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雷雨中，黎淵閉目，聆聽著雷霆之音，真切的感受到了千古級天賦的可怖。

  過去兩年間，他不知聽過多少次雷聲，但雷無形、無相，觸不及，摸不到，

  哪怕他將虎豹雷音修到了逼近圓滿的地步，也始終無法真正參悟雷形。

  直至此刻。

  「虎豹雷音，是以虎豹的吼聲震動臟腑筋骨，以此發出類似雷聲的聲音……」

  院落中，黎淵閉目。

  這一刻，他的世界安靜到落針可聞，來自於聆音籙的強大聽覺，讓那每一道雷音都在他的心頭成數倍，十數倍的放大。

  巨大的音波迴蕩，讓他的臟腑震顫，筋骨不自覺的摩擦，發出『咔咔』聲響。

  「雷是聲音，無形也是形……以龍發雷音，是為雷龍！」

  夜雨之中，黎淵陡然睜開雙眼，淡黃色的內氣不知何時已經將他籠罩在內，這是千鈞氣功。

  伴隨著他睜眼，籠罩全身的內氣劇烈沸騰，隨其心意在其身後化作一顆暴戾龍首。

  「雷！」

  黎淵抬頭，夜幕中有電蛇划過，繼而雷聲滾滾而至。

  他身後的龍首之影劇烈震顫，濃烈的千鈞內氣，在此刻沸騰燃燒，這是內氣改換。

  在黎淵的注視，引導之下，純黃色的內氣漸漸生出一抹淡淡的黑色，

  繼而，黑色擴散，一縷縷、一道道，似要將那龍首之影完全覆蓋。

  這是真正的百獸雷龍即將修成的徵兆，但雷龍內氣並沒有取代千鈞內氣，而是自下而上，將其覆蓋、吞噬、直至融歸於一。

  而內氣，僅僅是個開始。

  「百獸雷龍……老韓真是個天才，」

  黎淵心中喃喃，感覺到了體內的細微變化。

  雷形將成的此刻，他身兼的五十餘形，也漸漸融入雷龍之一，這是極為徹底的諸形合一。

  心中轉念，黎淵連吞了好些丹藥，閉著眼，引導起雷龍的蛻變。

  兼具十三形的雷龍，與兼具五十形的雷龍，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境界。

  ……

  ……

  咔嚓！

  楚宅外，斗月和尚跨步而來，隔著雷雨，他一眼便看到了那一灘幾乎沒有人形的爛泥。

  「好大的力氣！」

  韓同按刀而來，掃了一眼四周幾成廢墟的地面，挑眉冷哼：

  「敢在我龍虎寺內刺殺長老，這賊人好大的膽子！」

  一眾人都沒打傘，但密集的雨雪卻似被一股無形的屏障隔絕於外。

  「該死，該殺！」

  低沉的聲音響起，一個披著黑甲的中年站起身來，他手裡捏著一把染血的泥土。

  「林師弟可有發現？」

  斗月和尚微微皺眉。

  黑甲中年名為林甲，是龍吟堂另外一位副堂主，換血雖未大成，所披之『睚眥甲』卻是神兵級數。

  「這刺客武功極高，且擅長隱藏，楚師兄的屍身上沒有留下任何真氣，乃至於內氣的痕跡。」

  林甲面目冷硬，眼神中跳動著怒火：

  「唯一可以確信的是，這刺客所用之兵刃，乃是一口神兵級的重錘！」

  「神兵級重錘？」

  雨中幾人無不皺眉，後看向斗月和尚，龍虎寺九堂中，只有渾天堂內有神兵級重錘。

  「只看傷勢，林師兄所言不差。」

  斗月和尚點點頭，他乃是精擅錘法的大高手，剛看第一眼，就知曉楚玄空是被錘殺的。

  「江湖傳言，玄鯨錘主李元霸潛藏在衡山城，疑似拜入我龍虎寺門下……」

  韓同突然開口：「邪神教雖多妖人，但其教中的卜算多少還是有些可信度的。」

  「李元霸？」

  林甲皺眉，他自然聽過這個名字，實則也暗中打探過近兩年加入龍虎寺的弟子。

  不止是他，其餘幾人也都聯想到了那位疑似潛藏在宗門的玄鯨錘主。

  龍虎齊現的一幕，他們至今記憶猶新。

  「這兩年內，宗門新收的弟子不少，但至多不過是通脈層級，如何殺得楚師兄？」

  斗月和尚搖頭。

  即便是突破失敗，境界大跌，以楚玄空的武功，也絕非通脈層級的武者可以挑戰，哪怕是偷襲。

  林甲看了他一眼，微微眯眼：

  「通脈大成級的絕頂天才，加之裂海玄鯨錘相助，楚師兄到底重傷在身，被其刺殺也不無可能……」

  「林師兄！」

  斗月和尚抬手打斷了他的話，眼神變的危險。

