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三寶,精氣神。」
「界分三元,天地人。」
「修行之境,亦可分三重,如境界三等,皆可分上中下。」
「所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化萬物,便是由此。」
金華山,青陽洞天之中,沈堯、安平、姬宏等人分坐席位。
精純的星輝凝於天穹仿若繁星,元機伶氣化作霧氣縹緲於地面之上,徐徐然恍如仙境。
一朵朵青蓮搖曳生輝,長出一方方蓮台。
沈堯和姬宏等人就是盤坐在這些蓮台之上,聽江生講道。
放眼整個青陽洞天,三千青蓮,不過只有寥寥幾朵盛開,恰好一人一位。
而江生,則盤坐幾人正中,一座飛鸞鎏金嵌玉明琅雲床托舉著江生。
青冠玄袍的道人坐的頗為隨意,面帶笑意,腦後那輪道果青光放出明滅之光,仿佛在闡述大道之理。
「修行有九境,上三境且不提,中下六境,練氣、築基、紫府,金丹、元嬰、化神。」
「其區分之別,便在紫府與金丹。」
「紫府者,乃吞吐靈氣,夯實道基以靈力重開紫府天門,而證得羽士,壽五百,可謂長生。」
「然金丹者,以精氣神三寶凝得金丹。金者,不朽也,丹之道,謂曰混元無漏。金丹,便是不朽道果之雛形,又曰大道之胎,可窺天地,初證神通。」
「自金丹起,便是踏入仙路,曆元嬰、化神,而證道成仙。」
「元嬰千五之壽,化神三千之元,雖不似仙,卻亦可稱陸地真人。」
「本座此番講道,只為闡述自身之念,把吾之理,講解於天地,告知與爾等。」
「然,爾等可學本座,不可似本座。」
「大道三千,人各有其志、其念,絕無同一之理,故不可盡學於我,觀之,思之,即可。」
雖說江生只是為了挑選一批可用之人,但江生還保持著基本的傳道理念,即傳道受業解惑,盡心而已。
沈堯和姬宏等人靜靜聽著江生的講道。
姬宏出身虞朝皇室,本身就對這些有一定理解,雖然虞朝皇室這些年教導的修行之術愈發偏向鬼道,但總體來言還有相似之地。
加上姬宏本身就有著紫府境的根底,理解起來並不難。
趙雁翎先前本就是金丹真人,能在如今這山海末法人間證得金丹的,即便是散修也有幾分本事。
加之趙雁翎被江生灌頂過,對江生的話也能理解。
但是對江生這些話理解最深刻的,還是沈堯。
不得不說,沈堯給了江生太多的震撼。
這個拜入山門時不過十五歲,還只是個練氣期的小子,短短五年時間,已經成長為一個成熟的金丹真人。
他對人之三寶,修行三界的理解非常深刻,甚至常常有驚人之語,讓江生都感覺不可思議。
當江生講述元嬰之法,提道:「首重歸元以凝嬰,繼而生身外之神。」
在其他人還在思索這句話時,沈堯便已經問道:「敢問真君,所謂歸元以凝嬰,可是凝丹為嬰?」
凝丹為嬰,這句江生還沒有提出來的修行關鍵,就這麼被沈堯給點了出來。
在如今山海界,凝嬰的方法通常都是碎丹成嬰。
也正因為是碎丹成嬰,加之山海界天地靈氣元機不足,才導致遲遲沒有化神修士誕生,才導致修士一股腦轉修鬼神之道。
江生原本就是故意先不提及這一點,眼下沈堯直接點出凝丹成嬰,讓江生對沈堯讚許的同時,心中的想法也又印證了一分。
凝丹成嬰之法山海界內一定有,但絕對不是眼下這個絕天地通的山海界,而是十萬年前那些仙神大昌的山海界。
那沈堯突兀提到的凝丹成嬰之法,是從哪來的?
當真是天神傳夢不成?
江生按下這些,開始細講凝丹成嬰之法:「沈堯所言,並不差。」
「元嬰之道,一曰凝丹,一曰碎丹。」
「金丹本是大道之胎,其無漏不朽之資,象徵爾等道途,怎可輕易破碎?」
「所謂破後而立,不過妄言,真正之法,乃是凝金丹以化生元嬰。」
「元嬰者,又曰先天元靈,乃自身根源與天地元機所化,如今山海界仙法不顯,靈氣污濁,外界難以凝嬰,但在本座這洞天之中,卻不是什麼問題。」
「而想凝元嬰,又分上中下三法,本座不說中下,只說上乘之法。」
「道家上乘結丹之法,乃是調和離坎,以水火鑄就不朽金丹,所謂氣成龍虎,水火交淬便是如此。」
「而道家上乘凝嬰之法,同出一轍,乃是以乾坤之道,合天地之性,歸清濁二氣,證陰陽合一,謂之曰,天道凝嬰法。」
天道凝嬰法!
