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級官吏依照職階高低在戲台下分別落座,陳慶當仁不讓坐在C位。♨😂 69𝕊𝕙ỮЖ.℃๏ᵐ 😺ൠ
「老鹿,你的腳怎麼回事?」
鹿仙翁非但資歷老,職位也不低,同樣坐在第一排。
人群里他一瘸一拐的姿態十分醒目,陳慶不禁抬首發問。
「哦,下官自己踩的。」
「不是,是別人幫我踩的。」
「也不對,是我叫人幫我踩的。」
鹿仙翁本來就心虛,一時間慌了神口不擇言,說話都嘴瓢。
鶴仙翁趕忙替他打圓場:「賢兄何必替在下遮掩,陳府令,是我不小心踩到的。」
「對對對。」
鹿仙翁側著頭抹了把汗,剛才他只想著不能出賣同伴,連話都不會說了。
「你們倆呀。」
「下回可別踩來踩去的了。」
「坐下。」
陳慶輕描淡寫地往下壓壓手。
鹿仙翁如釋重負,坐在木墩上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李左車和婁敬兩個坐在陳慶的左側,二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點點頭。
婁敬小聲說了四個字:「絕纓盜馬。」
李左車讚許地頷首:「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兩人欣慰又慶幸,都感覺自己沒跟錯人。
絕纓、盜馬的典故分別出自春秋五霸之二——楚莊王、秦穆公。
昔年楚莊王平息內亂後班師回朝,在宮中大擺宴席。
為了犒賞有功之士,特意命愛妃許姬給眾臣斟酒。
夜色降臨,一陣狂風湧入殿內,燭火熄滅。
此事不知是哪個色膽包天之徒,居然趁機扯住了許姬的衣袖,意圖輕薄。
許姬高聲驚呼,慌亂中一把拽下了對方的冠纓。
她在黑暗中跌跌撞撞跑向楚莊王的方向,痛哭著要求嚴懲冒犯她的臣子。
楚莊王卻未大動干戈,反而還命眾臣解下冠纓,不醉不歸。
眾臣子紛紛解下冠纓,之後才重新點亮燭火。
此事在楚莊王的包庇下,不了了之。
七年後。
楚國伐鄭,副將唐狡自請為先鋒,身先士卒。
攻必克,戰必勝。
待拿下鄭國後,楚莊王論功行賞。
唐狡羞愧地說:「當年絕纓宴上,扯住許姬衣袖的正是下臣。蒙大王不殺之恩,故今日捨身相報。」
秦穆公時,宮中走失了幾匹好馬,被歧山下的鄉民捉住分食。
當地官吏查獲後,要從重懲治這批膽大包天的低賤庶人。
秦穆公卻非常大度:「君子不以畜產害人。吾聞食善馬肉不飲酒,傷人。」
他以吃了馬肉不喝酒會傷身體為理由,賜下美酒請犯錯的鄉民喝了一頓,未加任何懲戒放走了他們。
三年後,秦晉交戰,雙方國君都親赴戰場。
結果晉惠公逃走時,秦穆公一時心急,輕裝簡從追了上去,卻被晉軍團團圍住。
十萬火急的情況下,一支奇兵冒死沖陣,以血肉之軀擋在了秦穆公的車駕前。
在他們不計生死的固守下,秦軍終於趕來救援。
不但秦穆公平安無事,還生擒了晉惠公,戰局一舉反轉。
事後論功行賞時,殘存的幾名士兵方才道明實情。
他們正是當年岐山下的盜馬之人。
聽聞秦穆公欲伐晉,爭相投軍,故此今日才能捨身相救。
秦穆飲盜馬,楚客報絕纓。
唐朝陳子昂的名句千古流傳。
然而陳慶並沒有聽過。
他只是憑自己的判斷做出的決定。
萬一是田舟、楊寶等人偷看的呢?
大庭廣眾之下,罰還是不罰?
怎麼罰?
還不如自己認下來,敷衍過去呢。
當然……
便宜老鹿這個畜生了。
早知道是他,高低我得抽他個二十鞭子。
陳慶瞥了鹿仙翁一眼,很快就轉回目光,望著台上緩緩拉開的大幕。
在這個娛樂匱乏的年代,內部試演新戲相當於一種變相的員工福利。
不光眾多官吏翹首以盼,連宮中的侍女都聚在遠處嘰嘰喳喳地看熱鬧。
嘩啦,嘩啦。
『孟干』披頭散髮,鐐銬加身,步履沉重地登上戲台。
「烏云為我滾,寒風為我旋。」
「我哭幹了眼淚肝腸斷,何人知我心中苦怨?」
別說,經過半年的歷練,孟乾的演技、唱功比之前提升了許多。
父母街頭賣菜,被城中惡霸欺凌,一時不忿出手,毆傷他人被判處城旦之刑。
曲折的身世在他哀婉的唱詞下,格外淒楚動人。
啪!
長鞭一甩,凶神惡煞的監工……
咦,不對呀!
折爾木帖這是搞什麼么蛾子?
你是反派呀!
不停地往台下看幹什麼?
兩條腿抖來抖去,你擱這兒篩糠呢?
被陳慶狠狠地一瞪,瘸腿的監工深吸一口氣,磕磕巴巴念起了台詞。
台下的觀眾大搖其頭,指指點點小聲表達不滿。
幸好,一道婉轉動聽的聲音及時救場。
「住手!」
士子打扮,英姿颯爽的春兒閃亮登場。
陳慶暗暗嘆了口氣。
人家當反派的心虛,你妥妥的主角,也跟著心虛?
「叔叔。」
韓信彎著腰來到他身邊:「我娘有事找您。」
「知道了。」
反正是新排的戲劇,演員的表現都很生疏。
陳慶也知道後面的劇情,索性便隨了韓信不動聲色地離開。
「叔叔。」
韓夫人溫婉地頷首行禮。
「嫂嫂何事尋我?」
陳慶微笑著問。
「你可知先前那窺伺宮中侍女的賊子是誰?」
韓夫人遲疑片刻,準備說出答案:「我猜十有八九是那鹿少……」
「老鹿嘛,我知道。」
陳慶的表現讓她大吃一驚。
「叔叔你知道了?」
韓夫人詫異地問。
「這個老不羞往日見了我笑得比菊花都燦爛,今日卻遲遲不敢上前,眼神躲閃,不是他還能是誰?」
「再說他之前就有用碎玻璃去勾欄里坑蒙拐騙的劣跡,干出這等事來也不稀奇。」
陳慶滿不在乎地說。
韓夫人輕笑道:「叔叔打算怎麼辦?那名侍女受了委屈,啼哭不止……」
「嫂嫂,說句難聽點,她都……露半拉那什麼在外頭了。」
陳慶在胸前比劃了一下渾圓的形狀:「別人看了又有何妨?」
「誰看不是看呀!」
韓夫人羞紅了臉,猛然想起一個細節。
陳慶當時站在侍女的對面,眼睛好像直勾勾地在盯著什麼。
原來是這樣!
「再說,也不是我埋汰人,就她那點本錢,實在平平無奇。」
「叔叔,我還有事,先行退下了。」
韓夫人臉蛋通紅,欠身行禮,扭頭就走。
「哎!」
陳慶想叫住她,結果對方走得更快了。
我也沒說什麼呀!
連她的柰子一半黑一半白都沒來得及吐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