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律規定諸侯無故不殺牛,大夫無故不殺羊,士無故不殺犬豕,庶人無故不食珍。💙☹ ❻➈𝓢H𝐮χ.𝒸ᗝ𝕞 ☯🐺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
總會有患病而死、失足摔死、喝水嗆死,甚至玉玉自殺的牲畜家禽。
埋了太費勁,扔了又可惜。
貴族百姓無奈之下只能切好蔥姜,劈柴生火,讓禽畜的遺體在肚腸里走一遭,進行無公害處理。
因此這條政策執行起來,絕大多數時候都是王侯公卿頓頓炫牛肉,士大夫猛造烤全羊,家境殷實的黔首庶人偶爾也會買來豬肉、狗肉打打牙祭。
陳慶眼前的這家肉鋪主營業務是殺豬賣肉。
通常來講,他們還會捎帶干點兼職。
比如逢年過節去縣尉、主簿家裡幫忙收拾屠宰病死的牛、羊。
因此屠夫雖然是一門賤業,卻相當有油水。
而且相比普通百姓,屠戶家中即使不能頓頓吃肉,一些邊角料和下水卻是不缺的。
「貴客,您是來買肉?」
陳慶直奔肉鋪而來,讓攤主略有些驚訝。
經常在市面上打混,見得人多了,一眼就能瞧個差不多。
陳慶的衣著、氣度不像黔首庶民。
即使來買豬肉,也該是由府里的管事、僕役跑腿。
「怎麼,不行嗎?」
陳慶斜眼瞥著攤位後面的年輕人,語氣不善。
「行,當然行。」
「貴客您要買哪塊,小人給您包好。」
攤主卑微地笑了笑。
出乎意料的是,那年輕人視線稍與陳慶一觸就立刻挪開,頭也不抬地清理手中的一塊腿骨。
「來十斤精肉做臊子,不要見半點肥的。」
陳慶左右瞥了一眼,眉頭皺了起來。
「貴客您先坐,小人這就給您切。」
攤主拎了個木墩出來,本想用抹布來擦,可看到它骯髒油膩的顏色,急忙撩起圍裙,用自己的衣袍擦了兩下。
陳慶大喇喇地坐下,招手道:「你切做什麼?」
「瞧你這雙手,跟灶膛里剛掏出來似的。」
「讓他切!」
攤主順著手指的方向,略顯意外錯愕地望著自己的兒子。
「好好好,貴客您稍待。」
「二虎,沒聽到嗎?」
「給貴客切十斤上好的精肉,剁得細一點。」
攤主連忙吩咐。
「誒。」
小名喚作二虎的後生動作麻利,從架子上割了塊精瘦的後腿肉。
「貴客,您看這塊怎麼樣?」
他拎著豬肉來到陳慶身前。
「你沒長眼嗎?」
「難道選肉還要我來教?」
陳慶兇惡地呵斥道。
二虎霎時間愣在原地,攤主從身後一把將他扯到身後。
「貴客教訓的是。」
「快去切肉,哪來恁多廢話。」
他嚴厲地給兒子打眼色。
「諾。」
二虎平白無故受了冤枉氣,把心中的不滿全部發泄了精肉上。
他雙手使刀,上下翻飛。
沒過多久,十斤精肉被剁成了細細的臊子。
攤主拿荷葉一包,諂笑著走上前:「貴客,您要的臊子剁好了。」
「您府上何處?我讓犬子給您送府上。」
陳慶豎起手掌:「不急。」
「再來十斤肥的,不能見半點瘦肉在上面。」
「也要剁成臊子。」
攤主頓時愕然:「貴客,您要這肥肉臊子……」
「嗯?」
陳慶不爽地扭過頭去。
「行!行!」
「二虎,快切十斤肥肉臊子。」
攤主無奈地把荷葉包拿回去放在一邊,父子倆一起把攤上的豬肉搜颳了一遍,才勉強湊出十斤肥肉。
這年頭的豬不比後世,肥肉極少,價格比瘦肉還貴一倍不止。
二虎小聲嘀咕了句什麼,被攤主狠狠瞪了一眼,只能提起雙刀再次剁了起來。
陳慶時不時瞄上對方兩眼。
還挺能忍的嘛!
不過不要緊,我親自來了,還能跑得了你?
