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父子夜話

  幽深的走廊中。,-*' ^ '~*-.,_,.-*~ 6❾ᔕℍ𝕌x.c𝕆๓ ~*-.,_,.-*~' ^ '*-,

  傳信騎兵行色匆匆轉身離去。

  「一萬兩千斤。」

  嬴政負手而立,嘴裡喃喃的念著這個數字。

  如果不是親眼見過水力磨坊吞吐糧食奇快無比的效率,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天下有如此奇物的。

  「趙崇,過去多少個時辰了?」

  「啟稟陛下,小人從已時末開始計時,已經六個時辰了。」

  趙崇一絲不苟地回答。

  「水力磨坊不知疲倦,人卻不行。」

  「小人已經命兩百民夫隨時待命,目前已經換了三撥。」

  不待始皇帝問詢,他又補充道。

  嬴政嘴角勾起難明的笑容:「六個時辰,一萬兩千斤。若是一天全力運轉下來,光是這一座水力磨坊,就能磨麵兩萬四千斤!」

  「趙崇,咸陽府庫內共有多少穀物?」

  「這……」

  史書記載:秦富天下十倍,積粟如丘。

  戰國時期動輒幾十萬大軍相互拼殺,戰火連綿不斷。

  沒有相當規模的糧食儲備,絕對支撐不起如此大的消耗。

  趙崇仔細思索了一會兒,回道:「小人今日前去支糧,隨口問了一句。咸陽倉中共儲存麥六十積,約三千六百萬斤。粟米當數倍於此。其他雜色若干,想來總共一萬萬斤只多不少。」

  秦朝布武天下,因此十分重視糧食的儲備。

  全國各地都建設有規格不同的糧倉,其中以咸陽倉為最。

  一積就是一座糧倉,存有小麥六十萬斤,規模之宏偉可想而知。

  光是修建秦始皇陵墓的刑徒就有七十萬人,加上城中的百姓與滿朝文武,這個數字平分下來,確實不算誇張。

  「三千六百萬斤。」

  嬴政來回踱著步子:「只需要四座水力磨坊,就能將其全部碾成麵粉。」

  「若人力碾磨,需要多少民夫?」

  趙崇臉色發白,先前的數字他還沒扒拉明白呢,更別說如此複雜的計算。

  秦始皇卻不死心,他繞到案幾之後,拿出一副象牙的算籌。

  若以兩人為一組,每天推磨可產麥粉200多斤。

  當然質量不能和水力磨坊碾出來的那般細膩,姑且就當它等同。

  一年七千多斤,取整數,一萬斤。

  咸陽倉中的三千六百萬斤麥,需要足足七千多人全力勞作!

  這還是按照最大的產量估算。

  七千多人一年下來,消耗的糧食同樣不少。

  而且需要的石磨足足有三千五百多個!

  按照陳慶所說,現在每個水力磨坊只需要四五人搬卸。

  最多二十人出力,就能抵得過以前的七千人!

  秦始皇算出這個數字後,不由目瞪口呆。

  草草的來算,光是咸陽城磨麵這一項,每年就節約了近萬人!

  全天下共有四十餘郡,縣鄉近千。

  總人口數十倍於咸陽。

  加起來能節省人力幾十萬!

  除此之外,陳慶還說過,磨坊能用來給粟米脫殼、打造兵甲。

  這……

  秦始皇暗暗想道:千萬民夫不敢說,但節省幾百萬人力確確實實是能做到的。

  趙崇偷瞄了一眼始皇帝的神色,就知道數字必定極為驚人。

  他不由有些羨慕嫉妒的琢磨著:想不到還真的讓陳慶立下大功了,恐怕始皇帝不會再想著殺了他。不過,就陳慶那張嘴,說不定什麼時候又會惹得陛下勃然大怒。

  「趙崇,若不是親眼所見,你敢相信世間有如此奇物嗎?」

  嬴政意味深長的問道。

  趙崇遲疑片刻,緩緩搖頭。

  嬴政用力地說道:「寡人也不信。」

  趙崇突然想到了什麼:「那……」

  嬴政微微一笑:「陳慶還真沒欺瞞寡人,他確實可能是從兩千年後來到大秦的。」

  趙崇面色驚駭,訥訥不敢言。

  他低下頭想道:那始皇帝不會真的如陳慶所說,五年後就駕崩了吧?

