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姑娘第二個跟了上去。
陳玉樓讓啞巴攙扶著羅老歪,一齊上了樓。
來到二樓,霧氣愈濃。
李長清悄悄將一縷真氣注入了馬燈里。
霎時間,燭火綻起熾熱的白光,照破四周一切虛妄。
在白火的映徹下,被霧氣籠罩的二樓,漸漸露出本來的面目。
「這它奶奶的是什麼妖法...」
羅老歪在後面看得目瞪口呆。
陳玉樓三人對視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不可思議。
二樓與一樓不同,廳堂小了不少,且沒有太多的裝潢,顯得異常質樸。
除此之外,左右廊道兩側,都是一個個的房間,房門半開半掩,看不出到底是臥房,還是儲物間。
「羅帥,你說的女鬼在哪呢?」
陳玉樓嘆了口氣。
「額...」
羅老歪撓了撓頭,拼命回想。
不經意間,看到了左手邊第二個房間的門扉似曾相識,急忙指著洞開的房門大吼道:
「那裡,女鬼就在那裡邊!」
幾人於是走到房門口。
羅老歪望著房間裡朦朧的景象,手往褲腰帶里一模,卻摸了個空,使勁咽了口唾沫。
「總把頭,你們可要小心啊,那女鬼凶得很...」
「放心!」
陳玉樓哭笑不得,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李長清將馬燈向內一探。
下一秒,霧氣退散。
凝神望去,果然有一個身材玲瓏有致的女人背對著眾人,坐在床沿。
「看,老子就說吧!」
羅老歪見到她,腦海里又想起之前駭人的一幕,聲音都有點打顫。
身子下意識往後一縮,躲在了啞巴崑崙摩勒後面。
陳玉樓見狀也是一驚。
他看女人的腳穿木底工鞋,身上穿著由四種零碎錦料拼制而成的背子,外套著一件比甲,樣式有些像僧人穿得袈裟,正是明代女子中流行的水田服。
明代的墓陳玉樓盜過不下十座,絕對不可能認錯。
只是這自元代起便塵封的鐵樓里,怎會冒出一個明朝的女人?
驚疑不定之際,李長清已走上前去。
那女子一動不動,恍若木雕泥塑一般。
一縷縷霧氣從鐵窗里流入,將她的身影顯得愈發朦朧。
此時,道人已走到了她的身後。
陳玉樓等人在門口看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忽地,李長清動了。
只見他緩緩抬起胳膊,接著,大袖一揮。
那明代女人竟在這一拍之下,悄無聲息地寸寸碎裂,化為了齏粉,在狹窄的房間內飄散開來。
「嘶——」
陳玉樓看得心頭髮涼,倒抽一口冷氣。
驀地瞧見一股子塵霧從女人消失的地方,升騰而起。
「不好,快退!」
他心中頓時警鐘大鳴,急忙捂住口鼻,扯著眾人向後退去。
「沒事,陳兄無需緊張。」
李長清拍了拍手,對精神緊繃的眾人笑道:
「那女子既不是人,也不是鬼。」
「不過是一個已經腐朽的紙人罷了。」
「呼...」
陳玉樓這才出了口氣。
「陳某失態了...」
他苦笑著,走了過去。
幾人到女紙人消失的地方站定。
靜靜地觀察著房內的環境,尤其是四個角落。
羅老歪佝僂著跟在最後,路過木床時,悄悄撿起了之前丟在地上的手槍。
「這鐵樓門窗緊閉,屋舍儼然,真不知這紙人....嗯,等等!」
陳玉樓嘆息間,徒然一怔。
「大明觀山太保!」
李長清替他說了出來。
「對啊,陳某早該想到的!」
陳玉樓眼中異彩連連。
「這紙人八成就是觀山一脈的邪門方術,專門用來盜取墓中寶物的!」
他冷笑幾聲:
「真是好一招神鬼莫測的技法!」
紅姑娘和啞巴崑崙摩勒也吃了一驚。
「世間真有如此奇術,竟能在百米之外,驅使一張剪紙進墓倒斗?」
紅姑娘曾在月亮門見識過扎紙人的鬼匠,知道紙人雖然靈異,卻離不開匠人的操縱。
連紮成的紙人都做不到的事,區區一張剪紙,竟然能跑到幾百米開外,自己搬運寶貨不成?
屬實是過於匪夷所思,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阿巴阿巴!」
啞巴也一臉迷惑。
「哪有那麼離奇!」
陳玉樓不屑地撇了撇嘴。
「要是紙人真能成精,老母豬都會上樹了!」
這可不好說...
