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不差那一日兩日

  黃昏臨近,絢麗的火燒雲染紅了天邊。💎✌ 69SнǗx.Č𝓞爪 🐍🐠

  相里奚在弟子的攙扶下,拄著木杖一瘸一拐地回了家。

  如果不是陳慶和太子再三督促,他真想吃住都在工地,熬夜奮戰。

  不如此,就無法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沒多久。

  相里菱從廚房裡出來,在圍裙上擦了把手。

  「爹,您什麼時候回來的?」

  「這是……」

  「您怎麼把祖宗牌位都供奉出來了?」

  「今天是什麼日子?」

  父親跪在正堂,口中念念有詞,不斷朝著歷代祖先和墨聖的畫像叩拜,神情極為莊重。

  相里菱下意識以為今天是什麼祭祀先祖的大日子。

  「阿菱,過來一起跪下。」

  相里奚頭也不回,輕聲說道。

  「哦……」

  相里菱遲疑著走到他身旁,側頭瞥了他一眼,懷著心中的疑惑跪在地上。

  「不肖子孫相里奚庸碌無能,以致墨家日益沉淪……」

  相里奚喋喋不休地數落著自己的罪過,說到後面眼眶忍不住發紅。

  太難了!

  墨聖將矩子令交給了相里家,可他老人家剛咽氣,墨家就鬧起了內訌。

  而後三家分裂,互相明爭暗鬥。

  在不斷的內耗下,聲勢一日不復一日,幾乎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相里奚這個名義上的矩子背負的壓力可想而知。

  「墨家大興在即,不肖子孫在此立誓。」

  「若不能振興墨家,死亦不入祖墳,不入族譜,無顏面見列祖列宗。」

  他作揖行禮,語氣堅決地說道。

  「爹爹!」

  相里菱嚇了一跳。

  不入祖墳,不入族譜那可是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才有的待遇。

  墨家什麼樣子,她比誰心裡都清楚。

  昔年孔子有門人三千,仗之周遊列國。

  墨子有服役者百八十人,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還踵。

  二者並稱當世之顯學,文攻武鬥都不落下風,在當時風光無兩。

  秦墨如何才能回到昔日的輝煌?

  「阿菱,爹爹心中自有計較。」

  相里奚深深地打量著自己的女兒,嘴角不由勾起。

  總有那愛嚼舌根的,說他沒有子嗣繼承家業,相里家敗落是早晚的事情。

  要不是養了個好女兒,怎會有這般天大的機緣落到自己頭上?

  「爹爹,你的腳怎麼了?」

  祭拜完祖先後,相里菱扶著他站了起來。

  相里奚的一隻腳不敢著地,馬上被她發現了異常。

  「先別管我了。」

  「我記得上次楊寶發了俸祿,送來一壇好酒。」

  「你去把它挖出來。」

  「還有弟子們孝敬的山珍野貨,去挑揀些好貨色,一起給陳少府送過去。」

  相里奚吩咐道。

  「爹爹?」

  相里菱更加詫異。

  他不是千叮嚀萬囑咐,大婚之前不讓二人再見面嗎?

  怎麼今天一反常態,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讓你去你就去嘛。」

  「都什麼時候了,還顧得上那些小節。」

  相里奚催促道:「反正你早晚也是他的人,不差這一日兩日。」

  「爹爹你說的這是哪裡話!」

  相里菱臊紅了臉,不敢抬頭。

  都怪陳慶那個壞人!

  非得在那等羞人的時候,貼在她的耳邊念叨什麼:「阿菱,以後我要日日如此,一日三次,天天日……」

  ???

  相里奚疑惑地打量著她,暗暗想道:難道是女兒要嫁做人婦,臉皮也薄了?以往沒有這麼容易害羞啊。

  「時候不早了,你快去吧。」

  「我等你回來吃飯。」

  他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

  「知道了。」

  相里菱點點頭,旋身離去。

  ——

  燭火搖曳。

  陳慶獨自端坐在案前,盯著一張人物關係圖表沉思不語。

  「到底是誰呢?」

  宋默刺殺一事讓他感覺到了濃濃的危機感。

  已經有人狗急跳牆,迫不及待要除掉他了!