  還有大秦,真的會二世而亡?

  一時間,趙崇心亂如麻,面色不停地變幻。

  嬴政悠悠地嘆了口氣。

  怕什麼來什麼。

  他之前對陳慶的身份一直持懷疑的態度,因此得知自己五年後會患急症暴斃一事,更多的是不服氣的心理。

  你讓我死,我偏不死。

  陳慶說大秦的命運是二世而亡,他就招扶蘇回咸陽,冊立太子。

  我看你還怎麼亡!

  可如今知道歷史上的大秦真的落到如此悽慘,心頭頓時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般,沉甸甸的。

  「陛下,扶蘇公子來了。」

  趙高站在門口,小聲稟報。

  「父皇。」

  扶蘇一看趙崇也在,倒是沒有多意外。

  始皇帝的勤政天下皆知,更何況今天還發生了那麼多事。

  「你們先退下吧。」

  嬴政目光深邃地盯著扶蘇。

  陳慶當時慷慨陳詞的模樣歷歷在目。

  扶蘇自縊而亡!

  如今這句話的分量,和當日已經完全不同。

  「父皇……」

  扶蘇略感惶恐,不知所措的低下頭。

  嬴政走到他的面前,輕輕按住他的肩膀。

  「扶蘇,你可知道那陳慶是誰?」

  「兒臣……不知道。」

  扶蘇心亂如麻。

  蒙毅曾寄來密信,說過陳慶自稱穿越者的事情。

  不過這件事萬萬不可讓始皇帝知道,不然就害了蒙毅。

  「陳慶,代郡銅鐵商人。」

  「三年前不知從何而來,衣衫襤褸,落魄無依。」

  「後來靠著夏日裡走街串巷賣冰水,積累下一筆財產。」

  「再之後,他很可能販過私鹽,又僱人開掘礦藏,由此發家。」

  「寡人也是偶然路過左近,聽說其人多有怪異,才命黑冰台徹查。」

  「沒想到……」

  「陳慶已經暗中積攢下了足夠五千軍士使用的兵甲。」

  秦始皇暗嘆了口氣。

  陳慶有了錢既沒有花天酒地,又從不顯財露富,而是立刻著人打造兵甲。

  其實也側面說明,他堅信天下一定會大亂。

  「父皇,陳先生當真如此?」

  扶蘇失神的抬起頭。

  他不敢相信自己眼中的遺野大賢,關愛民生的宰輔之才居然會謀逆!

  「寡人抓住他後,陳慶坦然承認自己是穿越者。」

  「從後世兩千兩百年之後,來到了大秦。」

  嬴政的語氣說不出的複雜。

  「他還說,寡人五年後會甍斃於出巡路上。」

  「寡人留下的遺詔,被李斯和趙高合謀篡改,立胡亥為帝。」

  「而你……」

  「接到偽詔後,當夜自縊而亡。」

  扶蘇面色倉皇,腦子裡嗡嗡作響。

  他腳下趔趄了一步,好不容易才站穩。

  「怎會如此?」

  「李相……」

  扶蘇不敢相信的望著始皇帝。

  「李斯是法家的人,趙高是胡亥的老師。」

  「這是陳慶說的。」

  嬴政幽幽的望著他。

  此刻他們不再是一對時常鬧彆扭的父子,也不是大秦的皇帝和太子。

  而是歷史大勢下,兩個蹣跚而行,戰戰巍巍,隨時可能倒下的淪落人。

  「我……我去找陳先生問清楚。」

  「父皇,你既然招我回咸陽,那後世的歷史是不是已經改了?」

  扶蘇走出兩步,突然回過頭來問道。

  「不好說。」

  嬴政重新打起了精神。

  「扶蘇!」

  「你是寡人的兒子。」

  「寡人只要在一天,定會不惜一切代價保你平安無事。」

  「哪怕天要我父子二人亡,寡人也要給老天幾分顏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