李長清輕笑,突然想起鬼吹燈開頭的一幕。
「這觀山太保不知從哪學來的古時西域的禺惑之術,淨是些不入流的小把戲!」
陳玉樓向來自詡甚高,輕易不弱與人。
「想必施展起來掣肘不小,不然也不會竹籃打水一場空,在廊道里術盡而亡,落得個身死道消下場!你說是吧,羅帥!」
「羅帥?」
「嗯...啊,啊?」
羅老歪猛地一個激靈,下意識舉起了手。
「我在吶!」
陳玉樓見他滿臉虛汗,狐疑地問道:
「羅帥,你這是怎麼了,流了這麼多汗?」
「這,這我...」
羅老歪語無倫次,顯得有些慌亂。
「不會是被『女鬼』嚇破膽了吧?」
陳玉樓調侃道。
「哈,哈哈,不可能,怎麼會,不是我!」
羅老歪臉色僵硬,努力擠出一個無所謂地笑容,澀聲道:
「總把頭你可太會說笑了,老子堂堂羅帥,手下幾萬條槍,區區一個破紙人,能嚇得住我?!」
「既然沒有鬼,咱們就趕快去別的房間摸寶吧,就別在這浪費時間了!」
說完,他也不等眾人反應,率先走了出去。
陳玉樓眉頭皺了皺,叫過啞巴低聲吩咐了幾句,跟了上去。
眾人在二樓搜了半個時辰,把所有房間都翻了個遍,再沒找到與之前類似的剪紙人。
奇怪的是,二樓的房間裡,除了有紙人的那個是臥房,其餘的都是藏經納注的露房。
搜尋了半天,也只找到了一堆修仙煉丹的道籍。
陳玉樓不死心,決定去另外三幢鐵樓中一探。
於是眾人又在李長清的帶領下,貼著岩壁,按照北西南的順訊,把剩下的鐵樓翻了個底兒朝天。
結果無疑令人沮喪。
除了在北邊鐵樓的一間密室里找到了十幾株成了形的何首烏,和三座藥王玉像之外,再別無他獲。
陳玉樓都有些納悶,懷疑自己先前的推測是否正確。
難道那死在廊道里的觀山太保,竟還有一個同夥不成?
也不對,沒找到「湘西屍王」那個老粽子的棺槨,就說明元墓的主墓室不在此處。
如此看來,這裡一定還有通往下一層的暗道!
既然鐵樓里沒有,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陳玉樓透過窗,望著不遠處森然詭異的巨大屍桂,對眾人道:
「通往主殿的甬道,就在那裡!」
「什麼?!」
羅老歪大驚失色,臉色難堪至極。
「把頭哥,你確定嗎,要不咱在都別的地找找,說不定就有遺漏呢...」
「不用找了,一定就在樹下,而且是最危險的地方!」
陳玉樓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的話。
「羅帥,元人的狠辣陰毒,一路走來,你不會還沒有心理準備吧!」
他眯著眼,眼中厲色一閃而過。
「要盜空瓶山元墓,只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否則,決不能成事!」
「好,他娘的,干!」
羅老歪雖然對屍桂產生了心理陰影,但想到主殿裡堆積如山的金銀財寶,一顆萎縮的心又火熱起來。
「給。」
這時,李長清從懷裡掏出先前準備好的布條,其內都被灌輸了一縷真氣。
他遞給了陳玉樓三人。
「這是?」
陳玉樓一愣。
「用來遮眼的。」
李長清道。
「你呢?」
紅姑娘輕聲問道。
「我不需要。」
李長清展顏一笑。
...
走在路上。
羅老歪偷偷湊到陳玉樓耳點,用蚊子哼哼般的聲音道:
「總把頭,既然這道士這麼厲害,何不讓他自己過去,咱們在後面坐享其成多好啊!」
「放肆!」
陳玉樓一把將他推開,斥道:
「羅帥,我卸嶺與李兄發誓同進同退,你再出此等誅心之言,就休怪陳某翻臉了!」
羅老歪見他目含驚怒,義正言辭,顯然是動了真火。
瞬間就像霜打的茄子,蔫兒了下去,小聲委屈道:
「我這不是為了咱們的小命著想,至於嘛...」
「閉嘴!」
陳玉樓聞言面色紫紅,只覺老臉都丟盡了,用殺人的目光盯著羅老歪。
有一瞬間,恨不得抽出小神鋒削了他的一身肥膘。
啞巴崑崙摩勒見總把頭髮火,也瞪起一雙牛眼,朝著羅老歪,做出一臉凶神惡煞的模樣。
紅姑娘柳眉倒豎,手中飛刀蓄勢待發。
陳玉樓快步走到李長清面前,低頭抱拳賠罪道:
「李兄,見笑了,是陳某御下無方,竟說出如此不忠不義的話來,讓陳某顏面盡失,實在是慚愧!」
說著,就要俯身賠罪。
李長清見陳玉樓連「御下無方」這種話都說了出來,知道他是真急了。
一把將他的身子拖住,笑道:
「無妨,此事與陳兄無關。」
始作俑者羅老歪,沒想到隨口一句話竟然惹了眾怒,心道一聲不妙,急忙將頭扭到一旁,裝作若無其事地模樣。
孰不知,他在道人心裡,已經是個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