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鄰里,這是信兒的叔叔。♙💣 6➈S𝓱u𝔵.𝒸𝑜ⓜ ♦🐟」
「我去給大夥準備飯菜,怠慢之處還請多見諒。」
韓夫人先帶著陳慶過去打了聲招呼,然後才款款退下。
「多謝各位對我嫂嫂一家的關照,慶不勝感激。」
陳慶微笑著拱手致意,攬過招待客人的任務。
「哪裡,哪裡。」
「閣下太客氣了。」
「鄰里之間互相關照,本就是應該的。」
韓家住的不是什麼好地方,鄰居自然也非達官顯貴。
大部分都是小有產業者,亦或者家中有門貴親,得以在城中謀個養家餬口的職位。
陳慶招呼他們坐下,拎起茶壺給眾人添茶。
「我觀閣下氣度不凡,敢問可有官爵在身?」
一個四方臉,八字鬍的中年男子端著茶杯,好奇的打聽。
陳慶笑著說:「封官加爵哪裡輪得到我這樣的小人物,不過是做點小生意,聊以謀生罷了。」
「你這生意可做得不小吧,這水泥我可沒在別的地方見過。」
「城中最近開挖道路,旁邊倒是堆積了許多。」
「但那是內史府的物料,看管十分嚴格。稍微靠點邊,守衛的鞭子就抽過來了。」
「閣下從哪裡弄到的?」
「要是價格合適,能不能賣我們一點?」
四方臉先開口,其餘人紛紛附和。
水泥抹出來的牆壁和地面又光滑又結實,指頭敲在上面邦邦響,跟石頭一樣。
而且秦朝尚黑,灰黑色的水泥非常符合當下的審美,大氣而莊重。
「呃,這個嘛……」
「在下也是無意間得到的,數量稀少。」
「正好嫂嫂一家要修繕房屋,就送了過來。」
「你們想要的話,或許等幾個月,官府就開始發賣了。」
陳慶無奈地敷衍道。
以後世的眼光來看,韓家的宅院簡直可以稱得上工業廢土風。
水泥只抹了屋子的內牆和地面,院子裡都顧不過來。
韓信娘倆的手藝也有限,再加上砂子摻得多,許多地方都毛毛糙糙的。
可在普通百姓眼裡,這卻成了實打實的稀罕貨色,自帶高大上屬性。
「這樣啊……」
「等官府發賣不知道要多久,我等黔首百姓,怕是輪不上嘍。」
「閣下好本事,不知是否在太子面前能說得上話?」
四方臉的鄰居認真地打量著他。
韓信在太子府邸當侍衛這件事,在場的人都知道。
不然也不會那麼容易接受韓家搬過來。
畢竟能在太子府行走,背景肯定是過硬的,不會輕易惹出麻煩來禍累到鄰里。
「兄台實在高看在下了。」
「太子何等尊貴,我一介商賈踮著腳尖都夠不到。」
陳慶謙虛地說道:「要是關聯嘛,倒是有一點。」
「在下是給內務府供貨的,拐它十個八個彎,勉強能扯上點關係。」
眾人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能弄到水泥,緣由在這裡。
「那你可見過內府令陳慶?」
一名山羊鬍的老者問道。
「呃,倒是遠遠的瞧過一眼。」
「人家那麼大的官,咱們平頭百姓見了,遠遠的就得避開。」
陳慶愣了下,笑得有些生硬。
「你是信兒的叔叔,老朽就多句嘴。」
「見了那內府令陳慶,你可得當心啊!」
「此人蠻橫暴戾,兇殘成性,一有不順心就殺傷人命。」
「他是皇家帝婿,連官府都奈何不得。」
「你可千萬小心些,不要觸了他的眉頭。」
老者信誓旦旦地叮囑道。
「陳慶他……有那麼壞嗎?」
尷尬。
大寫的尷尬寫在臉上。
陳慶勉強扯了扯嘴角,反問了一句。
「說壞恐怕小瞧他了。」
「此乃天生的煞星,下凡的魔胎。」
「被他禍害的人數不勝數,連當今李相都被他逼得丟官罷職,發配嶺南了。」
老者小聲說:「你身份低微,見不著他,才不知此人厲害。」
「附耳過來,我跟你說……」
陳慶猶豫了下,不知道該不該聽別人非議自己。
「劉老的兒子在衙門當差,他的消息最是靈通。」
「聽他一句勸,你吃不了虧。」
「劉老瞧在街坊的份上才說的,你可千萬別外傳。」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叮囑。
陳慶無奈之下,只得探過頭去。
劉老神情嚴肅,壓低聲音嘀咕個不停。
他說的是縣尉之子高福被當街打死一事。
高家父母把官司打到了刑部,由蒙上卿親自審理,最後仍舊不了了之。
「諸位,你們可知我兒今天幹什麼去了?」
劉老講完後,慎重地沖陳慶點點頭,然後再次開口。
「城中又有什麼大事?」
「該不會出了命案吧?
