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他們聽說扶盛博士帶著門下的幾個弟子前往各地遊說,此行欲撫平六國百姓與大秦之間的分歧,若成功,就是大功一件,到時候,陛下定會加官進爵。」小徒弟眨了眨眼睛,小聲道:「他們都是聽說了此事,所以才……」
「啪!」
淳于越重重一拍大腿,臉色漲紅,眼睛裡噴著前所未有的怒火,整個人如同暴怒的獅子一樣。
該死的扶盛!
若不是榜上秦風,你小子有建功立業的機會?
光明正大的搶本大儒的弟子,扶盛,你還真是好樣的!
「如今扶盛可是風公子身邊赫赫有名的賢士,你們幾個不羨慕其他人跟著扶盛建功立業嗎?為何不一起去?」
「在這無邊無際的曠野,或許一輩子也得不到晉升的機會,每日與這深不見底的黃土打交道,你們真的想好了嗎?」
「跟著扶盛博士,很快就有出頭之日,跟著老夫,恐怕……要老死在這鄉下……」
淳于越全身顫抖,手指不自覺地蜷縮,嘴唇也微微哆嗦,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剩餘的弟子見狀,均紅著眼睛,匍匐在地上,連連磕頭。
「以後,我們都跟著大儒。」
話音落下,淳于越紅了眼眶,臉上的褶皺更多,整個人好像突然老了好幾歲。
外出牽牛的弟子回來後,就看見這詭異的一幕。
發生什麼事了?
「哞!」
隨著一聲牛叫,打破了眾人之間悲傷的氣氛。
轉頭一看,牛終於被借回來了。
可是借回來的不是時候呀!
正當他們想說什麼的時候,就看見李方扛著一個用布包裹嚴實的東西走了過來。
手裡還拿著一個包袱。
「你們這是怎麼了?其他人呢?」
「嗚嗚!」
聞言,在場有幾個年紀小的弟子終於忍不住了,開始低聲啜泣。
「快說啊,怎麼了?」
李方意識到情況不對勁,放下手裡的東西,急切地詢問道。
「師兄……他們……他們投奔扶盛博士去了。」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誰說了這麼一句話。
「什麼?」
李方眉頭緊皺,眼睛眯成一條縫,目光中充滿了困惑和不解,呆立在原地,喃喃自語道:「為什麼?」
原本買到犁的好心情瞬間被澆了個透心涼,都沒有注意到一旁停著的耕牛。
「這……他們聽說扶盛博士馬上前往各地遊說,欲跟著扶盛博士建功立業,不願待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也可以理解。」
有一個弟子小聲道。
「豈有此理!」李方跺了跺腳,眼底都是諷刺:「想當初他們剛入博士府拜師的時候,嫌棄扶盛博士空有一個虛職,轉而投入淳大儒的門下,而今淳大儒遭難,這些人竟見風使舵投奔扶盛博士,真是一群小人!」
說到這裡的時候,李方轉而看向淳于越,認真道:「老師,這些弟子都是鼠目寸光,小人之徒,趁此機會,將這些人逐出師門,這些害群之馬留著也是禍害。」
「好!」
淳于越嘆了一口氣,點點頭。
李方說得對,這些弟子見風使舵,不真誠,留下也是禍害,但看著僅剩的幾個人,他心裡還是划過一絲落寞。
想他操勞半輩子,被趕到鄉下勞作,弟子們也一個個遠去,真不知道他這輩子還剩下什麼?
不過,他淳于越雖老驥伏櫪,但志在千里。
種田何嘗不是一種出路!
怨天尤人,從不是他的性格。
作為孔夫子的接班人,他萬萬不能給孔夫子丟人。
「大夥,振作起來,如今耕牛已尋到,犁具和蔬菜種子也買回來了,只要我們好好種田,就有重新回到咸陽城的那一天。」
「是啊,師兄弟們,我們好好干,總有一天,能回到咸陽城的。」
李方見大家垂頭喪氣,突然想起來什麼,拿過一旁用布包裹的東西,大聲道:「你們猜這是什麼?」
「今日我在集市上買了一件神物,這下,耕作再也不用擔心了。」
「師兄,老師不是讓你去買直轅犁嗎?犁呢?」
一個小徒弟搖搖頭,翻起眼皮看了李方一眼,奇怪道。
直轅犁體積龐大,豈是這麼一個小小的包袱能裝得下的。
話音落下,眾人的視線均被吸引了過來。
淳于越也一臉不善地瞪著李方,身子顫抖。
「李方,為師將為數不多的盤纏均給了你,讓你去購置直轅犁?你……」
面對眾人的指責,李方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勾唇一笑。
「我是去買犁了,但我買的不是直轅犁,而是曲轅犁,你們看!」
說著,就把布解開,露出小巧的曲轅犁。
從外觀看,曲轅犁有著彎曲的犁轅,這一獨特的設計使其區別於直轅犁。
犁轅線條流暢,犁鏵尖銳且鋒利,形如新月,犁壁呈弧形,表面光滑。
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淡淡的光澤。
「這也是犁?」
「如此嬌小能耕作嗎?」
「是啊,我從沒見過如此形狀的犁。」
「大膽李方,你看你買的這是什麼玩意?」淳于越吹鬍子瞪眼,一腳踢在李方屁股上,怒不可遏道:「讓你買直轅犁,你卻買來這麼一個鬼東西,老夫身上的盤纏本來就不夠,哪裡還有餘錢再買一個直轅犁?」
無奈,淳于越只能將視線定格在在場的弟子身上,詢問道:「你們身上還有零錢嗎?大夥湊一湊,看能不能湊出一個直轅犁的錢?」
李方皺了皺眉頭,拉了拉淳于越的袖子,小聲道:「老師,此物是一件神物,一人一牛便可耕作。」
「不信的話,您就看看!」
「弟子不可能買一件沒用的東西回來的。」
淳于越鐵青的臉色慢慢舒展開,輕飄飄地看了一眼李方。
「行,那你就去試試。」
「為師還從沒聽說過一人一牛便可耕地的。」
掃了一眼站在一旁無所事事的幾個弟子,厲聲道:「你們也仔細看看,你們的大師哥是如何一人一牛進行耕作的?」
淳于越是想借著這次的事情給弟子立威,讓他們知道錢不能亂用,生活要勤儉淳樸才好。
「諾!」
一眾弟子拱拱手,亮晶晶地盯著李方。
在他們的印象中,大師兄憨厚穩重,從沒有幹過什麼出格的事,今日大師兄為何這麼反常?
「你們說,難道這曲轅犁真有大師兄說得那麼厲害?」
「自古以來,都是兩牛三人耕地,若真有這樣的神物一人一牛,開玩笑吧?那犁頭能拉得動?」
「是啊,為了保證犁地的深度,所以直轅犁又大又笨重,此犁小巧,犁出來的地能耕作嗎?」
所有人的眼神里,都充滿了深深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