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咸陽宮的御書房中燭火長明。
扶蘇肅身而立,原原本本地將白日的見聞詳細闡述。
「銀行初設,股本已達一千萬貫之巨。」
「稍有差池,不說國朝動盪,起碼也於皇家和朝廷威信大有損害。」
「故此兒臣願以個人名義,一力承擔。」
嬴政雙眸半睜半閉:「你以個人名義行事,天下就不把你當寡人的兒子了?」
「兒臣……會與他們分說清楚。」
扶蘇窘迫地說道。
嬴政嘆息一聲,無奈地說:「此事有陳慶主持,不會出什麼差錯。就算真的蝕了本金,以其奸狡之術,也定有解決辦法。」
「再退而言之,哪怕真被人逼上門去,你以為陳慶會怕嗎?」
「別操那沒用的心啦。」
扶蘇抬起頭:「那依父皇之見,此事萬無一失?」
嬴政輕笑一聲:「別人來辦此事,寡人皆為其憂心。陳慶嘛,大可不必。」
「你也不看看他找的都是些什麼人?」
「烏倮、巴清,他們有登堂入室的資格嗎?」
「蒙、王兩家世代為大秦效力,哪怕折了本,他們會管你要嗎?」
他忍不住訓誡道:「為人君者,向臣子借貸,此事大為不妥,有失君上體面。」
「但是以你儲君的身份,也挑不出什麼大毛病來。」
「不過……」
嬴政語氣深沉地說道:「陳慶要一成股份,那是他有自知之明,要的少了。」
「以其本事,起碼值三成股。」
「但這廝壞就壞在名聲太惡。」
說到這裡,始皇帝也禁不住發笑:「由他來出面,欺壓普通豪商還可以。管王翦、蒙毅要錢,不被人亂棍打出來才怪。」
扶蘇剛要附和著發笑,嬴政的面孔卻又板了起來。
「你方才說,要以個人名義承擔責任。」
「那你可知……如果沒有皇家的顏面和太子的身份,你能值幾成股份?」
扶蘇神情猶疑,作揖道:「兒臣不知。」
嬴政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然後勾起:「半成。」
聽完這個答案,饒是扶蘇心裡早有準備,仍然感受到深深的挫敗。
嬴政靜靜地打量著自己的兒子。
眼中既有失望,也有期許。
扶蘇還年輕,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成長。
況且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有陳慶在旁悉心教導,他總能學到些有用的東西。
「哪天你能學到陳慶三成的本事,寡人亦無憂矣。」
「夜已深,你退下吧。」
扶蘇心事重重地離去後,嬴政站起身,把窗戶支開。
室外的冷風撲面而來,卻無法熄滅他內心的燥郁之氣。
「謙謙君子,仁義道德,能值個半兩錢嗎?」
「寡人把你送去北地,體嘗民間疾苦,收效實在甚微啊。」
——
次日清早。
扶蘇上朝回來,邀陳慶前往雷火司視察。
二人同乘一車,數百名黑衣黑甲的鐵鷹劍士前呼後擁,護衛在側。
馬車之後,還有一大群鶯鶯燕燕的美貌胡姬神色驚慌,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
錦衣華服的貴公子,威武不凡的士兵,充滿異域風情的女子猶如盛裝出巡一般,引得街道上人人側目。
扶蘇乾咽了口唾沫,努力保持神情的自然。
這樣高調的作風顯然有違他的處事原則,百姓那詫異的眼神,在他看來似乎包含了無數的指責和失望。
然而陳慶身披熊皮大氅,高傲地站在旁邊。
他絲毫不顧及別人異樣的眼神,昂首挺胸,睥睨八方。
父皇說要好好向陳慶學習,扶蘇深吸口氣,挺直了腰杆。
「殿下,這回可真是便宜六國刑徒了。」
「後世胡姬可是稀缺資源,不知道有多搶手。」
「微臣當初看一本網文,作者叫什麼生產隊的驢。裡面的書友各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與微臣志趣相投。」
