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是匈奴有問題,還是我穿越的大秦有問題?

  山風凜冽,席捲著雲團飛速變換形狀。

  草木此起彼伏,簌簌作響。

  李左車選了塊平坦處擺下桌案,給陳慶添好熱茶。

  幾位匈奴首領互相眼神交流一番,垂頭喪氣地跪坐在地面,大氣都不敢出。

  「念在你們還算知道分寸的份上,本官也不會不教而誅。」

  「為何作亂,說來聽聽。」

  陳慶抿著茶水,口氣輕慢地說。

  「大人,小的先問一句,趙歸可是率屠各部精銳又回到了草原上?」

  在場的只有一個匈奴首領秦話說得純熟,其餘人都是能聽不能說,或者乾脆就半懂不懂的。

  故而由他來代為發言。

  「沒錯。」

  「識時務者為俊傑,趙歸如今洗心革面,為大秦朝廷效力。」

  「不過……與你們何干?」

  陳慶嚴厲地瞪視著對方。

  「小人也想洗心革面,也想為大秦效力。」

  「趙歸能幹的,我也能幹。」

  「他不能幹的,我等還是能幹。」

  「求大人成全!」

  匈奴首領連連叩拜,誠懇地說道。

  「哦?」

  陳慶啞然失笑:「你們都去為朝廷效力,這裡的礦山怎麼辦?」

  「我看爾等個個孔武有力,留在此處倒是挺好。」

  匈奴首領一聽這話就急了:「小人可以仿效舊法,您要多少奴工,草原上應有盡有。」

  「只要大人您讓我帶一批人馬回去,小人可以對天神起誓,寒霜降臨之前,最少帶回三倍的奴工。」

  其餘兩個首領也跟著連連點頭,神情熱切。

  陳慶眼神一凝,心中半信半疑。

  「小人一直拜託屠各部幫忙通傳,誰知他們心腸惡毒,只知欺壓霸凌我等,卻遲遲不肯傳達我等的心意。」

  「故此才有今日之舉。」

  「小人一向恭順,絕無忤逆之意。」

  「陳府令若不信,小人願意斷指明志!」

  匈奴首領吩咐手下人拿過一柄磨製的石匕,直接把手按在了桌案上。

  「一根手指算得了什麼?」

  陳慶淡漠地瞥了一眼:「趙歸好歹有家眷留在大秦作為人質,你們拿什麼保證自己的忠誠?」

  「小人也可以!」

  「我等立刻派人去草原上召集部眾。」

  「族裡的男丁不在,如今他們過得不知該是什麼日子。」

  三名首領露出擔憂和心痛的樣子,悲切之情溢於言表。

  陳慶忽然若有所悟。

  之前被趙歸誤導了!

  他有一半華夏血脈,又是由母親撫養長大,故此同樣有禮義廉恥,家國民族的觀念。

  但眼前這些匈奴人不是啊!

  草原上每到災年,互相廝殺吞併搶掠資源原本就是常事。

  他們如今淪為大秦的俘虜,每天都在暗無天日的礦坑中當牛做馬。

  如果肯給個機會,讓他們回到草原上把其他部落拉下水,自身免受苦難,他們絕對是樂意之至的,根本沒什麼心理負擔!

  陳慶嘴角勾起:「你們真的願意把家眷遷移到大秦來?」

  「願意!」

  「當然願意!」

  匈奴首領見事情有了轉機,拼命地點頭。

  陳慶語氣深沉:「一旦來了大秦,他們也是奴籍,每日都要服勞役的。」

  匈奴首領終於開始遲疑:「不知大人您打算怎麼奴役他們?」

  「呵呵。」

  陳慶指了指遠處的趙歸婆娘:「參照屠各部舊例,發付各工坊做工。」

  「每日上工六個時辰,一天只管兩頓飯,額外加班才能多一餐。」

  「逢年過節才有機會飲酒吃肉,非婚喪嫁娶,或家人重病,一律不得誤工。」

  他的話還沒說完,對面的匈奴首領就露出欣喜之色。

  兩邊的同伴嘰里咕嚕用匈奴話詢問,他興奮地說:「屠各部的崽子沒有騙人,大秦這邊真的有那麼好!」

  「你們商議什麼呢?」

  陳慶板著臉,目光陰沉。

  為什麼他們還高興上了?

  或許是打算使詐?

  「陳府令,您果然是天底下最大的善人!」

  「小人恨不得現在就把家眷接來。」

  匈奴首領豎起大拇指,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嗯?」

  陳慶懷疑是不是語言不通,對方誤會了什麼。

  雖然有了新俘虜,屠各部的日子沒有以往那麼慘絕人寰,但絕對說不上好。

  你們竟然要把自己的家眷接過來當奴隸?

  「本官的話你們可聽明白了?」

  「一旦淪為奴籍,世世代代皆為奴隸。」

  「除非立下戰功,或者貢獻突出,才能破格提拔。」

  「從奴隸至封爵拜相也是有的,但鳳毛麟角,幾無指望。」

  「若不甘為奴,隨著秦墨工匠學一門手藝,無論木工、石匠、能獨當一面者,本官也格外開恩,免去奴籍。」

  陳慶越說越不自信起來。

  你們一個兩個咧著嘴傻笑什麼呢?

  當奴隸很光榮,很開心嗎?

  「陳府令就是我等的再世父母!」

  帶頭的匈奴首領生疏地作揖行禮,一拜到底。

  「親爹娘。」

  「對。」

  兩個語言不通的匈奴首領樂呵呵地跟著叩拜。

  !!!

  陳慶猛地站了起來,懷疑對方一抬頭就給自己來下狠的。

  李左車小心地扶住了他,神色複雜地笑著搖頭。

  大概陳府令也不知草原上的匈奴生活有多艱辛。

  先祖李牧常年駐紮在北地防範匈奴,倒是對此知之甚深。

  匈奴蓄養牛羊,卻很少捨得宰殺。

  牲畜是一個家庭最重要的財產,要拿來換珍貴的鹽巴、金屬以及生活必需品。

  巴蜀程氏、卓氏拿一根鐵釘就敢換山夷的虎皮,草原上也不遑多讓。

  普通牧民多以奶製品、草籽、獵獲的野獸果腹,飢一頓飽一頓。

  而且時時刻刻要面臨敵對部落的滋擾搶掠,每年冬季還總有白災降臨,讓本就艱辛的牧民家庭瞬間一無所有。

  能有個足以溫飽、安定祥和的生存環境,不知道是多少人日夜期盼的夢想。

  陳慶見到三人保持叩首的姿勢,久久未動。

  他也察覺自己可能低估了匈奴的下限。

  那好,我就給你們來點狠的!

  「奴隸可是一分工錢都沒有的。」

  「想要薪俸,除非勤懇賣力,干滿五年以上,才能領大秦民夫一半的錢糧。」

  「若要同等待遇,除非干滿十年,不出什麼大差錯,並且學會秦話,在此地結婚成家才有可能。」

  「當然,爾後出生的後代不必照此辦理,以秦人論。」

  陳慶嚴厲地說道。

  聽到最後那句『以秦人論』,三位匈奴首領感激涕零。

  「遬濮部願生生世世為陳府令奴僕。」

  「狐奴部也願為奴。」

  「呼衍部誠心投效為奴,請大人收留!」

  陳慶心神恍惚,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

  有沒有搞錯,不給工錢還有人自願為奴的?

  是不是我穿越的大秦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