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頭一夥野人下獄後,趙崇立刻拉著陳慶進宮。→
雖然聽起來有些荒唐可笑,但是咸陽境內有逆賊造反稱帝,這還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此事必須及時知會陛下,以免落得個延誤墮怠之名。
恰好早朝散去,官員絡繹不絕地沿著廊道湧出。
二人逆流而上,時不時地交頭接耳,小聲交談。
趙崇很快就發現眾多充滿惡意的目光投了過來,頓時渾身不自在。
隱隱聽到有人在嘀咕『狼狽為奸』『蛇鼠一窩』。
他不動聲色的移開,與對方保持著兩三步的距離
「老趙,你離得那麼遠幹什麼?」
陳慶頓時不悅地問。
「黑冰台有糾察百官的職責,陳府令乃是朝堂重臣,你我過從甚密,恐惹人非議。」
趙崇一板一眼地回答。
「呵。」
陳慶氣得發笑。
咱們大哥不笑二哥,你居然還嫌棄我?
「老趙你糾察百官,一定得罪了不少人吧?」
「怪不得剛才聽到有人罵你。」
「害得本官也受了牽連。」
陳慶讓開兩步,把雙方之間的距離拉得更遠:「本官一世清名,可不能毀在你身上。」
「你!」
趙崇怒瞪著他,差點沒說出口:顛倒黑白你是有一手的!
朝堂之上還有比你名聲更差,樹敵更多的嗎?
百官對黑冰台頂多是心存畏懼和不滿,對你可就真的是欲除之而後快了。
「走吧,太子殿下並未出來,想來是在御書房議事。」
趙崇猶豫再三,按捺下火氣。
與陳慶這樣的人是沒有道理可以講的,若是爭執起來,背後指不定使什麼陰招禍害他呢。
他一言不發,悶頭走在前面。
等抵達御書房後,陳慶意外地發現,這裡的人還挺多。
扶蘇、王翦、蒙毅、李信全都在。
其餘人跪坐在氈席上,唯獨李信被單獨拎出來聆聽聖訓,躬著身大氣都不敢出。
「先生,您回來了。」
「昨夜去了哪裡?到處尋你不著。」
扶蘇一見到陳慶的面,就熱情地問候。
始皇帝的目光也投了過來,用眼神暗示李信退下。
「微臣昨夜破獲了一起謀逆大案,犯首及其黨羽已經送往黑冰台。」
「特來稟奏陛下。」
陳慶神情嚴肅地說道。
「哦?」
嬴政略感詫異。
緝拿反賊這是黑冰台的職責呀!
怎麼趙崇好像與此無關的樣子。
「又是六國餘孽作祟?」
「依末將之見,早該將他們殺個乾淨,一了百了。」
李信因為帶頭牴觸火器的普及,被始皇帝敲打了一通,此時心情大壞。
聞聽反賊之事,不由惡從心起。
「非也。」
「與六國舊臣無關,乃是一夥潛藏於咸陽周邊的山中野人。」
陳慶不疾不徐地把實情道來。
隨著他的講述,始皇帝的神色變得越來越古怪。
從幼年時淪為趙國質子,到後來登基掌權,呂不韋把持朝政,生母趙姬與嫪毐勾結禍亂後宮,再到成年後發兵橫掃天下……
他的一生波瀾壯闊、跌宕起伏,什麼場面沒見過?
但是賴頭的迷惑行為,他還真沒見過!
「荒謬。」
嬴政輕輕捶了一下桌案,想生氣又氣不起來。
與這樣的人哪怕較半點真,好像都是自己輸了。
「陛下不可小視之。」
「若不防微杜漸,日後愚昧之輩效仿者絡繹不絕。」
「皇家、朝廷威嚴何在?」
「依微臣計,當一併按謀大逆論處,車裂於市!」
蒙毅惡狠狠地說道。
「蒙愛卿此言有理。」
嬴政根本沒放在心上,隨口答應下來。
「陛下。」
陳慶答應了石谷,保下他的骨血,做人自然不能言而無信。
「如此小題大做,未免有失朝廷體面。」
「咸陽出了這等荒唐事,傳揚出去,老秦人亦是面上無光。」
「前有杞人憂天、邯鄲學步,守株待兔、掩耳盜鈴、刻舟求劍……」
春秋戰國時期諸夏互相攻伐,不光動手,嘴上也沒閒著。
陳慶不假思索地說出了一串著名的地域黑典故,嘆了口氣:「若是以訛傳訛,給咸陽也編排點什麼故事出來,豈非貽笑世人?」
嬴政皺起眉頭,臉色慎重。
秦國早年都被開除夏籍了,也就比楚國這個難兄難弟強一點。
六國遺民一向對大秦頗有怨言,陳慶所說的非常有可能發生。
「陳府令,律法森嚴……」
「陛下,不如只誅首惡,余者若無協從之意,就按普通野人論處。免得大張旗鼓,讓世人以為咸陽多是這等無知滑稽之輩。」
陳慶的語速緩慢卻堅定,直接把蒙毅的發言給頂了回去。
「陳卿思慮周全,就按你說的辦理吧。」
嬴政最終改了主意,緩緩點頭。
蒙毅氣地差點跳起來。
你一個內府令,不好好打理皇家內務,還管起了緝查反賊!
緝查反賊也就罷了,審判斷案是刑部的差事,這你都要插一手?
陳慶鬆了口氣,看都沒看蒙毅一眼。
虱子多了不愁,債多了不癢。
我管你心裡痛快不痛快呢。
「陳慶,寡人剛才與眾卿商議出征西域事。」
「李信練兵無方,而今知道了火器之利,已經在加緊操練。」
「春耕過後,即可集結出發。」
「朝廷近日要下發征討檄文,你可有見解?」
嬴政的目光充滿欣賞的意味。
陳慶經常有奇思妙想,而且考慮周全。
剛才商議了半天,王翦等人回答得都是些陳詞濫調。
他想聽聽陳慶的意見。
「陛下,微臣以為……征討一詞,略有不妥。」
陳慶沉吟片刻,開口說道。
「哦,那該叫什麼?」
嬴政不由好奇起來。
「應當叫『自衛反擊』!」
???
王翦、蒙毅等人投來震驚疑惑的目光。
扶蘇一頭霧水,搞不清其中的玄妙。
「自衛、反擊?」
嬴政納悶地問:「寡人自登基以來,大秦南征北戰,所向披靡,從未有外患入侵。」
「何來自衛反擊一說?」
陳慶昂首回答:「去年冬季,匈奴不就入寇了嗎?」
「即便未能得逞,也是匈奴侵犯在先。」
「此乃其一。」
「莎車國奉大秦為父國,吾等自當有回護之責。」
「而今子國被匈奴進犯,大秦焉能坐視不理?」
「此乃其二。」
「匈奴占據西域,所圖甚大。」
「一旦他日羽翼豐滿,裹挾西域軍民數十萬,乃至上百萬,浩浩蕩蕩奔赴而來。」
「大秦國境漫長,怎能抵擋?」
「到時候賊子所過之處,必然赤地千里,生靈塗炭,八百里秦川皆化為焦土,百姓十不存一!」
「為保全大秦子民,陛下興正義之師,禦敵於千里之外!」
「為何不是自衛反擊?」
陳慶慷慨激昂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