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扶蘇的推崇:大賢遺野,棟樑之材

  夜深人靜。

  咸陽城寬闊的街道上空空蕩蕩。

  只有更夫和巡邏的士兵才不用遵守宵禁制度,漫不經心的沿著空曠的街道巡視。

  噠噠噠。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城門口傳來。

  火把的照耀下,傳信騎兵堅毅的面龐忽明忽暗,駕馭著快馬朝著咸陽宮飛奔而去。

  沿街的百姓非但不覺得吵,反而興奮的睡不著。

  那是去宮裡報信的飛騎!

  始皇帝說,只要修好了磨坊,大秦就可以減徭役了!

  雖然只少一天,但這在大秦朝可以破天荒的頭一遭!

  近些年,隨著始皇陵、長城、靈渠等大工程的開建,百姓的負擔越來越重。

  秦法規定,平民除了繳納稅賦之外,每年還要承擔一個月的徭役。

  聽起來不多,但是隨著人手的短缺,真正執行起來,則面臨著各種層層加碼。

  名義上是一個月的徭役,有些人竟然一去三兩年都不歸。

  另外,由於秦法嚴苛,因為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而受罰者不計其數。

  修建秦始皇陵的七十萬人中,大部分都是這類『刑徒』。

  男的犯錯了要罰,女性同樣也不能倖免。

  陳慶上奏時所說的『舂刑』,就是一種常見的針對女犯的刑罰。

  在更先進的工具發明出來之前,米麥的脫殼、加工一直是相當繁重的勞作。

  男人要被當成牛馬去築城、修長城。女人則被當成男人一樣,每天提著沉重的石杵,日以繼夜的在糧倉中舂米、磨麵。

  世人只知道大秦以偏遠的一隅之地起家,最終出函谷關橫掃六國,卻極少有人能看到背後無數老秦人付出的血和淚。

  當然,隨著陳慶的到來,這種局面終於有了一絲鬆動的跡象。

  砰!

  嘩啦——

  相府中,書房裡再次傳來摔東西的聲音。

  李斯每次聽到報信的騎兵經過,總是忍不住怒氣勃發。

  尤其是陳慶那句『別有用心』、『奸人作亂』,如兩把利刃狠狠地插在他的心上。

  我別有用心?

  我是奸人?

  你陳慶才是大秦最大的奸佞!

  李斯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他與始皇帝相輔相成二十餘年,居然抵不過陳慶三言兩語的挑撥離間!

  這還有天理嗎?

