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舟等人領了羊肉和美酒,歡歡喜喜地各自散去。
陳慶單獨把韓信給留了下來。
「嫂嫂回老家祭拜先祖,近些日子過得還好嗎?」
「柘兒正在頑皮的年紀,平時是誰在看顧他?」
韓信還以為要被怪罪,正思索該如何對答。
羊不貴,但撒在烤羊上的香料能值五十頭羊不止。
「叔叔……」
他張開嘴才反應過來,迅速改口道:「家中有香蓮幫忙操持,她賢惠勤懇,與柘兒十分親近。」
陳慶微微一笑:「你們同房了沒有?」
韓信怔了下,瞬間紅了臉,低著頭囁嚅不語。
「嫂嫂不准?還是你嫌她出身卑賤?」
之前李左車這個老瓢蟲被娼妓鴇母圍著討債,香蓮得以與韓信結緣。
但是當陳慶把她送到韓家的時候,嫂嫂表現得十分不情願。
從韓信現在的表現來看,估摸著平日裡韓蓁嚴防死守,終究是沒能讓香蓮得逞。
「大丈夫當立不世功業,揚名立萬,信志不在此。」
韓信大義凜然地回答。
「哦,原來這樣。」
「那個城關守將的女兒,叫什麼淑婼的,是怎麼回事?」
「叔叔記得你還從北坂宮取了一枚銅鏡向其示好,結果遭人嫌棄退了回來,最後是叔叔幫你扔了。」
陳慶毫不留情地揭了他的老底。
韓信尷尬地無地自容,腦袋上冒出了絲絲縷縷的白氣。
「彼時信年少不知事,而今已經悔改了。」
陳慶收斂笑意,不再打趣他:「龍游淺水勿自棄,終有揚眉吐氣天。」
「前事休提也罷,不過……」
「如今你功成名就,是該尋一門好親事了。」
「嫂嫂不在咸陽,當由叔叔來幫你操辦。」
韓信遲疑不決:「此事是否言之過早?」
陳慶堅定地說:「不早啦,男歡女愛,人之常情。」
「嫂嫂念叨過許多次,眼巴巴等著你成家立業呢。」
「叔叔一定為你尋個良配,無論家世姿容都配得上你的。」
韓信猶豫片刻,作揖道:「信聽憑叔叔做主。」
——
天寒地凍,狂風呼嘯。
陳慶與妻妾們在溫暖的飯廳內一邊吃飯一邊閒話,順便就聊起了韓信的婚配之事。
「為夫目前有兩個方案。」
「一來,搜羅些外邦的公主貴女,人數二三十、四五十皆可。」
「讓她們聚在一處,任由信兒挑選。」
「世家大族看不上韓家的門楣,外邦公主總沒什麼好挑剔的了吧?」
「往後牽掛也少,既省心又省事。」
嬴詩曼側頭盯著他:「你想這件事很久了吧?」
「環肥燕瘦,鶯鶯燕燕,任你予取予求。」
「怪不得你總是插手禮部事務,原來根子在這裡。」
陳慶無奈地抱怨道:「跟你說正事呢,往為夫身上攀扯做什麼?」
嬴詩曼脫口而出:「因為你前科累累啊!」
王芷茵聽得津津有味,開口打斷了二人即將發生的爭吵:「還有個方案呢?」
陳慶瞟了嬴詩曼一眼,略顯心虛地說:「百巧樓來往的賓客多是大家閨秀,名門貴女。為夫和信兒在二樓選個僻靜處觀望。」
「他看中了哪個……」
嬴詩曼面若寒霜:「你還想將人擄走不成?」
王芷茵拍手叫道:「這個法子好!」
「管她是哪家的,先把人搶回來再說。」
「我早就想這麼幹了!」
砰!