  然而仔細梳理了一遍與自己有關的人,除了李斯這個秋後的螞蚱,其他人似乎還不到這個地步。

  「李斯……」

  陳慶有種直覺,對方不像是會用這種手段的人。

  法家門徒,最為重視規則。

  李斯想對付自己,大概不會用這種規則之外的刺殺手段。

  「想殺我?」

  「別讓我抓住了,你就遭老罪嘍!」

  陳慶的目光瞄向床榻邊上的木盒。

  得想辦法讓相里奚儘快打造出方便攜帶的燧發槍出來。

  火繩槍激發速度實在太慢了,沒等他開槍,估計都死八回了。

  篤篤篤。

  「陳少府,你在嗎?」

  相里菱柔柔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阿菱?」

  陳慶驚訝地站了起來。

  「我在呢!」

  他飛奔著跑過去,一開門看見真的是她,頓時喜出望外。

  「我爹遣我過來給你送些……」

  相里菱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陳慶一把扯了進去。

  「陳郎別這樣,我爹等我回去吃飯呢。」

  她手裡捧著酒罈,肩頭上掛著干菇、風乾的野兔、野雞等山貨。

  就算想阻攔,也騰不出手來。

  「你可想死我了。」

  陳慶捧住她嬌美的臉蛋兒,眼中的情意像是要燒起來一樣。

  「帶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幹嘛,只要你人過來了就好。」

  他迫不及待地把那些零零碎碎的東西解下來扔到一旁,拉著相里菱就往床榻走去。

  「你別這樣。」

  相里菱哭笑不得。

  「我回去晚了,爹爹一定會知道咱們……」

  「他老人家早就知道了。」

  陳慶打斷了她的話頭:「我快一點,咱們速戰速決。」

  相里菱不停地搖頭。

  萬一她不回去,等會兒父親派人過來怎麼辦?

  被人聽到動靜,她以後還做不做人了?

  「等成了婚,我怎樣都由你。」

  「陳郎,你先忍一忍。」

  相里菱一邊推拒,一邊含羞帶怯地勸道。

  「忍不了啊。」

  「你見過火槍點燃了之後,還能不擊發的嗎?」

  「我現在就是這種狀態,快炸了!」

  陳慶強硬地說。

  「那……要不然你晚上再過來。」

  相里菱的底線一降再降,小聲說道。

  「晚上?」

  陳慶猶豫良久。

  倉促之間來一發,只怕也不太過癮。

  等晚上翻牆過去,想折騰幾次就折騰幾次。

  「先讓我摸摸香瓜。」

  「我看它最近長大了沒有。」

  陳慶抱著她不肯撒手,把手從衣襟里伸了進去。

  相里菱扭捏地躲閃了幾次,最終也只能任由他施為。

  「陳郎,我爹今日好像有些不太尋常。」

  「他老念叨著什麼墨家大興,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相里菱為了分散注意力,不讓自己哼出聲來,便打聽起關心的事情。

  「墨家大興?」

  「早就該大興了!」

  「有十萬墨者,移山倒海,改天換日都不是難事!」

  陳慶貼在她的頸間:「阿菱,等以後咱們一起去天上看看,我把星星給你摘下來。」

  相里菱神情恍惚,痴痴地望著他。

  「好……嗯~」

  「陳郎你輕點。」

  ——

  蒙家。

  書房內燭台高聳,火光跳躍。

  蒙毅低頭看完六百里加急傳回來的信件,胸中的火氣越燒越旺。

  「暫避鋒芒?」

  「一個不知哪跑來的無名小輩,需要讓蒙家暫避鋒芒?!」

  砰!

  蒙毅氣憤地拍了下案幾,臉色陰沉地在書房中來回踱步。

  「再不想辦法收拾他,這廝都快要竄到天上去了!」

  「兄長不知咸陽情形,未見過陳慶有多囂張跋扈,否則斷不會做出這般決定。」

  他緊咬著牙關,轉身坐在案幾前奮筆疾書。

  蒙恬、蒙毅兄弟倆一文一武,分管兵權朝政,在大秦是赫赫有名的勛貴世家。

  因為蒙恬常年在北地,蒙家大小事一向是蒙毅說了算。

  他是文官,智計過人,沉穩達練,外人都以為蒙家的家主是蒙毅。

  很少人知道,蒙恬這個猛將比弟弟更加聰慧,目光也更加深遠。

  他不發話,蒙毅是萬萬不敢擅作主張的。

  「家主。」

  「方才吃飯的時候,下人發現鴿房裡落下一隻信鴿,它的腳上還綁著一封密信。」

  管家在門外稟報。

  「拿過來。」

  蒙毅頭也不抬,忙著給兄長寫信控訴陳慶的惡行。

  管家輕手輕腳地進來,把蠟封的竹管遞上去,然後又自覺地退下。

  蒙毅寫完了書信,吹乾上面的墨跡後,吩咐侍者將其送往北地。

  「唉……」

  他嘆了口氣,突然發現案上多出了個東西。

  「差點忘記。」

  蒙毅隨手拿起來,檢查過蠟封后,抽出其中的紙卷。

  「莎車國主伏誅,大秦又下一國。」

  蒙毅愣了好久之後,臉上露出抑制不住的狂喜。

  「好!」

  「我的好侄兒!」

  「蒙家後繼有人矣!」

  「來人,備車。」

  「本官要入宮報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