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朔風凜冽。
火鍋中湯水翻騰,各色葷素食材在其中上下翻騰。
瀰漫的蒸汽驅散了身上的寒意,爽朗的大笑聲迴蕩在廳堂中。
「大雪封門,萬物凋敝。」
「可天下百姓嗷嗷待哺,由不得我們懈怠。」
陳慶的視線先後掃過韓信、殷嬙,英布、吳敏。
真有你們的啊!
想學宋默那廝不成?
以前流落江湖的時候,衣食無著、風餐露宿,但重振墨家的壯志從未磨滅。
可是和甘銀瑤相遇後,昔日上山能打虎、下海能擒蛟的猛士逐漸淪陷,守著老婆孩子熱炕頭樂不思蜀。
孩子降生了沒半年,就厚著臉皮來求他,支支吾吾地說夫妻兩個打算退出江湖。
陳慶無奈之下,給宋默在皇莊裡安排了個莊頭的差事。
甘銀瑤也不再擔任嬴詩曼的貼身侍衛,負責在田莊裡幹些統籌入庫的瑣碎事務。
如今夫妻兩個已經有了第二胎,看目前的架勢還打算一直生下去。
陳慶有時候懷疑這公婆倆是不是碰瓷來的。
進了體制內捧上鐵飯碗就原形畢露了是吧?
反正俸祿該發照樣發,閒著沒事生孩子唄!
「信兒,你成婚未久,若不是事關緊要,叔叔也不會把你叫來。」
「還有鎮海將軍,有件事非得你出馬不可。」
陳慶從鍋里撈出燙熟了的紅薯葉,蘸足了醬料塞進嘴裡。
「叔叔儘管吩咐。」
「聽憑侯爺驅策。」
二人先後表態。
殷嬙和吳敏兩個臉色紅潤,容光煥發,韓信和英布則多少顯得氣色虛浮,中氣不足。
其中緣由不問可知。
「內河戰船的樣式定下來了沒有?」
「明年開春化凍,水利機械即可恢復運轉。」
「最晚春末時,本侯要看到它馳騁在渭河之上。」
陳慶嚴肅地叮囑道。
「叔叔,工期是否太緊迫了些?」
「樣式差不多已經敲定了,可建造以及調試頗耗時間。」
「更何況您說的鐵甲船誰都沒見過……」
韓信暗暗叫苦。
陳慶固執己見:「內務府要錢有錢,要人有人,水力器械獨步天下。」
「區區一艘小船,兩三個月完全足夠了。」
「至多……讓侄媳給你打下手,照常在內務府領一份俸祿。」
殷嬙一直拘謹地坐在韓信身旁,連筷子都沒伸幾次,聞言詫異地抬起頭:「我?」
「有什麼難處嗎?」
「而今你嫁入韓家,便是半個內務府的人。」
「公務緊急,你來搭把手不為過吧?」
陳慶理所當然地說道。
大好年華不思拼搏,天天在家郎情妾意還能行?
殷嬙遲疑地向韓信投去徵詢意見的眼神,得到對方准許後,才緩緩點頭:「既然侯爺有命,妾身就盡力而為。」
陳慶笑道:「內務府又添一員良將,可喜可賀。」
「鎮海將軍,接下來該你了!」
「趁著今冬有暇時,打聽清楚京畿附近哪裡有水賊盤踞。」
「明年鐵甲船造好之後,內務府要出兵剿匪,順便招撫一部分作惡不多,可堪造就的水匪。」
英布聽到這話,拍著胸脯說:「包在末將身上。」
「也不是某家吹噓,看過地形和水情之後,哪裡有賊寇盤踞,某家一望便知。」
吳敏臉色不悅,低頭輕咳了兩聲。
「呃,末將一心為朝廷效力,對如何肅清匪寇是下了大力氣的。」
「絕不辜負侯爺的重託。」
英布改口為自己辯解了一番。
殷嬙很漂亮,初為人婦後更顯得明艷照人。
吳敏姿色不如對方,出身不如對方,嫁的夫君還是不如對方。
同桌而坐,她不由生出幾分自慚形穢。
英布大咧咧地講述曾經落草為寇的過往,更是讓她覺得顏面大損,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陳慶搞不懂女人之間互相攀比的心思,還以為是吳敏自恃出身,非得逼著英布遁名匿跡,改頭換面重新做人。
搞笑!
我還是反賊出身呢!
當初乘坐囚車進咸陽的時候,全城百姓有目共睹。
今天也沒人恥笑我呀!
「不戰而屈人之兵,此乃謀攻之法也。」
吳敏鄙夷地抬頭看向英布,好像在說:你勇武過人謀略欠缺,萬一招撫不到水匪,拿什麼向侯爺交差?」
英布爽朗地笑道:「謀攻正是某家的拿手本事。」
「你們聽好——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陳慶眉頭輕皺,不明所以地打量著他。
之乎者也、搖頭晃腦的倒是像模像樣的。
不過會讀跟會寫是兩碼事,會寫跟深明其意又是兩碼事。
你要是能通篇默寫下來算我輸!
果不其然,英布念了二三十句就打起了磕絆,他略顯尷尬地笑著作揖道:「諸位酒興正濃,某家就不繼續獻醜了。」
落座的時候,他先朝著吳敏瞥了一眼,想知道自己念錯了沒有。
結果吳敏頭也不抬,英布頓時心慌。
他又把目光投向韓信夫婦,緊張地觀察二人的臉色。
韓信讚許地點點頭,殷嬙則是羞澀一笑,把頭別向對面。
「班門弄斧,讓各位見笑了。」
英布老臉發紅,窘迫地摩挲著酒杯。
「咳。」
「英布,你隨我過來。」
「本侯有密事不可訴諸外人。」
陳慶察覺不對,招了招手示意對方跟他出門。
「諾。」
英布一口飲盡杯中的酒水,快步跟了上去。
「侯爺,您有什麼吩咐?」
陳慶警惕地朝廳堂內張望了一眼,神情嚴肅地問道:「英將軍,本侯早就說過,你天生神勇,未來成就不可限量。」
「吳敏只是你的媵妾,等你將來功成名就後,名門貴女任你挑選。」
英布愣了下:「侯爺此言何意?」
「某家可有冒犯之處?」
陳慶不耐煩地擺擺手:「你滿口之乎者也的,賣弄個什麼勁兒?」
英布委屈地問道:「某家新學了幾篇兵法,並無賣弄之情。」
陳慶索性直言不諱:「吳敏姿色中上,並不見多出眾。信兒的新婚夫人姿色絕美,令人艷羨。」
「可是你要知道,韓信年輕英俊,氣度不凡。人家郎才女貌的,你一個落拓莽夫眼熱什麼?」
英布大呼冤枉:「某家沒有啊!」
陳慶嗤之以鼻:「本侯不懂兵法,還不懂你嗎?」
「是誰為了在勾欄里一親香澤,背著水寨里的全部財物冒險赴京的?」
「不是你鎮海將軍嗎?」
「好色之心,人皆有之,完全可以理解。」
「本侯比你更好色。」
「可是……嬌妻美妾,大多為顯耀權貴所有。」
「你的鎮海將軍之職還遠遠不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