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侯且慢。」
「牛馬在草原上並不是什麼稀罕物,秦國想要,我等同樣無不應允。」
「弩馬、戰馬,您要多少說個數,各部肯定能湊出來的。」
「白羊部願出三千匹馬,兩千頭牛,侯爺您看怎麼樣?」
「大家坐下來慢慢談嘛。」
匈奴使節沒有一個走的,反而爭相表現自己的誠意。
陳慶這才滿意,給蒯徹打了個眼色。
「諸位說得沒錯。」
「買賣不成交情在,交情不在仁義在。」
「侯爺既然發了話,秦國絕不會難為各位的。」
「若是部族中牲口不足,皮貨、藥材、奴隸我們也要。」
「倘若連這些都沒有,族中的老弱婦孺送到秦國來,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計。內務府保證有他們的飯食,有他們的衣穿。」
蒯徹冠冕堂皇一番話無人附和,還收穫了幾個白眼。
陳慶好歹算是真小人,壞得不加掩飾。
蒯徹則是偽君子,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幹著最無恥、最陰險的勾當。
「我部有牛馬上萬,奴隸兩千,皮貨藥材都有。」
「不知秦國的糧食、鐵器是怎麼個換法?」
有人直奔主題地問道。
「婁煩部新得了三百餘西域胡姬,個個姿容出眾,價錢絕對公道。」
「極西之地來的香料值多少?本使帶了些過來,請雷侯查驗。」
「羊毛織就的花氈能換多少糧?」
「上好的皮貨什麼價?」
廳堂內吵鬧得如同菜市場一樣,呼喝聲不斷。
為了換回足夠的物資,他們毫不吝嗇地掏空了家底。
「不要急,不要急。」
蒯徹與匈奴人打交道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雙手下壓著試圖維持秩序。
「爾等的貨物已經拿出來了,秦國的東西你們還沒見過呢。」
「來人。」
蒯徹拍了拍手,僕從排著長隊進入廳堂內,把琳琅滿目的貨品擺在桌案上。
金黃的穀粒仿佛有著神奇的魔力,一下子就吸引了眾多匈奴使節的目光。
「是今歲的新糧,粒大飽滿,看來秦國今年的收成不錯。」
「我部想多買些麥、菽,陳糧也行。」
「只有秦國才有如此美麗的綢緞,可惜啦……」
「咦,這是皮袍嗎?」
秦國貨物種類豐富齊全,而且造型華美不凡,令眾多使節不禁生出一股高大上的感覺。
嬴詩曼公器私用,特意塞進來的一些皮革製品吸引了不少人的關注。
匈奴人遊牧為生,皮革製品是他們最重要的生活物資和工具,不可或缺。
幾人小聲交流一陣子後,面色變得古怪起來。
「敢問一聲,這是什麼皮子做的?」
陳慶隨意瞥了一眼:「羊皮吧,大概是。」
匈奴使節露出驚訝的神色:「雷侯認錯了吧?在下行走草原數十年,從未見過如此柔軟舒適的羊皮袍。」
「這是怎麼做出來的?」
陳慶答道:「反正本侯記得一件袍子值兩百五十文。至於它是什麼皮子,怎麼做出來的,重要嗎?」
「各位若是有意,不妨穿上去外面走一圈,無礙的。」
一人猶猶豫豫地穿上了羊皮袍,站在門口吹了會兒冷風。
從他臉上的笑容就看得出來,對這件皮袍十分滿意。
「雷侯,這一件皮袍賣的比大羊還貴,不過值當了!」
陳慶笑著說:「一件袍子可不止一張羊皮,秦國從不做坑人的買賣。」
白羊部使節遲疑片刻,開口問道:「不知今歲互易,生羊皮是什麼價?
蒯徹接過話頭:「殘皮、劣皮兩三文到七八文不等,上等貨十文錢一張,更好的還能加錢。」
廳堂內一下子安靜下來,眾多使節臉色各異。
上等生羊皮才十文錢,秦國的一件皮袍卻要兩百多文!
不過他們很快就釋然了。
鞣製、裁切、縫製也需要出工出力,不可能讓別人白忙活。
再說這皮袍遠勝於草原上粗製濫造的貨色,貴點也正常。
「想不到這裡還有一捆皮索。」
「它又是個什麼價?」
穿著皮袍的人回到廳堂內,眼尖地看到邊角位置的一小捆皮質繩索。
「十文錢。」
蒯徹不假思索地回答。
匈奴使節先後伸手揪住繩頭用力扯拽,發現它的質量相當上乘,柔韌又結實。
一層無形的陰霾籠罩心頭。
向來是草原上向秦國售賣皮貨,沒想到今天竟然反過來了。
更重要的是,差不多的價錢,秦國貨明顯要好的多。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先說說糧食什麼價吧。」
接下來的談判就交給了蒯徹。
他不受匈奴使節待見是有原因的,一副黑心奸商的嘴臉讓人火氣噌噌直冒。
「每次白災凍斃牛羊無數,等天氣一暖,全成了分文不值的爛肉。」
「向來物寡則貴,物多則賤。」
「本官開出的價碼隨行就市,哪有壓價嘛!」
「你們要講道理好不好?」
匈奴人的性子野蠻粗狂,很快就有人忍不住火氣,轉頭走到陳慶面前。
「雷侯,我等不願與之互易。」
「請您換個人來吧。」
陳慶狀似疑惑地問道:「怎麼啦?」
「蒯先生可是哪裡得罪你們了?」
匈奴使節不忿地說道:「憑什麼匈奴的貨物到了他嘴裡就三文不值兩文,秦國的貨哪一樣都是價高又難得?」
「沒有這樣欺負人的!」
陳慶輕笑兩聲:「具體哪一樣三文不值兩文啦?」
匈奴使節恨聲道:「皮子、藥材、木料全都不值錢……」
陳慶打斷了他的話:「牛、馬總是值錢的嘛。」
「秦國先賢有云:尺有所短,寸有所長。」
「草原人擅長放牧牛馬,自當發揚長處,多多蓄養牲口。」
「秦國善耕種、工造,其實賺的也是份辛苦錢。」
「大家互補所需,都有美好的未來。」
匈奴使節愣了會兒才回神:「雷侯的意思是,互易的價格定死了?不改了?」
陳慶緩緩點頭:「本侯相信下屬的才幹,也相信秦國貨品物有所值。」
他一句安撫的話都沒有,頓時把對方惹惱了。
「欺人太甚!」
「我還不賣了!」
匈奴使節怒火攻心,狠狠地瞪了陳慶一眼,拔腿向外走去。
余者面面相覷,心思各異。
「還有誰不打算互易了,一道走吧。」
「做生意嘛,講究個你情我願。」
「本侯從不強人所難。」
「各位請便。」
陳慶還真沒想到,有人敢對他大呼小叫,頤指氣使。
莫非真信了什麼『自由貿易』?
難道你不知道自由的僅僅是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