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梅雨時節如期而至。
長達一個多月的潮濕天氣,有人喜歡,有人討厭。
對常年宅在家中的郁理來說,管它夏雨或者冬雪差別都不大。不過這些節氣變化,在遊戲裡明顯比在現實中有更加分明的體現。
院落里的紫陽花開了,這些繡球花色粉藍紫白全都有,給時不時總陰沉著臉的天色增加了不少明麗歡快的色彩。
「好討厭啊這種天氣,總覺得要是一直呆在這種環境下我會變得鏽跡斑斑,再也可愛不起來了!」
今天是近侍的加州清光望著樓外那陰灰色的天空,嘟著嘴一臉不高興。
「你已經夠可愛啦清光寶貝。」同樣因為梅雨天氣連安排統籌的工作都少了的郁理,正以鹹魚癱的姿勢仰在新買的懶人椅上玩著電腦遊戲,口中夸著這位死要可愛的少年那是一點羞恥感都沒有,「你看看,外面顏色那麼灰,像你這樣的紅色系就分外引人注目了不是?」
「可是主人您明明看電腦的時間比看我還要久啊。」清光抱怨,別指望一句寶貝什麼的就能打發走他啊,「明明前一陣子大和守安定當近侍時,你還跟他聊沖田君聊得很起勁呢。」
「別這麼說!」剛把手頭的一局刷完,郁理嚴肅著表情從電腦後探出頭來,「我也是同樣愛你的,之前跟安定聊起沖田君不過是想問問他北辰一刀流掌握得怎麼樣而已。」
幕末天才劍客沖田總司,會的不僅僅是新選組高層幾乎都掌握的天然理心流,同時也掌握了北辰一刀流的劍術。
清光的臉色垮得更厲害,大家都是沖田君的刀,幹嘛主人你非要去問大和守安定卻不來問我?正要開口不高興時,對面的人一句話又哄得他心花怒放。
「然後安定跟我說,在北辰一刀流的了解上是清光你更加有見地哦,讓我學完天然理心流如果還有興趣再見識這個流派的話,找清光你就行,我還正想跟你提這件事呢。清光真是厲害呀。」
「那,那是當然的!」明明看不見的尾巴都能歡快地搖上天,黑髮紅眸的少年還是強行壓制住了自己的欣喜得意,只是微昂起來的下巴和已經別過去故意不看人的發亮雙眼已經完全暴露了自己的心態,「主人如果有什麼的不懂不會的,可以儘管來找我的!」
真是好哄。
想著大和守後面還接著的一句「陸奧守的前主坂本龍馬,在北辰一刀流上的造詣更高,主人要是想學找他比較好。」,郁理微笑著將它爛在肚子裡,並從抽屜里取出一支還未拆封的正紅色指甲油在少年面前晃了晃。
「昨天下午的新到貨,小伙子要來試試嗎?」
「要!……哦哦!這不是我前幾天提過的那個牌子嗎?——主人!我好愛你啊!」
被少年八爪魚一樣抱住蹭蹭蹭的郁理安撫性地拍拍清光的後背,忍不住感嘆,要是本丸里的某些刀都像清光這樣好滿足就好了。
下午時分,出陣的第一部隊回來了,被安排在其中的三日月不出意外地又輕傷了。
為什麼要說「又」?
因為自從他恢復記憶以後,不知道哪裡出問題了,但凡給他安排出陣,甭管戰況困難激烈與否,他都是輕傷回來。
在其他隊員毫髮無損回歸的時候,爺爺他哈哈哈地把自己輕傷的位置展示給郁理看;
又有時候大夥其他五人都是中傷重傷灰頭土臉慘勝歸來,爺爺他還是哈哈哈輕傷狀態坐在手入室里等著郁理給他修復。
「我說你這啥情況啊,又受傷?」腦門頂著十字青筋,郁理捋著袖著露出手臂在手入室里給三日月的本體做修復。
「哈哈哈,可能是之前的後遺症吧,意外總是難免的嘛。」衣衫微有破損的紺色太刀端坐在一旁,笑看著對面的審神者用跟語氣相反的態度溫柔仔細修復著他的本體。
「哈哈哈,鬼才信你這套『意外』呀!」皮笑肉不笑地跟著哈了三聲,郁理反口吐槽,「爺爺,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你變了!不再是我心目中的好爺爺,變得讓我想鄙視你了!」
「小姑娘這話真是讓人難過啊。」美麗的太刀低下頭用寬大的袖子掩住唇,作出一副傷心狀,「難道你一點都不希望我這個老頭子恢復記憶嗎?還是說我現在已經好了,小姑娘就不願意照顧我了?」
「你少來,一碼歸一碼!」郁理瞪他,一點都不為美色所動,臉色嚴肅,「我們明明談的不是這個話題,你不覺得你現在的行為給我帶來了不少困擾嗎?」
「小姑娘說的是。」對方繼續掩著袖子點點頭,美麗狹長的眸子不動聲色地瞥向她,「老頭子我生病的時候,雖說受了小姑娘很多的照顧,也擔了不少異想天開的作弄呢。」
咔!嚴肅臉的面具瞬間裂了,秒心虛的郁理氣勢頓時矮了一大截:「哈哈哈,爺爺你在說什麼呢,明明我們只是在玩耍而已!爺爺你把這行為定義成作弄我也是很傷心的啊。算了,你今天又受傷的事我寬宏大量原諒你好了,下不為例哈!」
開玩笑,打死她也不會承認這種事的!
