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陳中侯不是壞人,他挺好的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事實就是如此。」

  陳慶一攤手,「現在你能冷靜下來,聽本官告訴你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相里菱遲疑了下,緩緩點頭。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是墨家的人?」

  打從第一次看到腳踏磨麵機裡面複雜的機械結構,陳慶就知道,普天之下能造出這種超時代產物的,恐怕非墨家莫屬了。

  那可是在公元前兩三百年就做出了小孔成像實驗,還開始對光學、物理、力學展開研究,名留青史的牛叉學派。

  無論歷史課本怎麼改版,裡面最少不了也提他們一筆。

  相里菱既不說話,也不點頭,害怕牽連到家裡。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那我再問一句,你們打造腳踏磨麵機,可是為了與本官一爭長短?」

  陳慶逼視著她,語氣不善的問道。

  相里菱俏臉一紅。

  陳慶畢竟是上官,而她的父親相里奚不過是大匠。

  自古以來官大一級壓死人。

  這種事背後偷偷干還行,要是承認了那不是冒犯上官?

  「我又猜對了是吧?」

  「嘖嘖,一群豬腦子呀!」

  陳慶不屑的嘲諷道。

  相里菱怒氣上涌:「陳中侯何故辱罵我等?」

  「罵你還是輕的呢。」

  陳慶沒好氣的說:「你仔細聽好了……」

  他將昨夜宮中發生的一切細細道來,相里菱的臉色變幻不停。

  原來是這樣!

  確實,秦墨一派以工造見長。

  父親和師兄們當時只想著與陳慶較技,下意識忽略了實用性。

  腳踏磨麵機的缺點和陳慶說的一模一樣。

  「若不是我替他們求情,你的師兄們還有命在?」

  「陛下雷霆大怒,可是連一個都沒打算放過。要不是我慷慨陳詞,你今天還能跳出來行刺我?」

  陳慶生氣的質問道。

  相里菱面色尷尬,可還是有些不服氣。

  如果不是你當眾說破其中的缺點,陛下又怎會雷霆大怒呢?

  「呵呵,又不服氣了是吧?」

  「那我再問你,這腳踏磨麵機推廣開了會怎樣?」

  「真像你師兄說的那樣,推廣到千家萬戶,然後過不了一個月,整片整片的大規模損壞。」

  「你們就算有三頭六臂,修的過來嗎?」

  「陛下得知後……」

  「你們全部加起來,死十次都不夠吧?」

  陳慶斜瞥著她,飽含威脅的說道。

  相里菱悚然而驚。

  如果真鬧到那種地步,秦墨一派就闖下了滔天大禍!

  以始皇帝的脾氣,恐怕株連九族都不夠!

  「還愣著幹什麼?」

  「難道不該道聲謝嗎?」

  陳慶昂首挺胸,老神在在的負著手。

  相里菱雖然討厭他的語氣,還是垂手作揖:「多謝陳中侯大恩大德,秦墨一派沒齒難忘。」

  陳慶輕咳了一聲:「誰讓你謝我了,是謝陛下寬宏大量,不與你們一介工匠計較。」

  他打了個眼色,示意黑冰台的人還在旁邊。

  相里菱心下一驚,誠懇的叩拜在地:「多謝陛下寬仁大度,秦墨日後絕不敢再生事端,豁出性命也要為陛下把皇陵營建得盡善盡美。」

  陳慶點點頭:「陛下可是千古一帝,其實就算本官不出現,你們也別想矇騙到陛下。小小匠工,不過逞一時之能而已,算不上什麼大錯。」

  「相里姑娘,你現在還要殺本官嗎?」

  相里菱知道他是在為秦墨一派說好話,遲疑片刻低聲道:「對不起,民女一時糊塗,還望大人見諒。」

  兩名鐵鷹劍士對視一眼,佩服得五體投地。

  →

  這陳慶真的是妖人啊!

  一番連哄帶嚇唬,竟然讓刺殺他的仇人感激上了。

  怪不得人家最近混得風生水起,自己只能當個小兵。

  「起來吧。」

  陳慶攙扶著對方站起來,「以後凡事三思而後行,你一個姑娘家家的脾氣這麼暴躁,早晚要吃大虧。」

  相里菱羞紅了臉:「謝大人提點,民女記住了。」

  「走吧。」

  「你那師兄幾個,暫時就在我那裡。」

  「管吃管住,就是少了些自由。」

  「若是不放心,你們可以隨時來探望。」

  陳慶擺擺手,瞪了兩個電燈泡一眼。

  知道什麼叫密室嗎?

  打了幾遍眼色,你們愣是當沒看見呀!

  讓我上演一點喜聞樂見的劇情,不好嗎?

  「民女這就告辭。」

  「陳中侯,今日得罪了,來日必當結草銜環以報。」

  相里菱怯生生的行了一禮,心中充滿了感激和羞愧。

  「不用來日,要什麼來日呀。」

  陳慶笑呵呵的,強忍著不舍說:「快回去吧,你的家人一定擔心了。」

  相里菱點點頭,快步朝營帳的大門走去。

  路過兩位鐵鷹劍士的時候,她還不忘行了一禮。

  閻王好過,小鬼難纏。

  禮多人不怪。

  「還愣著幹什麼?」

  「隨本官回去幹活。」

  相里菱一走,陳慶的臉色就垮了下來。

  他打定主意,非得操練操練這兩塊沒眼力的貨色不可。

  ——

  晌午時分。

  朝食分發下來後,民夫和刑徒或蹲或坐,狼吞虎咽的吃著粗陋的飯食。

  一旦體力不濟,監工的鞭子隨時會抽下來。

  等挨了鞭子,萬一遇到雨水天氣或者沾到泥水,或許第二天就爬不起來了。

  草棚下。

  將作少府的匠工們唉聲嘆氣。

  擺在桌上的飯菜比刑徒們不知道好了多少,但沒人肯動筷子。

  他們時不時扭頭望向相里奚的方向,又抬頭眺望向遠方。

  菱姑娘被抓去駐軍大營了!

  相里奚聽到這個消息後,頓時如五雷轟頂,差點暈過去。

  如果是陳慶一人所為,他還敢帶徒弟們去圍堵對方,起碼先把人搶回來再說。

  可衝擊軍營,那和找死有什麼區別。

  相里奚一言不發,直勾勾的盯著飯桌,腦海中翻江倒海。

  「那是不是菱姑娘?」

  「菱姑娘回來了!」

  「你們快看呀,真的是菱姑娘!」

  遠遠的一個女子的窈窕身姿出現在高高的黃土坡上。

  工匠們辨認出對方的身形,頓時狂喜著叫喊起來。

  相里奚初時還不敢信,待看清女兒的樣貌後,立時喜極而泣。

  「阿菱!」

  他不小心撞翻了飯桌都沒顧得上,踉踉蹌蹌跑出去。

  「爹。」

  相里菱露出甜甜的微笑。

  她的眼圈泛紅,顯然之前哭過。

  相里奚頓時心頭一沉,「那狗官沒有欺負你吧?他到底把你怎麼了?」

  上百號人圍在周圍,看到大家喜愛的師姐(妹)這個樣子,頓時義憤填膺,雙眼冒火。

  「爹,咱們誤會了。」

  相里菱羞慚的一笑:「陳中侯不是什麼壞人,他挺好的。」

  ???

  !!!

  相里奚和一干徒子徒孫全傻了。

  「女兒,你……」

  他上上下下打量著自己從小養大的女兒。

  莫不是那陳慶用了什麼歹毒的手段,迷了阿菱的心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