  林甲也不懼，只是淡淡道：「事關宗門長老，我不過是猜測而已，斗月師弟何必動怒？」

  斗月和尚冷笑一聲，卻反而看向韓同：

  「韓師兄，你安排的探子何在？」

  「那邊幾個，滾過來！」

  韓同一招手，不遠處幾個弟子就快步而來，滿身雨水，臉色發白。

  「回，回師叔。」

  這幾個弟子心情極差，但也還是強打精神，將今夜發生的事敘述了一遍：

  「事發之前，我等幾人在府外各處值守……楚堂主潛行而出，我等一時大意沒有察覺，待聽到聲響過來，那刺客已消失無蹤。」

  「而且，楚堂主家中細軟都消失不見……」

  「楚師兄是自己出來的？」

  斗月和尚加重了語氣，看向韓同兩人：

  「雷雨夜裡，他不在屋內療傷，卻要潛行出府，且攜帶了家中細軟……」

  「斗月師弟想說什麼？」

  這次，林甲將他打斷，眼神很冷：「你懷疑我師兄要叛離宗門嗎？」

  「猜測而已，林師兄又何必動怒？」

  「你！」

  林甲面色一沉。

  「好了！」

  作壁上觀的韓同適時出聲：「道主他老人家已發了書信，不日就將回宗，此事若不能處理妥當，只怕他老人家那關也過不去。」

  道主……

  聽到韓同這麼一說，兩人頓時冷靜下來。

  「我已遣了弟子徹查楚宅內外所有弟子門人，最多一兩日當有消息，現在……」

  林甲看向斗月：

  「斗月師弟，林某要見見你那位天才小師弟，你沒意見吧？」

  呼！

  斗月和尚拂袖而走。

  其餘幾人對視一眼，也紛紛跟上，幾人都是換血大成的准宗師，腳程何其之快？

  不多時已到了渾天峰。

  夜雨中的渾天峰也頗為熱鬧，不少弟子穿梭在山林之中，空中還有蒼鷹盤旋搜尋。

  斗月和尚心情不佳，獨行於前，後面幾人環顧打量著，遠遠地，可以看到一片竹林。

  竹林外，是黎淵所在的院子，此刻也亮著燈。

  「黎師弟還未睡下，既如此，也算不得打擾。」

  氣氛很僵，韓同輕聲說了一句，對於斗月和尚，他多少有些忌憚。

  這可是龍行烈之前的龍榜第一，換血大成雖不過十餘年，卻已在著手準備突破宗師的事宜了。

  「嗯。」

  斗月和尚面無表情，應了一聲後他突然止步。

  身後韓同、林甲等人微微一怔，也都發現了異樣，齊刷刷看向了黎淵所在的院落。

  咔擦！

  有電蛇劃破長空，雷聲卻是從地上炸開的。

  肉眼可見，層層氣浪擴散，伴隨著一層比夜色更黑的光芒，將黎淵所在的院落籠罩。

  「這是？」

  斗月和尚止步，袖袍一盪，將身後幾人攔住。

  林甲等人神色變化，卻見那黑光如水層層擴散，又像是火焰在劇烈燃燒。

  「昂！」

  似有龍吟伴隨著雷聲炸裂，嘯聲激盪，十里之外亦可聞。

  斗月挑眉。

  那如潮如火的黑光沸騰激盪數次，竟有一頭宛如實質般的墨龍自其中探出爪牙、龍首。

  隔著數里之地，與山道上的眾人對視。

  「好一條雷龍！」

  斗月和尚撫掌讚嘆，繼而跨步而去。

  林甲皺眉看向韓同，後者微微一笑，也隨之走上前去。

  ……

  呼！

  呼呼！

  院子中，狂風呼嘯，吹卷雨雪，黑光涌動間，黎淵筋骨舒展，拳腳所向，風雷震爆。

  一股比之前雄渾數倍的內氣在他體內翻湧激盪，直至透體而出。

  百獸雷龍是一門立意極為高遠，門檻卻極高極高的絕學，以黎淵之前的天賦，兩年也不過堪堪入門。

  且即便入門，這門絕學初始時也不如其他絕學，需要兼具諸形之長，才有超邁其他絕學的可能。

  這門絕學，有諸多問題掣肘之處，故而韓垂鈞也說是草創。

  可對於黎淵而言，這門絕學卻無比契合，此刻諸形化入雷龍之中。

  黎淵瞬間就感覺到了自身內氣的暴漲！

  短短一個多時辰，他的氣脈，已鑄至八條之多，且後力仍在，大有一鼓作氣鑄成十二條氣脈，通脈大成的架勢。

  這是他易形五十餘的收穫，在此刻爆發。

  「難怪老韓通脈之後立時大成，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許久之後，黎淵緩緩收勢，壓住體內涌動的內氣，一抬手，內氣猶如手掌般拉開了院門。