審神者的事怎麼能叫作弄呢,只是玩耍而已!
沒錯,誰讓那時的爺爺那麼軟萌好欺負……咳咳,她什麼都沒說!
每次郁理在這種事上出抱怨,三日月總有辦法讓她心虛閉嘴,老老實實繼續手入。
忽然還是覺得失憶的爺爺比較好,現在的一點也不可愛。
梅雨天氣,持續連綿的大小陰雨和溫高濕大是它的主要特徵,也因此容易使器物生霉,所以又叫「霉雨」。在華夏又值江南梅子黃熟之時,所以也被稱為「梅雨」或「黃梅雨」。
在這種時好時壞的天氣下,刀劍們在本丸里做內番都是不安生的,時不時就會被突如其來的一場陣雨給弄得手忙腳亂。有時颳風打雷以為會來場大的,結果降雨時間不超過兩分鐘,讓慌忙跑路上躲雨的刀劍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這種時候吃點祛濕的食物是最好了。
郁理體諒在這個時段還要出來幹活的刀劍們,所以會常常下廚做些綠豆糕或者薏米茶之類降溫又祛濕的茶點給他們。
「雖然我覺得比起這些吃的,你們應該更需要大量的丁子油才對。」
坐在檐廊里,和鶯丸等刀一起欣賞著陰天下的紫陽花們,郁理喝了一口玉米茶,拈著碟子裡的五香蠶豆嚼得嘎嘣脆。
「話可不能這麼說。」鶯丸捧著茶杯看向遠方,「沒了您的這些點心,這個梅雨季的滋味至少要失去一大半。」
郁理剛要放到嘴的蠶豆頓了頓,忽然表情複雜:「鶯丸啊,還有歌仙啊……」
「嗯?這是怎麼了?」見她那副糾結的表情,鶯丸轉頭看她。
「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害了你們啊?」郁理忽然腦洞開到了假如她不再給他們當審神者,離開之後本丸的場景,「總給你們做吃的,讓你們口味這麼刁鑽,以後我不願意了你們要怎麼辦?」
鶯丸與歌仙:「……」你想得太多了。
正想這麼開口時,就發現旁邊原本要路過的幾振短刀被她這句話嚇得頓住了身子。
「大將你不打算給我們做好吃的了!?」信濃一臉震驚。
「冷靜一點,主君只是假設而已。」旁邊的前田雖然在勸,臉上也是不安,如果主君不再給他們做點心食物,差不多就意味著她要離開他們,這,這怎麼可以。
「那這座本丸就會暗墮!」前田左邊的包丁握著拳直接道,擺出這個外表年紀的小男生特有的任性姿態,「我不管我不管!你答應過我們要做很多點心的,你要是反悔不做我立刻黑化給你看哦!」
極化回來之後的包丁,更加會撒嬌耍賴了。
「只是隨便說說而已啊。」郁理也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又引來一個麻煩精,卻還是得安撫,「開玩笑的嘛!都修行過的刃了,心胸開闊點啊!」
「不行不行!說說都不行!」那邊的小短刀仗著主人的寵愛,直接在她面前上演滿地打滾,最後滾到了主人懷裡,仰著腦袋看她,「你要再做一種我們沒吃過的糖果,作為傷了我們脆弱心靈的補償!」
郁理伸手給懷裡的小傢伙一個腦嘣:「討點心的名目花樣是越來越多了哈,還脆弱心靈。糖果沒有,一期牌的竹筍炒肉已經預定了,等你哥回來我讓他給你端過去怎麼樣啊?」
一聽搬出大哥來,包丁捂著腦門嘟著嘴一臉不情不願:「主人小器鬼,對我一點都不溫柔。」
郁理懶得理他這點嘟囔,順手拿起鶯丸旁邊的綠豆一口酥直接堵住了這張嘴:「在我這裡,乖小孩才倍受寵愛,太鬧騰的熊孩子是不受歡迎的。」
「唔唔唔唔唔!」嘴裡被塞了東西也要堅持說話的包丁儘管沒人聽懂他講了啥,但他豐富的面部表情還是讓所有人順利翻譯過來,大概是不信的意思。