聽江生提到重點,幾人當即坐直了身軀,鄭重以待。
江生笑著環視幾人,隨後緩緩說道:「道家之法,講天地自然,陰陽歸一。」
「上品金丹,調和以天清地濁之氣,以陰陽之道融於金丹,陰陽生靈性,金丹蘊元靈,外和以天地之元機,內煉以陰陽易術,可化天道元嬰,證無上神通。」
江生說罷,幾人正沉浸在江生講話之中時,沈堯又問道:「敢問真君,那天道元嬰之上還有更高存在嗎?」
沈堯此話,讓姬宏、趙雁翎等人都瞪大了眼睛,他們有些詫異的看著身側這個年不過二十的弱冠少年,不知道他哪來的這份膽量,接連打斷江生的話。
而江生看著沈堯,卻是想起了之前的自己。
那個在流華丹霞真君法會之上,果斷提問的自己。
「天道元嬰之上,自然有更好之法。」
「天道元嬰,說是尋天地清濁二氣,不過是以天青玉與地胎石來做陰陽大藥,調和乾坤。」
「若你機緣足夠,能尋來真正的天清之氣和大地母氣,便可真正做到以陰陽乾坤證道。」
「那一步,叫做太乙。」
太乙!
這是沈堯他們第一次在江生口中聽到這兩個字。
而這兩個字,之前一直是對江生的尊稱。
法秀金華山之主,太乙洞真玉宸靈淵真君。
玉宸靈淵真君的前綴便是太乙。
太乙,便是道果。
尋得天清之氣和大地母氣便能證道太乙?!
一時間幾人都是遐想非非。
而江生看向沈堯,看著這個年不過二十的弱冠少年:「你若能尋得天清之氣、大地母氣之一,另一種,本座替你尋來。」
說罷,江生又看向姬宏、趙雁翎等人:「不僅僅是他,你們也是如此,天清之氣、大地母氣,你們只要能尋來其一,餘下的,本座給你們找。」
雖是這麼說,可姬宏和趙雁翎他們還是羨慕的看向沈堯,這話江生首先是對著沈堯說的,日後沈堯的地位可見一斑了。
江生想了想又說道:「沈堯,說來你已經年有二十,尚未加冠。」
「金華山中,你若是能率先破境元嬰,本座替你加冠,給你取字,如何?」
加冠取字,這就是真正的親傳弟子待遇了。
幾人看向沈堯的眼神,愈發火熱了。
在江生於金華山青陽洞天傳道之時,幽冥之中,沉寂了數年的玢繆又開始了行動。
黃泉之水無聲無息的奔涌,隨著水流不止,一朵只有五瓣的蓮花在黃泉之上起起伏伏,怎麼也沉不下去。
這朵蓮花,自然是玢繆所化。
先前在幽冥的三次試探,當七魔欲蓮接連折損了三瓣花瓣,那折損的不僅僅是花瓣,更是玢繆的三條命。
如今經過五年蟄伏,七魔欲蓮終於又長出了一瓣花瓣,可玢繆也不敢輕易折騰了。
這山海界的幽冥實在是太過詭異,無論是那大乾鬼朝還是大虞鬼朝,都不是什麼好地方。
至於淵墟,玢繆更是不會忘記在淵墟之中看到的那道身影,那被淵墟污濁吞沒的身軀,其死後仍然維持著驚人的威勢,讓玢繆心有餘悸。
而那還不是最關鍵的。
最為關鍵的是那道身軀雖然只在淵墟污濁之中露出了一個衣角,但玢繆卻把那衣角的樣子記得無比清晰。
那是玢繆眼下不敢提也不敢想的存在。
凡有言,必被其所知。
七妙墨蓮在黃泉之中不斷沉浮著,在玢繆操縱之下,一片花瓣輕飄飄的被黃泉之水送到了岸上。
這裡不屬於虞朝,也不屬於乾朝,而是幽冥的正中,分割幽冥南北之森羅冥山。
花瓣落地生根,最後伴隨著一朵妖異的七瓣白蓮生長出來,玢繆也從蓮花中施施然走出來。
撣了撣衣角,玢繆面帶笑意,負手走進這森羅冥山之中。
「說來本座也是大意了,只顧著去南北鬼朝,卻忽略了這橫亘幽冥南北之間的群山。」
「這枯石荒山立在這裡,未免太過刻意了些。之前一直被本座忽視,想來還是這裡本就是遮掩陣法,讓人下意識忽略此地。」
「可眼下本座突兀想起這裡,到底是這裡的陣法出了問題,還是有人故意讓本座來到這?」
想到這,玢繆面上的笑意就有些維持不住了。
他發現原本在混沌大千之中呼風喚雨,肆意操縱人心的自己,到了這區區山海末法之地,竟然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被來回玩弄。
這種感覺著實讓玢繆厭惡無比,可他卻又無可奈何。
一想到在無間大星里見到的那位存在,想著那雙似笑非笑,似是洞穿了天地萬物,看透了人心的眼睛,玢繆就感覺不寒而慄。
直至此時,玢繆依舊感覺,自在如我眾妙玄君依舊在注視他,盯著他的動作。
這也是玢繆始終不敢懈怠的原因。
他是來尋找七妙墨蓮的。
若是尋不到七妙墨蓮,那麼自在如我眾妙玄君會如何處置他?