過了一刻鐘左右。
二虎放下雙刀,揉了揉酸痛的手臂。
攤主麻利地把肥肉臊子包好,「貴客……」
「不急,再來十斤軟骨,不能見肉,也要切成臊子。」
陳慶未等他過來,就淡淡地發話。
「呃……」
→
「十斤軟骨,切成臊子?」
「貴客,小人這鋪子裡統共也沒有十斤軟骨,您……要不去別家看看?」
攤主為難地求情。
「你是賣肉的,我是買肉的。」
「你說不賣就不賣,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落我面子的人下場通常都不怎麼好,你自己看著辦。」
陳慶冷笑兩聲,把視線投向攤位後的少年。
來吧來吧!
經典永不過時!
我就是耍弄你呢!
「貴客您稍等,小人去別家問問。」
「今日一定給您湊足了十斤軟骨。」
攤主捧著肥肉臊子回去,對二虎耳語了幾聲。
「爹,我知道了。」
二虎瞬間精神大振,恨恨地瞪了陳慶一眼,急匆匆跑了出去。
咦?
陳慶略感好笑。
該不會是搬救兵去了吧?
「貴客,小人先給您把這些剁出來。」
攤主仍舊一臉和氣的笑容,掄起雙刀有一下沒一下,漫不經心地剁著軟骨。
陳慶翹著二郎腿,老神在在地瀏覽街市中來往的行人。
萬萬沒想到,這一等足足半個時辰過去。
攤主的軟骨臊子都快剁成粉渣了,也不見二虎回來。
他焦急地探頭張望,時不時又朝著陳慶看兩眼。
「家主。」
熱巴邁著小碎步匆匆走來,「時候不早了,今夜咱們在何地投宿?」
陳慶略不耐煩地說:「去城中找家客棧即可。怎麼,你著急了?哦,不對。」
他忽然想起來,熱巴這兩天來大姨媽,身子不方便。
「走走走,不管了。」
陳慶本來就是順手而為,沒想到這麼不趕巧。
「哎哎哎!」
「貴客你不能走。」
「臊子都切好了。」
攤主著急忙慌地攔在前面,指了指放在一旁的兩個荷葉包。
陳慶眉頭一蹙:「放你娘的屁!我要的軟骨臊子呢,你也切好了?」
「軟……」
攤主臉色漲紅,無言以對。
二十斤肉可不是小數目,陳慶如果不要了,天色將暗他賣給誰?
忽然,街巷中一陣雞飛狗跳。
二虎跑得氣喘吁吁,身後跟著五六個渾身酒氣的衙役。
「娘舅,就是他!」
「無端來我家攤位上尋釁,您一定要給我們做主!」
二虎聲音洪亮,語氣中透出濃濃的恨意。
攤主頓時腰不彎了,腿也不軟了。
他挺直了腰杆,輕蔑地瞟向陳慶:「客官,十斤精肉,十斤肥肉,十斤軟骨臊子。總共三百個錢,麻煩付一下帳吧。」
「哦?」
陳慶不由發笑:「我這十斤軟骨臊子還沒到手,也要付錢嗎?」
「再說,一斗虎肉也不過二十錢。」
「你這豬肉怎地賣得比虎肉還貴?」
攤主高傲地昂起了腦袋:「我家的肉鋪里一向這個價,不信你去打聽打聽,童叟無欺。」
「今天這錢你給還是不給?」
「來我這裡挑事,怕是瞎了你的眼!」
二虎士氣大振,盛氣凌人地指著陳慶:「我娘舅是縣尉,今天不給錢,就讓你去蹲大獄!」
陳慶緩緩點頭:「原來是淮陰縣的縣尉啊。」
「本官似乎和縣尉挺有緣。」
他不慌不忙地掏出火槍,然後把火摺子交給熱巴。
「小伙汁,你過來。」
二虎沒想到對方居然掏出了一件模樣古怪的鐵器,登時心生慌亂。
可他回頭一瞥,身後幾個醉醺醺的衙役頓時給了他強大的底氣。
「我過來又如何?」
「難道你敢殺我不成?」
二虎挺起胸膛往前走了兩步。
陳慶冷眼打量著他:「是不是少說了兩句?」
二虎疑惑地問:「少了什麼?」
陳慶替他補充:「你不敢殺我,就從我的胯下鑽過去。」
二虎聞言大喜:「對!」
「你不敢殺我,就從我的胯下鑽過去!」
他的話還沒說完,陳慶已經從熱巴手中奪過火摺子,湊到了引繩上。
「我敢。」
陳慶伸直了胳膊,僅差一步之遙就把槍口懟上了對方的腦門。
二虎悚然一驚,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砰!
槍聲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