  「黎師弟。」

  斗月和尚微微頷首。

  「師兄。」

  黎淵拱手回禮，餘光掃過林甲、韓同等人。

  「恭喜師弟，又有一門絕學大成。」

  斗月和尚微微一笑，走進院子，這才看了眼林甲：

  「方才，楚副堂主在宅外被刺，林副堂主來此，有事想要問詢。」

  「楚堂主被刺？！」

  黎淵一臉『驚怒』：「誰人敢如此放肆？！」

  「或許是摘星樓？」

  斗月和尚瞥了一眼林甲，後者打量四周，麵皮微抽。

  「林堂主，韓堂主。」

  震驚之後，黎淵拱手見禮，他是認得韓同的：

  「外面風雨頗大，不如進屋聊？」

  「不必了。」

  林甲拒絕，他看了一眼黎淵，轉身離去。

  韓同稍稍錯愕，卻是笑笑，跟著斗月和尚進屋。

  「兩位師兄，喝茶。」

  屋內，黎淵給兩人倒茶，又回了內屋換了一身衣裳，出來詢問起今夜之事。

  「楚副堂主被殺，那刺客用的是神兵級重錘。」

  韓同端起茶杯，輕輕一吹，比起楚玄空的死，他更好奇黎淵剛才修成了什麼武功絕學。

  那雷龍雖不過三丈許，卻委實有些過於凝練了。

  「神兵級重錘？」

  黎淵『瞠目』。

  「誤會罷了。」

  斗月和尚隨口揭過。

  林甲明著說是懷疑黎淵，實則是懷疑自己，亦或者其他幾位師兄。

  畢竟，楚玄空暗中謀算黎淵，甚至自家師父傳承的事情不是秘密。

  「那賊人膽子太大了。」

  黎淵還在『咋舌』，他這是和經叔虎學的，學到的東西，他向來是懂運用的。

  「道主不日就將回來，屆時，自由他老人家定奪。」

  韓同忍不住問起：「黎師弟，你剛才所用的那門絕學是？」

  道主要回來？

  黎淵心中微震，面上卻不動聲色，回答：「那是我師韓垂鈞所草創的絕學，名為百獸雷龍。」

  「百獸雷龍？」

  韓同咀嚼了一遍，有些佩服：

  「以百獸化雷龍，立意很高，這位韓兄的大名我也聽說過，苦熬易形一甲子，了不起。」

  「的確了不起。」

  斗月和尚都不由點頭。

  屋內，幾人聊了許久，從百獸雷龍到諸般絕學，易形組合之妙用等等之類。

  茶都換了幾壺，幾人方才起身告辭。

  黎淵目送幾人遠去，這才關上院門，回到屋內。

  「道主要回來了？」

  黎淵心中嘀咕著，倒也不甚畏懼。

  即便道主發現，對他也沒什麼影響，畢竟，楚玄空勾結邪神教是事實。

  「只是這枚千靈度人碑就保不住了。」

  黎淵點燃了幾根靈香，盤膝坐到床上，閉上眼，開始清點自己的收穫。

  首先，自然是那枚蘊含了百年香火的千靈度人碑。

  「百年香火啊！」

  灰色石台上，隱見血光，但血光之下，又有一抹金光：

  「七階，不對，色澤如此純粹，這是八階的香火，而且，不止一道！」

  之前驚鴻一瞥，此刻細細打量，黎淵不由得心跳加速，這可是巨大收穫了。

  只是……

  【掌馭條件：拜神法五重、神目經四重】

  【掌馭效果：八階：百年香火

  六階：拜神法六重、神目經六重】

  「這香火里，有神！」

  黎淵有些牙酸，要讓他砸開這玩意，他還真有點不敢，雖然隗廣認為這是孤魂野鬼。

  可這些孤魂野鬼生前至少也得是宗師、大宗師，甚至可能是龍印、純陽兩位祖師那種『無上』級大宗師。

  「八階的香火啊。」

  黎淵很眼熱，這種等階的香火，他在龍虎內門轉悠了大半年都沒見過一縷。

  「怎麼殺了這神？」

  黎道爺喃喃了幾句，突然想起了山門前的石匾：

  「對啊，那還有倆老祖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