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仁義之道

  第268章 仁義之道

  扶蘇沒有先至壽春。

  他沿淮河而下就要到壽春時在一個村落下了船。

  這並非扶蘇故作神秘,而是他認為只有在別人沒在場時觀察到的情況才是最真實的。

  否則,楚民很可能是在秦軍刀兵的威逼下表現出一副心甘情願的樣子,又或者那水車舂米也是事先安排好。

  為此扶蘇及其親衛還身著便裝假扮成商人前往這村落……這時代若是要改變身份的話只怕就只有商人合適了。

  原因是「士農工」都不常走動,且遷移成本相當大,農民甚至都沒有出遠門的條件,只有商人才會在各地到處走賤買貴賣。

  然而事實卻讓扶蘇失望了,因為他並沒有發現所謂的「真相」。

  村落的水車舂米處排著長隊等著舂米,村外的田地里已有大批百姓在忙著屯田。

  再看看那舂米的水車……扶蘇也就不得不信了,其結構和原理都十分簡單:水力帶動水車,水車壓下原木一端使另一端的舂槌抬高,然後重重落下完成了一次舂米過程。

  這其間扶蘇還問了幾個楚民:

  「這是秦人的水車,你等為何甘願前來舂米屯田,難道已忘了滅國之恨?」

  楚民聽聞扶蘇這番言語不由被嚇得面色大變,個個像避瘟疫似的躲著扶蘇一行人。

  其中有幾個膽大的就上前來勸道:

  「你等還是快走吧。」

  「這話若是傳到秦軍耳中非拿你等問罪不可,到時也連累了我等。」

  「至於為何舂米屯田……我等尋常百姓人家,為的還不是為了填飽肚子?」

  「能舂米又能屯田有良,這等好事不來豈不是傻子?」

  扶蘇聽完這話後心情十分沉重,他一聲不響的回到船上再次沿原定路線順流而下,這一回卻是直達壽春。

  楊端和及沈兵早在壽春城內的港口等著扶蘇了。

  扶蘇一下船兩人就趕忙上前去行禮:

  「恭迎公子!」

  沈兵忍不住打量了下這傳說中的扶蘇,卻是眉清目秀、溫文爾雅,只是眼神里透出的儘是憂愁和感傷,若是沒有事先知道他便是扶蘇,還道只是一介書生。

  扶蘇也打量了下沈兵,問:

  「這位可是副將沈兵?」

  沈兵趕忙回答:

  「正是屬下。」

  沈兵並不奇怪扶蘇會猜得出自己。

  扶蘇定是認得楊端和,另一方面沈兵頭戴五大夫冠飾也表明了身份。

  沈兵原以為扶蘇也會像許應一般說幾句讚賞的話,沒想到扶蘇只冷冷的「嗯」了一聲,然後就逕自走上為他備下的馬車。

  沈兵偷偷望了楊端和一眼,兩人都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讓扶蘇這公子不滿意了。

  不過他們也沒敢遲疑,先後登上馬車跟在車隊後。

  車隊是開往壽春皇宮。

  沈兵等人即便是打下了壽春也不敢住進皇宮……這動不動就是個謀反的罪名,沒人可擔得起。

  不過扶蘇非是常人,住在皇宮裡自是沒有問題。

  但車行到半路前方就停了下來。

  接著就有侍從自前方跑了下來道:

  「公子有令,公子來任大梁軍監軍,是以應與大梁軍同吃同住。」

  「改道大梁軍軍營。」

  沈兵揚了揚眉。

  儒家有個好處就是講仁義治天下,所以當然要與兵士同吃同住而不是自個住皇宮。

  楊端和不敢違抗命令,只得下令改道大梁軍軍營。

  大梁軍軍營設在南面,這是由於秦軍的防禦方向是南面的楚軍。

  轉向之後只一柱香時間就趕到大梁軍軍營。

  扶蘇在馬車內掀開帘子往外看了看,卻見兵容整齊盔明甲亮,兵士臉上儘是剛勇和自信,讓人不敢相信其數月前還是一無是處的魏兵。

  不久一眾人就下了馬車進了魏呴的校尉帳……扶蘇是臨時改道大梁軍並未準備住處,是以只得將魏呴的帳蓬騰了出來。

  扶蘇上位,接著依次是楊端和、許應、沈兵、魏呴、王賁等滿滿坐了一廳。

  扶蘇卻也奇怪,他並未像其它人一般坐在案前,而是負手背對著眾人透過窗外望著遠處的水車。

  楊端和小心翼翼的行禮道:

  「稟公子,那便是沈兵所制的舂米水車,若公子有興趣……」

  扶蘇打斷楊端和的話:

  「我已去看過這舂米水車。」

  「製法確是精妙,卻不是用在正處。」

  王賁心直口快,聞言不由疑惑的問了句:

  「敢問公子,這舂米水車用於舂米如何不是用在正處?」

  扶蘇回過身來打量了王賁一眼,問:

  「敢問校尉,我等為何而制這舂米水車?」

  此時的王賁已是神武軍校尉……陳端戰死校尉一職便空缺,王賁在汝陰一戰的表現有目共睹,且爵位高於其它人,由他任校尉再合適不過。

  王賁回答:

  「自是為了舂米。」

  扶蘇又問:

  「為何而舂米?」

  王賁拱手道:

  「為屯田。」

  扶蘇緊逼了兩步再問:

  「為何屯田?」

  王賁想也不想就答道:

  「為了……」

  說到這裡王賁就明白了,屯田是為了軍糧、為了發動戰爭。

  於是扶蘇就以為這不是用在正處。

  果然,扶蘇見王賁遲疑就瞄了沈兵一眼說道:

  「若副將是為造福蒼生而制出舂米水車,那麼扶蘇便該為天下百姓感謝副將。」

  「但副將卻是為數月之後再起兵端而制,其結果便是生靈荼炭民不寥生,這如何能說是用在正處?」

  楊端和在一旁插嘴道:

  「公子,若副將不制出舂米水車,數月之後只怕免不了有百姓餓死。」

  扶蘇回答:

  「若我等以仁德發動百姓屯田再將餘糧由北賑至楚地,百姓雖不足以裹腹但卻不至餓死。」

  「而有了舂米水車後,戰死者又何止是餓死數之百倍?」

  這話說的楊端和都無言以對。

  因為這要說起戰死的人,那還真是無法估計且可以預想的確會比餓死的人更多。

  魏呴則不甘的反問一句:

  「敢問公子,即便是我軍不戰,楚軍又豈會善罷甘休?」

  「到時我軍不僅糧草不足有餓死之憂,還有楚軍大軍大境……到時如何才能避免傷亡?」

  扶蘇則回答:

  「是以此戰才不可取。」

  「我等出師無名民心不服,非仁義之道。」

  「若四方來朝萬眾歸心,又何需擔心楚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