皇帝吩咐侍者端來茶水。

  蒙毅打開杯蓋,裊裊的水汽混合著茶香撲面而來,掃除了大半疲憊。

  他抬頭瞄了王翦一眼,暗暗揣測對方的想法。

  到底是老了啊!

  但凡往前十年,王翦父子定然欣然請戰,非要跟蒙家一爭長短不可。

  而如今……

  也罷,看在你還算配合的份上,我修書一封,讓家兄給王離安排件好差事。

  蒙毅又偷眼去看丹墀上的始皇帝。

  慍怒之色尚未從他的臉上褪去,顯然那句『扒了秦軍的虎皮』把陛下氣得不輕。

  陳慶還真有兩下子呀!

  以往確實是小瞧了他。

  蒙毅一路走來的心路歷程大概可以分為三個階段:鄙視陳慶、了解陳慶、成為陳慶。

  腳踏實地、穩健行事那一套早就過時了!

  全天下還有比陳慶更敢吹的嗎?

  一張嘴就是渭河水力可抵千萬民夫。

  千萬啊!

  大秦統共才多少人?

  陳慶就是敢說!

  再一張嘴,又是每年打造神兵利器上千萬。

  這都算吹得少的時候了。

  扶蘇時常掛在嘴邊:「要讓天下千千萬萬的百姓有飯食、有衣穿。」

  朝中眾臣附和者眾,可全都言不由心。

  所有人都知道,理想太豐滿,現實很骨感。

  這樣不切實際的夢想根本實現不了。

  唯獨陳慶大為贊同,整天為扶蘇出謀劃策,如此才成為了太子殿下的知己好友,被其以『先生』相稱,恭敬有加。

  蒙毅越想越覺得自己虧得慌。

  陳慶吹的牛都實現了嗎?

  也沒有呀!

  無非是進展不錯,未來或有實現的可能而已。

  然而人家憑著一路誇誇其談,封侯了!

  蒙毅思慮再三,總結出了一條經驗:李信那樣的倒霉蛋才是意外狀況,陳慶的行事風格完全可以借鑑。

  當初李信吹噓『二十萬大軍滅楚,事有不成,提頭來見』。

  結果他不照樣活得好好的?

  蹉跎多年後,李信也統領大軍,一路朝著西域建功立業去了。

  蒙毅越想越覺得,陳慶當時給自己出的主意非但不餿,還是一條實打實的金光大道。

  人生難得幾回搏?

  誰家小孩天天哭,哪有武將天天輸。

  「扶蘇和陳慶來了。」

  嬴政坐在大殿正中,望見門外聯袂而來的身影,微微一笑。

  蒙毅觀察了一會兒才扭過頭去。

  殿內的人包括王翦在內都沒有太過反對出兵懲戒匈奴,剩下的說話有分量的,就剩他們倆了。

  「兒臣參見父皇。」

  「微臣參見陛下。」

  扶蘇和陳慶先後作揖行禮。

  「賜座。」

  嬴政開門見山地說:「扶蘇,匈奴意圖聯合草原諸部,大舉犯邊的消息你知道了沒有?」

  「父皇,兒臣認為……」

  「咳。」

  「大秦天威惶惶,豈容匈奴猖狂!」

  「歷年來匈奴屢屢進犯,殺我百姓,奪我食糧。」

  「而今妖焰熾張,再不剷除,必成大禍!」

  扶蘇前後的語氣太低迥然,總透著股言不由衷。

  始皇帝好笑地看著陳慶。

  你這一聲咳,可比寡人訓斥三天三夜都管用啊!

  蒙毅鬆了口氣,暗中想道:殿下,你早該如此了!哪怕是敷衍作態,也好過一次次觸怒陛下,平白遭受無數坎坷和苦楚。

  「陳卿,你覺得朝廷該如何應對?」

  嬴政心平氣和地問道。

  「微臣與扶蘇殿下所見略同。」

  「匈奴就如草原上的野草,如若不經常打理,待其根深葉茂,還想摔大秦一個跟頭呢!」

  陳慶向扶蘇投去勸慰的眼神:真相怎樣並不重要,只要陛下想讓它是真的,那就一定真。

  何苦自尋煩惱?

  嬴政站起來踱著步:「寡人也早有此念。」

  「然而草原部族飄忽不定,見大秦兵馬望風而逃。」

  「每每靡耗糧草無數,斬獲卻少之又少。」

  「眼下朝廷府庫尚算充盈,可總要顧及來年一旦發生災荒之所需。」

  「陳卿,你可有什麼良策?」

  陳慶不慌不忙,「微臣……」

  他把視線投向蒙毅。

  老登,該表態了!

  此事成與不成,全在我一念之間,你看著辦吧。

  『???』

  蒙毅瞪大了眼睛,詫異地回望對方:『你這是幹什麼?莫不是討好處?』

  『那你以為呢?總不能是本侯看上你了吧?』

  陳慶的眼神格外囂張,又透著理直氣壯。

  蒙毅一張臉頓時垮了下來。

  從沒見過此等厚顏無恥之輩!

  他左思右想之後,微微頷首,無奈地答應下來。

  「微臣智計淺薄,匈奴之禍難平,可是礙在一個『窮』字上?」

  陳慶早有腹稿,抬起頭侃侃而談:「匈奴俘虜微臣見過無數,皆是衣衫襤褸,身無長物之輩。」

  「彼輩窮困,故此重利輕生。」

  「大秦富庶,便如瓷器。」

  「就算碰碎了它一枚夜壺,傷己分毫,也是萬萬划不來的。」

  嬴政開始還以為陳慶要說大秦窮,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等他把話聽完,頓時暢快地大笑起來:「陳卿的比喻倒是巧妙。」

  「瓷器絢彩華美,焉是夜壺可比?」

  「那該如何只傷人,不傷己呢?」

  陳慶作揖道:「當秦兵與匈奴的單兵戰力差距足夠大的時候,便能以一敵十,敵二十,甚至面對百倍之兵戰而勝之。」

  「秦兵人少,就不需要過多輜重,行動便捷,來去如風。」

  「戰力強,則不虞以少敵多,來多少殺多少。」

  「而今大秦恰恰有了這樣的條件。」

  「冶鐵司新近尋獲了一處上佳鐵礦,出產的鐵料遠勝以往,再輔以水力鍛錘……」

  「若是打造盔甲,便能做到輕薄、堅固二者得兼。」

  「若是打造兵刃,便能吹毛斷髮,無堅不摧。」

  「只要捨得本錢,打造兩萬副精良裝備,當可縱橫大漠,所向披靡。」

  嬴政聽得雙眼放光:「兩萬副太少了,起碼也要二十萬副!」

  陳慶不緊不慢地回答:「陛下,無論是寶甲還是寶刀,僅是應一時之需。」

  「趙統領武藝高強,又有厚甲護體,還不是被火藥炸成了空中飛人?」

  「打理大秦周邊的蠻夷,兩萬精兵綽綽有餘。」

  「這是他們的上限,卻不是大秦的上限。」

  「更多精鐵還要留作它用,投入工坊中,來年可獲物料數倍於此。」

  嬴政雖然心有不甘,但緩緩點頭表達了理解。

  唯有站在門廊處的趙崇忍不住探出頭來,惱羞成怒地瞪著陳慶。

  商討國事就商討國事,提我做什麼!

  若不是你有心加害,我會吃這麼大的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