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6章 把我這當逛窯子啦?

  坐牢的日子既不枯燥也不壓抑,更不會度日如年苦不堪言。

  白天來探望陳慶的人絡繹不絕,晚上還有夜鶯校尉與他秘密相會,用如火的熱情慰藉他的身心。

  「湯谷暫時還沒有消息傳來,不過從統領大人泄露的隻言片語來看,陛下著實動了真怒。」

  「還有……」

  「太子殿下已經下令禁止朝堂中再提及此事,交由陛下聖裁。」

  「可朝臣還不死心,拿你過往的劣跡大做文章,每日早朝彈劾不斷。」

  「你還記得長陵縣縣尉之子高福嗎?被你當街開槍打死的那個。」

  夜鶯一邊剝著板栗,一邊述說外面的情況。

  「高福?」

  「哦,想起來了,與幾個玩伴合夥欺負信兒的那小子嘛,他如今墳頭草都三尺高了吧?」

  「怎地,又受人攛掇出來伸冤啦?」

  陳慶嚼著香甜的栗子,滿不在乎地說道。

  夜鶯又往他嘴邊遞了一顆,沒好氣地說:「高家攔路喊冤,向蒙尚書遞交了血狀。刑部此時決定重查此案,看來是要落井下石。」

  陳慶用力點頭:「老登與我勢同水火,干出這等事來倒也不稀奇。」

  「還有呢?」

  夜鶯心情沉重:「內務府有一位借調來的軍伍被你所殺,原本朝臣也打算重翻舊帳的,被武成侯壓下了。」

  「還有個被你打死的縣令,太子殿下召吏部尚書章邯入宮,消弭了此事。」

  陳慶皺起眉頭:「我有殺過這麼多人嗎?」

  夜鶯篤定地說:「換成誰來審都是鐵證如山,抵賴不了的。」

  陳慶攤開手:「我也沒打算抵賴啊。」

  「那軍卒與伙頭以次充好,剋扣內務府工匠的口糧,死得一點都不冤。」

  「縣令拿發霉的陳糧給百姓吃,把賑災的新糧私下分了,再遇上我照樣不手軟。」

  夜鶯瞪了他一眼:「那你收受外邦使節的賄賂怎麼說?朝中百官大肆宣揚你勾結匈奴,資敵賣國。」

  陳慶擺擺手:「錢我雖然收了,但我沒替他們辦事呀!」

  「這分明是增加了匈奴的負擔,妥妥的曲線救國嘛!」

  「怎麼會成了賣國?」

  夜鶯嘆了口氣:「你如今身在獄中,別說出不去,就算當面對質也是百口莫辯。」

  「但願詩曼公主能求得陛下寬恕,對你從輕發落。」

  陳慶不見半點慌亂之色。

  不從輕發落又能怎樣?

  大不了提前舉事,拼一把唄!

  自從墨家衰敗後,聲勢一落千丈。

  很多人都忘了,墨家原本是華夏歷史上最早的民間武裝團體。

  秦墨繼承了其中最大的遺產,理、軍、工三科俱全,攻守城池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再加上內務府數年來積累的龐大資產,他們只需要很短時間就能轉變成令人望而生畏的大型軍事集團。

  說句不謙虛的話,黑冰台仗之鎮壓六國餘孽的鐵鷹劍士,頂多一時三刻就要敗下陣來。

  咱們工人有力量不是開玩笑的!

  「滿朝文武皆欲置你於死地,你居然不害怕?」

  夜鶯不解地問道。

  「徒具其形的紙老虎而已,怕他們作甚?」

  「人多有用嗎?口誅筆伐有用嗎?」

  「真理掌握在我手中!」

  陳慶胸有成竹地說道。

  夜鶯感受到這股強烈的自信,猜測他或許有什麼後手。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大概是我杞人憂天了吧。

  「侯爺,時辰不早了。」

  陳慶猛地打了個激靈,一把按住了她鬼鬼祟祟的小手。

  「慢來。」

  「今日罷兵休戰。」

  「我好不容易在牢里休養生息幾天,你倒好,每逢午夜必至,盤剝無度。」

  「莫非你以為本侯要死了,想給我留個香火?」

  夜鶯被他一語道破心事,頓時鬧了個大紅臉:「我沒有。」

  陳慶輕撫著她的秀髮:「好啦,來日方長。」

  「區區黑冰台的大獄困不住我,更要不了我的命。」

  「待爹爹重見天日之時,一定忘不了給你補上缺失的寵愛。」

  夜鶯又羞又氣,站起身道:「女兒明天再來探望爹爹,您多保重。」

  「誒,好閨女,真孝順。」

  陳慶笑著沖她揮手告別。

  等監室內重新恢復了安靜,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他扯住被角蓋住自己,沒多久就陷入了酣睡中。

  ——

  又是一個百無聊賴的白天。

  唯一讓陳慶覺得稀奇的是——麗姝夫人竟然哭哭啼啼前來探望他這個失勢的侯爺。

  更讓人哭笑不得的是——二人坐下來說了沒多久的話,麗姝夫人的眼中就流露出些許別樣的意味。

  不是,你們到底怎麼想的?

  陳某下獄待罪→牢里孤寂苦悶→借我一身香肌媚骨讓他消解排遣→侯爺重新恢復鬥志,妾身功莫大焉。

  可拉倒吧!

  我看你們分明是來逛窯子的!

  嚴詞拒絕了麗姝夫人的好意,陳慶又叮囑她去找李左車傳話,穩定內務府的人心,這才把人打發走。

  「侯爺,醒醒。」

  「有訪客。」

  夕陽西斜時,陳慶側身托腮,失神地遙望著天邊的晚霞。

  獄卒輕手輕腳走來,小聲稟報。

  「不見。」

  「還沒完沒了啦?」

  「今日閉門謝客,誰都不見。」

  獄卒低聲應諾,隨後一臉難色地看向身邊的蒙毅。

  「許久不見,雷侯依然風采未減吶。」

  「即使身在牢獄,脾氣依舊不小。」

  「不過老夫今日來,可不是作客的。」

  「就算是客,也是不討喜的惡客。」

  陳慶一骨碌翻過身:「老登你怎麼來了?」

  蒙毅的笑意凝固在臉上,心下大為不悅。

  雖然不明白老登的意思,但陳慶嘴裡從來說不出什麼好話。

  「職責在身,請雷侯配合刑部調查一樁積年舊案。」

  「高福你還記得嗎?」

  蒙毅得意洋洋地笑道。

  陳慶面露驚愕之色,慌張地躲到牆角的位置:「老登你不是口吐鮮血,一命嗚呼了嗎?」

  「怎麼又活了?」

  「莫非是死後怨念不散,找本侯索命來了?」

  「哦,獄中陰氣匯聚,冤魂盤踞,所以才給了你這老鬼可乘之機!」

  「老登,儘管放馬過來吧!」

  「活著的時候你奈何不了我,死後照樣是我的手下敗將!」

  「呵~tui!」

  一口濃痰從圍欄的縫隙中飛了出來,蒙毅後退半步,險之又險地避過。

  可他低頭一看,黃痰不偏不倚落在官袍的胸腹處,正沿著衣物表面緩緩下滑。

  「逆賊,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悟!」

  「打開牢門,老夫要親自料理他!」

  蒙毅怒不可遏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