嬴詩曼氣得拍了下桌子:「你們兩個……」
相里菱趕忙打圓場:「婚姻大事豈可兒戲,應當尋良媒代為張羅。有那門當戶對,品性容貌俱佳者,從中穿針引線,撮合婚配。」
陳慶嘆了口氣:「這不是沒有嘛!」
「為夫把身邊的人想了個遍,一個合適的女子都沒有。」
王芷茵高高地舉起手:「怎麼沒有?」
「我家中堂姐,年紀長我半歲,累世將門,出落得珠圓玉潤,落落大方。」
「配韓信那小郎綽綽有餘。」
陳慶皺起眉頭:「哪個堂姐?」
王芷茵比比劃劃:「這都不記得?你見過的呀。祖父召集王家的青年一輩與你同座飲酒,其中有一位富態端莊,大家氣度的……」
陳慶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一道肥碩的身影:「不行不行,信兒相貌堂堂,才華橫溢,你那位鎮宅的堂姐還是另尋良配吧。」
王芷茵聽出了他的嘲諷之意:「我堂姐哪裡不好?幼時我們一起玩耍,她的樣貌在姐妹中間是數一數二的!」
陳慶沒好氣地說:「那就祝你今後跟她一樣美,一樣好。」
王芷茵惱羞成怒:「本公子好心幫你,你反倒來咒我!」
嬴詩曼和相里菱忍不住偷笑,讓王芷茵大為火光。
「妾身想起來了,皇室宗親中有一位合適的。」
「她容貌絕美,身姿窈窕,與韓小郎正相配。」
嬴詩曼忽然若有所思地說道。
「是嗎?」
陳慶振奮地抬起頭:「她姓甚名誰?現居何處?」
嬴詩曼爽快地說:「妾身沒記錯的話,她是四年前守的寡,如今帶著兩個幼子獨居一隅,日子過得十分清苦。」
……
陳慶頓時冷了臉。
「信兒尚且出身寒門,為夫連寒門都不是,僅一介流氓而已。」
「你們既然因出身如此鄙薄他,當初嫁我作甚?」
嬴詩曼和王芷茵心慌意亂,互相對視一眼。
「夫君,你莫多想。」
「我是覺得宗親之女貌美又悽苦,命運坎坷。你那侄兒乃青年俊才,年少有為。」
「把他們撮合至一處,也算登對。」
陳慶反唇相譏:「她再悽苦再坎坷與他人何干?年少有為與寡婦登對?」
「這是誰訂的規矩!」
嬴詩曼強調:「那是皇室宗親!」
陳慶憤然起身:「你們那珠圓玉潤的堂姐、守寡帶二子的皇室宗親自己留著吧。」
「信兒乃天生將星,我就不信找不到一門好姻緣。」
說完他推開大門,氣沖沖走入夜色中。
嬴詩曼和王芷茵四目相對,一肚子委屈不知該跟誰訴說。
「操蛋的世道,操蛋的出身論貴賤!」
「這世間果然不能少了王侯將相……」
迎面寒風吹來,陳慶煩躁的情緒冷靜了不少。
「莫非是註定的?」
或許是天將降大任於韓信,他一生坎坷,屢遭磨難。
正史中並沒有記載他的妻室,但野史和民間傳說中,他前後有過兩段或者三段姻緣。
香姬,酒肆歌女。
她與迷茫落魄的韓信萍水相逢,極為賞識他的才華,故而以身相許。
與今日的香蓮極為相似。
薄姬,南昌亭長之女。
同樣是仰慕韓信的才幹,不顧父母的反對與之私奔。
殷嬙,呂后的遠親。
作為奸細被賜婚給齊王韓信,後來二人逐漸生出了感情。
殷嬙多次在奏報呂后的密折中替韓信說好話,想方設法回護他。
「等等!」
「殷嬙?」
「我記得她的父親好像叫殷德,是大秦臣子。」
陳慶停住腳步,冥思苦想。
香姬、薄姬就不必提了,他答應了嫂嫂也不會答應。
呂后心狠手辣,敏感多疑。
殷嬙明知如此,還願意冒著天大的風險去保護韓信。
這不是真愛什麼是真愛?
「就你了!」
陳慶立刻有了主見,心中的不快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