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在旁邊也跟著點點頭。
他對嫡長子繼承制度也是舉雙手贊成的。
一方面,因為他自己就是秦國的大公子。
另一方面,在他看來,這樣的制度能讓管理國家變得更順暢。
「哥哥這麼說,難道是打算從嫡長子繼承制度上下手?」
扶蘇琢磨了下,還是決定直接問出口。
嬴政神色凝重地望向趙安,
想聽聽趙安對嫡長子繼承制度怎麼看。
趙安輕輕開口:「我確實打算從這裡入手,並且我的方法會讓那些貴族們自食其果。」
他說話聲音平平淡淡,
但在嬴政和扶蘇耳中,卻如同千斤重錘。
「我只問一個問題。」
「你們知不知道嫡長子繼承制度有什麼弊端?」趙安吸了口煙問道。
儘管這個制度能確保權力平穩過渡,
但它並非無懈可擊,也有不少缺陷。
畢竟,任何人造的制度和規則都難免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
只是這些問題還沒到爆發的時候罷了。
嬴政和扶蘇互相對視一眼,然後都搖了搖頭。
這個問題,他們確實沒深想過。
隨即,趙安起身走到扶蘇跟前,問:「賢弟,你這個繼承人的位子穩當嗎?」
扶蘇頓時瞪大了眼,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他好像有點明白趙安之前的意思了。
扶蘇轉向自己的父皇,
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從平時的種種跡象來看,扶蘇可以很確定,
自己作為繼承人的地位相當穩固。
但這並不代表其他弟弟沒有機會。
嬴政的臉色變得異常嚴肅。
他自然明白趙安這麼問的目的,再聯繫之前的問題和談話內容,
嬴政感覺自己已經猜了個大概。
「掌柜的是想激起長子和其他子嗣的矛盾,藉此限制那些貴族的權力嗎?」
嬴政冷冷問道,這事他必須弄個明白。
否則,稍有不慎,受影響的就不只是那些貴族了。
連帝國未來的皇帝也會受波及。
這種情況,嬴政絕不允許發生。
「不,不是挑起矛盾。」
「而是讓他們自己生出矛盾。」
趙安自信滿滿地說。
若是只是挑起矛盾,那實在太容易了。
「這該怎麼實現呢?」
扶蘇很困惑地問。
他覺得今天自己有點跟不上趙安的思維節奏了。
這讓扶蘇再次體驗到了初次見面時的感受,
他實在想不通,
如何才能讓父子、兄弟間產生巨大的裂痕,
這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
甚至可以說,他之前根本就不會有這種念頭。
「很簡單,兩個字,利益!」
趙安淡淡地說。在絕對的利益面前,任何感情都會變得脆弱。如果打動不了對方,那是因為利益還不夠大。
「我還是不明白,掌柜你說的這些和那些貴族有什麼關聯。」
嬴政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趙安說的每一句話、每一件事,嬴政都懂,
但一旦把這些串聯起來,
嬴政就有些迷糊了。
「老趙,別急,讓我把話說完。」
趙安並不急著將自己的想法全盤托出。
還是那句話,
直接說出來的效果,永遠不如讓對方主動去思考。
趙安現在正努力將話題拆分成一小塊一小塊,
一步步引導著嬴政和扶蘇的思維,
以達到讓他們獨立思考的目的。
可以說,趙安費盡了心思。
接著,趙安繼續說道:「我講了這麼多,其實就想告訴你們。」
「只要有足夠的誘惑,人可以做出任何事情。」
「我所想的這個計策,正是利用了人的欲望。」
「它叫做推恩令!」
前面的鋪墊已經足夠多,雖然看起來零零碎碎,
但細品之下,內涵豐富。
他相信,嬴政和扶蘇一定能領悟其中的門道。
嬴政眼前一亮。
推恩令!
光是這個名字,嬴政就非常喜歡。
很有帝王發布詔令的風範。
「所謂的推恩令,其實很簡單,概括來說就是一句話。」
「貴族的封賞以前只能由嫡長子繼承。」
「改為,長子、次子、三子共同繼承。」
「如果家裡子嗣更多,就繼續往下分。」
「一定要確保每個兒子都能獲得應得的利益。」
「利益」這兩個字,趙安說得特別重。
推恩令,被譽為歷史上最無解的陽謀之一。
它的高明之處,在於抓住了人心的貪婪,又讓貴族不得不遵行。
一旦反抗,不僅會導致家庭不和,
嚴重時,家中的子嗣還會互相揭發,到時家醜就會人盡皆知。
在這個重視名譽甚於生命的年代,
任何有身份的人都無法容忍這樣的羞辱發生在自己身上。
而且,這樣做還能削弱貴族的勢力,
同時加強中央集權。
對貴族是壞事,但對皇帝卻是大好事。
嬴政興奮得坐不住,站起來在客廳里來回踱步。
趙安說得雖然簡短,
在嬴政聽來,卻仿佛一篇振聾發聵的文章。
這事大有可為!
然而,很快他又冷靜下來。
「掌柜的,這樣做豈不是回到了分封制的老路上?」
嬴政突然問道。
作為一個合格的皇帝,最基本的一點,
就是在任何時候都要保持頭腦清醒,
絕不能讓喜悅、憤怒等情緒沖昏頭腦。
扶蘇剛剛燃起的熱情,也被嬴政的話一盆冷水澆滅。
「老趙,你的想法真夠奇特。」
「這怎麼會是回到分封制的老路上呢。」
「我的想法本質上是在郡縣制上的改進。」
趙安彈掉菸灰。
「但,按你所說,推恩令不斷分解貴族手中的封賞,」
「不就像是不斷分封出一個又一個小的諸侯國?」
「那些公子和貴族子嗣豈不就成了新的諸侯?」
嬴政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