「唉,劉老快說來聽聽。」
甭管是兩千年前還是兩千年後,百姓茶餘飯後的八卦消息都差不多。
劉老有個兒子在衙門裡辦事,顯然成了街坊們的主心骨,對其格外尊重。
「陳慶又殺人了!」
「這回殺得可不是一個兩個……他把城東的大王村、小王村,亭長、里長及村中族老,全部用炮轟了!」
「屍骨無存呀!」
劉老有幾分說書的天賦,講起故事來一驚一乍,抑揚頓挫,表情語氣拿捏得恰到好處。
「啊?」
「這……難道沒有王法了嗎?」
「皇家也不能任由他胡來吧?」
「你說的炮,可是閱兵大典上的火炮?」
鄰里又驚又疑,追問個不停。
陳慶低眉搭眼,好像置身事外般,不聞不問。
劉老越是見他表情淡定,越是不甘心。
「此事說來話長,爾等聽我慢慢道來。」
「話說大小王村供奉著一座河神廟,這河神也大有來歷。」
陳慶下意識糾正:「是河伯廟。」
「哦,對。」
「河伯……分明是河神廟!」
「我兒親口說的,豈能有錯?」
劉老吹鬍子瞪眼,不滿地看著他。
「對對對,是在下記差了。」
陳慶無可奈何地偏過頭去。
劉老這才心滿意足:「那河伯乃是東海龍王的第八子,名為負屓……」
陳慶心不在焉地聽著講述,偶爾抬起頭,聽著廚房裡隱隱約約傳來的呵斥聲。
韓信唯唯諾諾,語氣裡帶著哭腔,時不時說一聲:「娘親,信兒知道錯了。」
嘖嘖。
跟後世早戀被父母抓到的少年一模一樣。
「信兒他叔,你在笑什麼?」
「陳慶不敬神明,一言不合就害了數條人命,難道很好笑嗎?」
劉老講了半天,口乾舌燥。
結果一抬頭,發現陳慶根本沒在聽,頓時火大。
「不好笑。」
「陳慶真是壞透了!」
「老丈言之有理。」
陳慶一本正經地回答。
「也不能這麼說,那河伯……咦,到底是河伯還是河神啊?」
一名鄰居疑惑地問道。
劉老先前說的是河神,後來被陳慶一打岔,就變成了河伯。
「不管是河伯還是河神,總有失察之過。」
「貪墨財物也就罷了,那廟祝與亭長等人勾結,肯定是收了惡少家裡的財物。否則怎會顛倒黑白,讓百姓有冤無處伸。」
「是呀,那廟祝與多人私通,簡直敗壞倫常,河伯也不管的嗎?」
「陳慶手段酷烈,但……也算是伸張正義,主持公道了。」
眾人各有見解,議論紛紛。
劉老重重地敲了敲桌子:「爾等糊塗!亭長好歹是一方官吏,陳慶說殺就殺,肆無忌憚。若是平民百姓惹到了他,豈非要滿門遭難?」
「老丈……」
陳慶不由想替自己辯解幾句。
「年輕人,你勿把老朽一番忠告當做耳旁風。」
「我走過的橋,可比你走過的路還多。」
劉老的話還沒說完,院門突然被重重地敲響。
「來了。」
韓信在廚房裡應了一聲,在母親的示意下跑去開門。
片刻後,一名宜春宮的侍者匆匆小跑著進來。
「陳府令,太子殿下有請。」
陳慶起身問道:「所為何事?」
侍者答:「小的不太清楚,大概是為今天城外炮響一事。」
「哦……」
陳慶點點頭,「諸位,陳某今日有事在身,改日再陪各位閒聊。」
「嫂嫂,我先回去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門外,衝著韓夫人喊了一嗓子。
劉老的面色變幻不停,等院門外響起馬蹄聲,這才回過神來。
「剛才你們都聽見了沒?」
「那個使者喊信兒他叔叫什麼?」
四方臉的中年男子沉思良久:「我沒聽錯的話,是叫他陳府令。」
「咸陽城還有哪個府衙的主事是陳姓呀?」
「該不會……」
突然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劉老。
「你們看老朽做什麼?」
「怎會那麼巧,信兒他叔就是陳慶。」
「這真是,滑天下……」
劉老說著說著,突然兩眼翻白,咕咚一聲栽倒在地。
「劉老!」
「你怎麼了!」
「快去請大夫。」
「信兒他娘,不好了!」
正堂內頓時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