「要是能把這些胡姬帶回去,我非得每人發兩個不可!」
陳慶回憶起穿越前的美好時光,忍不住開懷大笑。
「先生視美色如糞土,富貴而不忘昔日友朋,德行實在令人敬佩。」
扶蘇拱拱手。
有人說說話,他的臉色總算輕鬆了些。
陳慶眼神玩味,坐下來說:「不瞞殿下說,這些胡姬遠觀如花似玉,近看……實在糙得很。」
「那一身毛扎扎的,實在讓人下不去手。」
「後世有脫毛儀,還有各種高檔化妝品捯飭一下還行。」
「現在嘛……」
他搖了搖頭:「微臣實在消受不起。」
娜扎和熱巴出身小國王族。
哪怕再小的國家,她們能享受到的衣食待遇也不是普通人可比的。
生活條件優渥,自然養出了一身細皮嫩肉,皮膚白皙雪膩。
這些嘛……
陳慶想起自己握住其中一人的手腕,那種毛茸茸的感覺簡直讓人瘮得慌。
車隊出了城後,圍觀的百姓少了許多。
扶蘇這才寬下了心,與陳慶有說有笑地談起了十天之後的婚事。
年關將近,在始皇帝干預下,臘月里又出了一個諸事皆宜的黃道吉日。
陳慶是新近崛起的朝堂重臣,貴為九卿。
贏詩曼是皇家最受寵愛的女兒,金枝玉葉。
二人的婚禮自然不能馬虎。
「參見殿下。」
「見過……呃……」
相里奚正率領徒弟在草棚里打磨炮膛,見到聲勢浩大的太子車駕前來,立刻出來行禮。
他的目光很快被年輕貌美的胡姬吸引,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相里先生可是動心了?」
「要不要本官送你幾個?」
陳慶笑著打趣道。
「下官失禮。」
相里奚老臉發紅,趕忙垂下頭去:「微臣只是好奇……不知這些胡姬從何而來?」
他斜瞥著陳慶,目光中充滿探詢的意味。
太子殿下品性高潔,肯定干不出帶著大群女子招搖過市的行徑。
那還能有誰?
「相里先生看我幹嘛?」
「女人只會影響我開炮的速度。」
陳慶的目光望向草棚里一排厚重威武的青銅大炮。
怪不得皇家也沒餘糧了!
一邊要開展基礎建設,一邊還要花費巨資鑄造大炮,而且一次就是十門。
皇家內庫也頂不住啊!
「爾等看個什麼!」
雷火司駐地的男女比例起碼也有300:1以上。
別說是女人,就算有隻母老鼠跑過去,這群光棍漢也忍不住要多看兩眼。
陳慶帶了一百名妙齡胡姬,霎時間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們,半刻都捨不得挪開。
「本官答應給你們發婆娘,人我帶來了!」
「你們哪個學成了手藝,現在就可以過來領。」
「沒學會的,還不滾去幹活!」
陳慶扯著嗓子罵了一句,刑徒們才回過頭去繼續勞作。
只不過相比剛才死氣沉沉的樣子,他們手中的鎬、䦆仿佛變得輕飄飄的,掄起來格外賣力。
那推車運載泥土的年輕人更是一路小跑,腳下像是踩了風火輪一樣。
「殿下你看,這一百名胡姬,起碼頂千名刑徒的勞力吧?」
陳慶指著熱火朝天的勞動場景:「過些時日咱們宣布銀行成立,他們不得爭著搶著來借錢?」
「男人嘛,一輩子就是為逼生……」
後面的話實在太糙,他沒好意思說。
「先生所言何意?」
扶蘇打定了主意,要一絲不苟地學習陳慶的言行舉止。
「本宮又不是外人,先生大可直言不諱。」
陳慶猶豫了下,「呃……這乃是後世的民間俗語,大致是……」
「為啥生,為啥死,為啥辛苦一輩子。」
「吃啥虧,上啥當,一生死在啥身上。」
「橫批:沒啥不行。」
扶蘇思索良久,突然臉色臊得通紅。
「我去看看相里先生鑄造的大炮。」
陳慶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無奈地說:「都是大老爺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