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仰天大笑歸家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北風凜冽,夜間又下了一場薄雪。😲🏆  ☝🐨

  清早的時候,僕婢早早起來灑掃院子,時不時凍得搓著手,往掌心哈氣。

  陳慶的居所院門緊閉,無聲無息。

  兩顆腦袋貼在一起,神情專注地從門縫往外看去。

  細細的麻繩從王芷茵手中延伸而出,消失在積雪之下。

  院子正中撐著一面傾斜的竹編筐,用木棍撐起,麻繩就綁縛在棍子上。

  「來了來了。」

  「別著急,等它們都進去了再說。」

  陳慶和王芷茵瞪圓了眼睛,屏氣凝息。

  房檐上的鳥雀終究是抵不過食物的誘惑,三五成群落在院裡。

  先是在外圍蹦跳著轉了兩圈,吃乾淨了散碎的穀粒後,一步步邁入編筐之下。

  它們一邊吃還一邊機警的四下張望,片刻後才安心大膽地埋頭爭食黃澄澄的穀物。

  「拉!」

  陳慶突然一聲大喊。

  王芷茵猛地抽動麻繩。

  啪嗒!

  編筐扣下,鳥雀驚恐地拍打著翅膀想要逃竄。

  「熱巴,快快快,拿麻袋過來。」

  陳慶高興地呼喝著,打開門沖了出去。

  「誒,這就來。」

  「家主小心些,別摔著了。」

  熱巴叮囑一聲,才拎上麻袋跟在後頭。

  王芷茵腿腳不便,扶著門站了起來,「裡面有隻藍羽的雀兒長得挺漂亮,你別弄死啦。」

  陳慶小心翼翼地掀開扁筐,將裡面的鳥雀一隻只掏了出來。

  熱巴雙手握著麻袋口,等他放入鳥雀抽出手來,立刻紮緊。

  「什麼藍的紅的,待會兒都要進咱們的肚子。」

  收好戰利品,陳慶提著麻袋喜氣洋洋的往屋裡走去。

  「那不一樣。」

  「它好看啊!」

  「留著養起來多好?」

  王芷茵生性好動,現在卻不得不每天悶在屋子裡養傷。

  陳慶被罷官後,才有了閒暇陪她玩耍,心情自然格外明媚。

  「好看有什麼用?」

  「你就說它香不香吧?」

  他拎著麻袋晃了一圈,「烤麻雀走起!」

  王芷茵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暖爐上早就燒好了熱水,三人一起動手,把鳥雀剝洗乾淨,用竹籤穿好架在炭火邊。

  「要是有一杯甘醪酒就好了。」

  王芷茵看著逐漸變色的烤鳥雀,吸了吸鼻子,「酸甜生津,去油解膩。」

  「你倒是會享受!」

  陳慶吐槽了一句,站起身來:「咱們家沒有濁酒吧?」

  「我去給你打來。」

  「賢弟稍待片刻,為兄去去就回。」

  王芷茵也沒想到她隨便提了一嘴,陳慶居然真的會去打酒。

  「要不算了吧,這大冷的天,別的酒也是一樣。」

  陳慶笑道:「賢弟勞苦功高,新婚之夜要不是你,我也不會帶槍,現在說不定早就一命嗚呼了。」

  王芷茵霎時間臊得臉紅。

  還沒等她回神,陳慶已經快步出了屋子。

  「你穿厚實一點。」

  「不用了,馬上就回來。」

  陳慶擺了擺手,小跑著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真是的。」

  王芷茵遙望著院門口,突然露出驚慌之色:「糟了,忘記遣侍衛跟隨他。」

  「奴婢記得前面轉角處就有一家酒鋪,各色酒水齊全。」

  「夫人不必擔心。」

  熱巴溫柔地安慰道。

  「嗯,這個禍害應該沒那麼容易出事。」

  王芷茵點點頭,放下心來。

  熱巴實在忍俊不禁,你的擔憂都寫在臉上了,還叫人家『禍害』?