玢繆不敢去想像一位大天魔主的手段。
而此時,玢繆懷中的一樣物件正在發燙,這代表的確有人正在操縱他這具分身的行動,代表的確有人在關注著這裡,在盯著他。
但玢繆不敢有任何動作,一種冥冥之中的感覺告訴玢繆,他若是真有輕舉妄動,那麼他這具分身也保不住了。
而且那幕後之人不是抹殺他,而是故意讓他來這裡,必然是有什麼要讓他知道,或是讓他去推動。
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意,玢繆邁動著有些僵硬的腳步,一步一步向著山脈之中走去。
玢繆不敢回頭,也不敢抬頭,他不知道那個幕後之人在哪裡,也不知道那位存在以何種手段操控了他這具分身。
玢繆只是一步步走入了枯石荒山之中,在那怪石嶙峋的山脈之中不斷前進著。
森羅冥山死寂一片,唯有枯石林立,毫無生機,便是邪祟鬼怪,都遠離了這片區域。
在這萬籟俱寂之地,玢繆一步一步前進著,周遭嶙峋怪石映襯之下,玢繆的影子越拖越長,越拖越長。
一直是昏暗無光的幽冥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輪月朧。
月朧高懸幽冥天際,似是垂下了萬千絲線。
而森羅冥山之中,玢繆那越拖越長的影子之上,也有一道道細微的絲線出現,似是有什麼存在正操控著玢繆的影子,操控著玢繆的一舉一動。
走著走著,玢繆走到了森羅冥山最中央的高聳山脈之處,看到這座幽冥之中最是巍峨最是龐大的山峰。
下意識的,玢繆伸出手來,結了個怪異的手印,隨著一道天魔法力沒入眼前的山脈,一圈漣漪突兀顯化,蕩漾開來。
緊接著,玢繆一步步走入漣漪之中,來到了山峰內部。
直至此時,玢繆才發現,這山峰內部處處是陣法,隨處可見各種禁制,一道道幽冥鬼符貼滿山洞兩側,一直蔓延向最深處。
而到了這山洞之中後,玢繆似乎恢復了自由活動的能力。
但沒了退路的玢繆只能一步步向前,在幕後之人的推動之下,探尋著山洞內部的情況。
玢繆發現,這山洞那幽冥鬼符遮掩之下,似乎是一幅幅壁畫,只是看不清晰所畫何物。
而沿著眼前這條寂靜的道路走到盡頭時,空間豁然開朗,出現在玢繆面前的,是一個巨大的空間。
玢繆率先看到的,便是四尊巨大的鎮墓之獸。
鎮墓獸蹲坐石台之上,戒備四方,口銜天珠,似是組成了一個囊括四方的陣法。
而視線眺遠,便是一座巨大的懸空宮殿。
宮殿通體以冥銅玄鐵鑄就,鑲以金銀,嵌以玉石,飛檐金獸,行廊玉階,奢華莊嚴,肅穆巍峨。
宮殿用一根根鐵鎖連接著四面八方,下方則是九重高台。
高台之上,插著一面面幽冥旌幡,一具具冥甲鬼鎧寂靜的矗立著,共同守衛著高台之上那懸空的宮殿。
玢繆下意識隱匿了自身氣息存在。
且不提那四尊氣息堪比合體境的鎮墓獸,就是那些冥甲鬼鎧,哪個氣息不是堪比煉虛?
而且在九重高台之下,那寬闊的廣場之上,一排排石俑肅立,那些石俑看似只是泥塑,可其中飄出來的氣息,卻代表這些石俑都有著不下於元嬰化神的實力。
這裡是真正的幽冥禁地。
玢繆悄悄的打量那九重高台,冥土陰封,玄九之台,其上豎立的旌幡也好,點燃的冥燈也罷,似是呈星宮羅列之狀。
仔細打量,好似是四方星斗拱衛鬥牛,尊奉天宮。
那天宮,自然就是懸空的那冥鐵宮殿。
玢繆頓悟,這是一方幽冥法祭之地,其目的,就是供養宮殿之中的存在。
玢繆望向宮殿,他看清了宮殿的牌匾,他也清楚了那位幕後之人讓自己來這裡的目的。
「應天啟運,永命玄冥,森羅帝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