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的公子和公主們歡笑著朝牛車跑來，伸出一雙雙小手在狗頭金上摸來摸去。

  膽大的直接抓起旁邊的碎金，一股腦地往自己懷裡塞去。

  「你們好大的膽！」

  「這是獻給父皇的貢品，快拿出來。」

  嬴詩曼揪住兩個不聽話的弟妹，板著臉呵斥。

  「讓他們拿去玩吧。」

  「又不是什麼稀罕東西，佐渡島有的是。」

  陳慶好言相勸。

  「小時偷針，大時偷金。」

  「他們小時候就敢偷金，長大了還想偷什麼？」

  嬴詩曼完全沒理會陳慶，一個接一個的把弟妹們藏起來的金塊給翻了出來。

  「快跑！」

  將閭喊了一聲，皇子們一鬨而散。

  「將閭，給我滾回來！」

  「皇兄，你也不管管他們。」

  嬴詩曼氣呼呼地在原地跳腳。

  扶蘇微笑著說：「讓弟妹們開拓眼界，遠比黃金本身的價值更大。」

  「他們從小就知道海外有金，才會生出對外探索開拓的渴求。」

  「天地很大，外面的山河同樣錦繡如畫。」

  「若是他們將來有機會去走走看看豈不是更好？」

  嬴詩曼嘟著嘴：「你哪來的歪理？」

  陳慶尷尬地別過頭去，扶蘇則把目光投向另外一邊。

  「就知道你們兩個是一個鼻孔出氣。」

  「快進宮吧，父皇和母妃在御花園等候呢。」

  大如銅盆的天然赤金著實罕見。

  花園內鶯鶯燕燕，後宮嬪妃幾乎一個不落。

  始皇帝和鄭妃站在木案前，好奇地盯著眼前巨大的金塊嘖嘖稱奇。

  「陳卿，佐渡島每年可產金多少？」

  「五萬兩會有嗎？」

  皇家內庫中搜羅了無數奇珍異寶。

  在統一六國的過程中，嬴政過目的寶物數不勝數。

  尤以楚國的黃金器物量大而精美。

  《韓非子·內儲說上》中記載：荊南之地，麗水中生金，人多竊采之。

  從眼前的巨型天然赤金，他立即意識到佐渡島的金礦不光儲量巨大，而且品位相當驚人。

  起碼不遜色於楚地的『水金』（在水中淘洗而得的砂金）。

  「微臣說不好。」

  陳慶猶豫不決地說：「凡事先易而後難。」

  「佐渡島罕有人踏足，當地野人尋獲黃金後，多以之供奉神明。」

  「年復一年積少成多，故此子嬰公子登島短短時日，所獲不菲。」

  「但野人手中的黃金搜刮乾淨後，再想從山川河流中尋獲黃金就不再那般容易。」

  「最好的方法還是大秦自行開礦鍊金。」

  「可開採礦藏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

  嬴政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守著這麼大一座金山，難道還能虧了不成？」

  陳慶搖搖頭：「虧倒是不會虧。」

  「問題在於皇家想投入多少本錢？」

  「依微臣所知，佐渡島金礦足夠五萬人開採四百年之久。」

  嬴政眼眸瞪大：「四百年？」

  「寡人若徵發民夫五十萬，那就是四十年采完？」

  陳慶再次搖頭：「陛下，帳不是這麼算的。」

  「佐渡島不過方寸之地，哪能容得下五十萬人口？」

  「扶桑現今幾乎為不毛野地，糧食產出連當地野人都餵不飽，又如何供給大秦採礦？」

  「假如以大船從東海運糧，一來一回靡耗甚重。」

  「遇到大風大浪，船隊全部沉入海中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如此開採出來的黃金未必抵得上皇家的開支。」

  「說不定還真干成了賠本的買賣。」

  嬴政半信半疑：「那依陳卿之見呢？」

  「微臣以為……」

  陳慶一板一眼地說：「應當多招募扶桑野人，一部分墾荒耕種，一部分採掘黃金。」

  「日常飲食以及簡單的器物當地自給自足，由大秦本土提供扶桑缺乏的緊要物資，順便將冶煉後的黃金運回來。」

  「十年下來，佐渡島礦山必然蒸蒸日上，成為皇家內庫最重要的財源。」

  嬴政不禁皺起了眉頭，權衡其中的利弊。

  鄭妃笑著誇讚道：「賢婿經營有方，陛下您就按他說的來辦吧。」

  嬴政本來就意動，又不忍拂了愛妃的臉面，爽快地答應：「就暫且依你所言，且觀後效。」

  陳慶繼續諫言：「佐渡島地域狹小，野人不過千數。」

  「供給糧秣的耕地，恐怕要在附近的大島上開墾。」

  「開礦的人手也需要從周圍招募網羅。」

  嬴政知道他在避諱什麼，高聲道：「寡人再下一封詔書，授予子嬰臨機獨斷之權。」

  「凡扶桑土地，盡歸其所用。」

  「化外之民，盡歸其調遣。」

  陳慶眼底露出一絲喜色。

  成了！

  就這麼簡單。

  有些事得看誰來說，誰來辦。

  子嬰心驚膽戰了那麼久，但對他來說，三言兩語就可以輕易化解。

  始皇帝每天要盯著天下輿圖看好久，根本沒把扶桑彈丸之地放在心上。

  就算讓子嬰占了扶桑列島，野人全部收納麾下，又能怎麼樣？

  子嬰要是舉旗造反，不啻於異想天開。

  始皇帝得知後非得笑掉大牙不可。

  「諾。」

  陳慶領命之後，扶蘇瞅準時機上前。

  「父皇，兒臣還有一事奏稟。」

  「准。」

  「匈奴六部遣使……」

  扶蘇陳述了一遍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想法，並且列舉了管子的多次貿易戰事跡作為參照。

  嬴政一聽就覺得靠譜。

  匈奴近兩年鮮少南下搶掠，民間避戰求和的心態愈發旺盛。

  若此計得逞，正好師出有名！

  「寡人准了。」

  「陳卿，此事交給你辦。」

  「扶蘇，你從旁協助。」

  嬴政越看陳慶越覺得順眼。

  這個女婿一肚子壞水，對蠻夷尤其心狠手辣。

  讓他來給扶蘇當個表率再適合不過了。

  「諾。」

  「多謝父皇恩准。」

  陳慶和扶蘇對視一眼，心有靈犀地笑了笑。

  鄭妃笑容如沐春風：「你們兩個一貫同進同退，瞧著真讓人舒坦。」

  「扶蘇，你喚陳慶為先生，平日裡多學多問，擇其善者而從之，聽明白了沒有？」

  「還有陳慶，皇家沒拿你當外人。我兒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你要多多提點。」

  陳慶微笑著點頭。

  我的好岳母呀！

  你和詩曼、大舅哥確實沒拿我當外人。

  但我的皇帝岳父就未必了。

  我也想從一而終，為大秦的千秋偉業奉獻終身。

  可現實不答應啊！

  再不功成身退，或許我連小命都要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