「我下午得空了就去做土耳其軟糖,信濃和前田雙份,包丁嘛,就只准吃一顆。」
這話幾乎讓小正太落下淚來,看他著急晃著她胳膊的樣子一群人是全都不厚道的笑了。
正笑鬧著,天空忽然響起一聲驚雷,眾人抬頭看向天窗,不過兩個呼吸的功夫,豆大的雨點落了下來,嘩啦啦砸在半乾的土地上。
「又下雨了。」
「是啊,沒完沒了呢。」
對於這種潮濕的天氣,刀劍們是本能地厭惡的,但又因為有了人身和完整的感知外界的心,這份本能又摻雜了許多別的東西。
「可是,雨中的花很好看。」
「這些紫陽花在雨里看起來更美了。」
「真的是非常風雅啊。」
雨中的紫陽花有著另一種美麗,雖然被風吹雨打,但依舊嬌妍恣意,不為那點風雨所動盛放得風情萬種,又清純可人。教路過的人不自覺地將視線放在它們身上。
嗜血之物,有了感知美好事物的心,懂得欣賞它們,也讓郁理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溫情。連廊外的疾雨聲在此時都有種教人心情寧靜的安寧感。
不過這份安寧並沒有維持太久,就被在外面做內番的刀劍們各種大呼小叫給打翻了。
「嗚哇!好大的雨,這破天氣!」
「急急忙忙躲過來,衣服還是被淋濕了大半,唉……」
「幸虧衣服現在洗好後都放在室內通風陰乾了,不然又是場災難啊。」
「知足吧,我們已經算好的了。離得遠的那些在農田裡的兩個傢伙才是真的全身濕透了吧?」
「是哦,今天負責畑當番的是哪兩個的?」
離得近跑得快的傢伙們一邊整理自身的狼狽,一邊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正說到這句時,又有兩道身影竄上了檐廊。
「哦哦哦,濕透了濕透了!這可真是猝不及防的一場大雨啊,有點嚇到我了!」說話的附喪神低頭擠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衣袖,頓時一灘水落了一地。
「嗚哇鶴丸!你幹什麼啦!水都灑地板上了!」旁邊有刀大呼小叫。
「有什麼關係嘛,就算我和你們一樣站著不動,水還是會流下來啊。」對方回得滿不在乎。
「說得好。」剛好聽見的郁理抽了抽嘴角接過這話茬,「今天這條走廊就交給鶴丸你清理了。」
沒等鶴丸叫出來抗議,旁邊一直沒說話的藍色身影跟著笑了。
「哈哈哈,俗話說得好,雨打黃梅頭,四十五日無日頭。看起來,以後這樣的日子可長著呢。」
「你這是補刀嗎三日月!?」
眼前是一堆意外濕身的帥哥型男,就算是這樣,鶴丸跟三日月都不愧是郁理當初買遊戲那會兒被選上封面的看板郎,顏值排在前列。
「噫呀,真是好大的雨……」就算是夏天仍舊穿著他的高領毛衣的三日月此時摘下了頭上的頭巾,修長的手指將左臉頰濕漉漉的劉海挑起仰頭看了一眼天空,語氣頗為感嘆。
「喂喂,別在這個時候突然我行我素起來啊!」鶴丸在旁邊吐槽,受三日月的動作啟發,他也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順便將劉海全捋到頭頂上露出光潔的額頭。
在旁邊看了一陣的郁理也忍無可忍開口了:「我說你們這些落湯刀,打算就這麼一直站著嗎?就算是玩濕.身.誘惑身上穿這麼厚也看不出什麼來啊,還不趕緊都給我去換衣服!一會兒都給我去廚房排隊領薑湯喝!」
真是的,一個兩個全是些不讓人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