  ——

  天寒地凍。

  路上人影稀疏,行色匆匆。

  陳慶提了酒壺從鋪子裡出來,縮著膀子快步往自家走去。

  無官一身輕,打從入了咸陽城,難得能有安閒時日。

  就當給自己放個假了。

  李斯被罷相,朝中的法家門徒必然不肯善罷甘休。

  始皇帝大概是早有打算,提前免了他的官職。

  陳慶不出現,別人就拿他沒辦法,也少了朝堂上的口舌紛爭,大家都落個清閒。

  「咦。」

  出門的時候,門口就停著兩輛馬車,他沒往心裡去。

  一會兒工夫,又來了三輛大車。

  陳慶不由警覺起來,伸手摸了摸後腰上的火槍。

  他放慢步伐,目光在幾名車夫身上來回掃視。

  「看什麼看。」

  「車上少了什麼東西,拿你試問!」

  一名膀大腰圓的車夫被盯得不耐煩,高聲呵斥。

  「老兄,我就是這附近的住戶。」

  陳慶隨手指了個民居密集的方向:「這大冷的天,可是有人要搬家?怎麼恁多車馬?」

  「去去去,不關你的事。」

  車夫擺了擺手,高傲地仰起頭:「我等給陳少府辦差,閒雜人等莫聽莫問。」

  陳慶更來了興趣,笑著問:「聽說陳少府被罷了官,可是要返還家鄉了?」

  車夫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大冷的天,他們在外面凍得站不住坐不下。

  左右也是閒著無事,便招了招手:「陳少府那是帝婿,就算罷了官,那也是皇親國戚!他走了讓公主殿下獨守空房嗎?」

  「那這是……」

  陳慶好奇地指著馬車。

  「是相里中侯家裡叫的車。」

  車夫壓低聲音說:「這不是公主殿下住過來了嘛,他們再寄住陳少府家中,豈不是遭人嫌棄?」

  「哦……」

  陳慶這才恍然大悟。

  相里奚不想給女兒惹麻煩,所以買或者租了新的宅院,打算先將東西搬出來。

  等回頭事已鑄成,再跟他說,省得夾纏不清。

  「兄弟,你提的那是什麼?」

  車夫把雙手揣在袖子裡,突然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酒香。

  「甘醪酒,不值什麼錢的。」

  「老兄喝一口暖暖身子?」

  陳慶爽快地提起酒壺。

  「哎呦,這……怎麼好意思呢?」

  車夫搓著手,顯然十分意動。

  其他幾名車夫也圍了過來,嘴上沒好意思說,卻眼巴巴地盯著他的酒壺。

  「拿去喝吧,我再去打一壺就是了。」

  濁酒價格低廉,平民百姓逢年過節都會喝上一兩斤,陳慶更沒當回事。

  「等等,我去討個碗。」

  「壺你留著。」

  膀大腰圓的車夫一溜煙兒跑了。

  不多時,他捧著大陶碗興沖沖地回來。

  陳慶持著酒壺,給每人倒了小半碗,讓他們輪流享用。

  「殿下,你看那是不是家主?」

  一輛精緻奢華的馬車緩緩駛來。

  侍女遠遠地就看著陳慶有些眼熟,扶了嬴詩曼下車後,指著他的背影說道。

  「夫君?」

  嬴詩曼怎麼會不認識同榻而眠的丈夫。

  她連忙解下狐皮披肩,快步走上前。

  「喝夠了沒有?」

  「壺裡還有一些,索性都給你們吧。」

  陳慶晃了晃酒壺,再次抬起胳膊。

  「謝謝老哥!」

  「你可真是個敞亮人啊!」

  「這酒我們不白喝,你要是今後有什麼活計招呼一聲,兄弟們保管給你辦得妥妥的!」

  體型魁梧的車夫拍著胸膛,發出豪言壯語。

  「那就多謝幾位老哥關照了。」

  陳慶笑著作揖。

  「夫君,你這是在做什麼?」

  嬴詩曼從身後過來,把披風搭在他的肩上。

  「啊?」

  「我跟幾位老哥喝酒呢。」

  「夫人你回來啦?」

  「礦上的情形如何?」

  陳慶把酒壺交給了一旁的侍女,牽著她冰涼的小手往府里走去。

  「凍壞我的夫人嘍!」

  「你才是……這麼大的人了,出門不知道多穿件衣服。」

  「哈哈哈!為夫體格雄健,區區風寒算得了什麼!」

  兩人有說有笑,眾多侍衛和婢女前呼後擁。

  「對了。」

  「幾位老哥回頭見啊,下次再請你們喝酒。」

  陳慶突然回過頭來,衝著車夫們拱拱手。

  啪嗒。

  清脆的陶碗破裂聲傳來。

  「他是……」

  嬴詩曼的風姿氣度,儀仗排場,哪是普通人家能擺出來的!

  還有那架六御馬車……

  「他就是陳少府?!」

  車夫們好像做了一個不真實的夢。

  大名鼎鼎的帝婿、雷火司少府陳慶剛才和他們有說有笑,把酒言歡。

  甚至……還有人呵斥了他幾句。

  「哈哈哈!」

  爽朗的大笑聲從高牆之內傳來。

  陳慶慣於逗弄嬴詩曼,再次發出得意的笑聲。

  「果真非常人也!」

  車夫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小聲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