  「老夫不除此獠,誓不為人。」

  李斯面目猙獰,咬牙切齒的低聲喝道。

  ——

  宜春宮。

  扶蘇回來之前,這裡已經被宮人和婢女打掃的乾乾淨淨。

  宮牆外已經陷入了一片寧靜肅穆的黑暗之中,這裡卻燈火通明,異常熱鬧。

  「皇兄!」

  「恭喜皇兄,賀喜皇兄!」

  「皇兄,可曾給我們帶了禮物?」

  「皇兄,聽說北地多良馬,你有沒有帶幾匹回來?」

  嬴政共有兒子23個,女兒10個。

  再加上各自的隨從和宮女,花園中足足有上百人圍聚在一起,熙熙攘攘,猶如鬧市一般。

  扶蘇的生母鄭妃年過四十,不過保養得當,依舊風韻動人。

  她目光溫柔的看著自己的長子被弟弟妹妹們圍在中間,多年來橫亘於心中的大石終於放了下來。

  這回她無論如何也要叮囑扶蘇,千萬千萬不要再觸怒了皇帝。

  只要安安穩穩等到登基加冕,就可以放開手腳按照自己的意圖去施行政令。

  扶蘇性格寬厚仁愛,哪怕被幾個年幼的弟妹吵得耳朵疼,也沒有著惱。

  「咦,胡亥呢?」

  他的目光掃了一圈,突然發現少了平時最愛惹禍生非的胡亥。

  這種場合按理說他絕對不會錯過。

  「皇兄,胡亥被父皇禁足了。」

  將閭委屈巴巴的仰著頭說道。

  「是呀,足足半年呢。」

  「都怪那個穿越者,他不但坑騙我等,害得詩曼姐姐和將閭摔了跟頭,還連累胡亥被父皇懲罰。」

  「皇兄,你回來了一定要給我們做主呀!」

  幾個吃了虧的皇子公主嘰嘰喳喳,紛紛叫屈。

  扶蘇面露驚訝之色:「你們說的可是陳慶?」

  贏詩曼點點頭,忿忿地說:「對,就是這個名字。」

  將閭捂著屁股:「皇兄,我摔的好幾天都下不了床,你可千萬不能放過他。」

  兄弟姐妹們不由升起了同仇敵愾之心,眼巴巴的望著扶蘇。

  作為長子,扶蘇年紀最大,也最疼愛這些弟弟妹妹。

  而今更是被立為儲君,地位超然。

  他們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都等著扶蘇替他們報仇雪恨。

  「你們和陳先生如何起了衝突,如實道來。」

  扶蘇語氣嚴厲地問道。

  贏詩曼冰雪聰明,一下子就從稱呼中察覺到不對。

  將閭傻乎乎的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的到來,然後仰著頭,面露期待之色。

  「胡鬧!」

  「陳先生乃大賢遺野,棟樑之材,豈容你們肆意戲弄!」

  「爾等目無尊長,不思己過,反倒在這裡搬弄是非,難道一點也不知道羞愧嗎?」

  扶蘇氣憤不已,嚴厲的目光從弟妹身上一一掃過。

  將閭的嘴巴直接張成了『O』型,仿佛不認識這位兄長了一樣。

  贏詩曼眼眶泛紅,不知不覺鼻子發酸,眼角濕潤淚花閃現。

  其餘人畏畏縮縮的低下頭,心中既委屈又失落。

  這還是他們的兄長嗎?

  怎麼不幫著自家人說話,反倒將他們訓斥了一通。

  「將閭,明日我將稟奏父皇,罰你也在家閉門思過。」

  扶蘇余怒未消,大聲訓斥道。

  「皇兄不要啊——」

  將閭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上前摟住扶蘇的腰,不住地求饒。

  「還有誰去了?」

  扶蘇不聞不問,目光很快鎖定在贏詩曼身上。

  「皇兄……」

  贏詩曼淚水漣漣:「你為何責罰我等?我們不過是去瞧個熱鬧,又未曾如何。」

  「是呀是呀。」

  「皇兄你不疼我們了嗎?」

  「陳慶不過一介外人,你居然向著他說話。」

  其餘皇子異口同聲,哭喊著發泄心中的不滿。

  「怎麼啦?」

  「剛才還好好的,怎麼哭起來了。」

  「扶蘇,你為何不好好看顧弟弟妹妹?」

  鄭妃就走了會神的工夫,卻被一陣哭嚷聲吵醒。

  她急急忙忙走過來,目光探尋的看向自己的長子。

  「母妃。」

  扶蘇恭敬地作揖:「將閭等人頑劣不堪,目無尊長在前,挑撥是非在後。不罰,不足以顯公義。不懲,不足以正人心。還請母妃不要插手,否則非是愛子,而是害了他們。」

  一聽兄長態度如此堅決,皇子公主們哭喊著把鄭妃圍在中間,齊聲求饒。

  「我剛才聽了一嘴,你說的尊長可是陳慶?」

  鄭妃還是從嬴政嘴裡聽說這個名字的。

  始皇帝說夢話的時候提起過幾次,一會兒要殺,一會兒又似有期盼,一會兒又勃然大怒,著實怪誕非常。

  「正是此人。」

  「以兒臣觀之,陳慶有宰輔之才,又有愛民之心。」

  「若能出任為官,必可造福黎民,固我大秦江山社稷。」

  扶蘇毫不吝嗇的溢美之詞,讓鄭妃稍感驚詫。

  她還從來沒聽長子這樣推崇一個人。

  「陳慶當真有這麼厲害?」

  鄭妃半信半疑的問道。

  「猶有過之。」

  扶蘇堅定地回答。

  在法家治國的大秦,陳慶立功後不求封賞,卻為天下百姓祈求減輕徭役。

  這種大義為公的行為,深深地觸動了扶蘇,立刻將其引為知己。

  他恨不得今晚就去登門請教,與陳慶徹夜長談。

  「這樣啊……」

  鄭妃垂下眸子,慈愛的看著親生或者非親生的子女。

  「你們哪個冒犯了人家,明天讓扶蘇帶你們去登門道歉。這件事就此揭過,聽到了沒有?」

  將閭如逢大赦:「多謝母妃開恩。」

  贏詩曼雖然心有不甘,但是也拗不過固執己見的長兄。

  她緩緩點頭,不情不願的接受了這樣的結果。

  這時候,趙高帶著內侍腳步輕緩的走來。

  「見過鄭妃,見過諸位公子。」

  他行了一禮後,恭敬地說:「扶蘇公子,陛下讓你去御書房一趟。」

  鄭妃詫異地問:「現在。」

  趙高點頭:「是。」

  「母妃不必擔心,兒臣去去就回。」

  扶蘇安慰了一句,隨著趙高匆匆往咸陽宮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