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恢復

  「你們幾個!說好了教會他穿衣的呢!連個腰帶都不會系還說教了?」

  廣間裡,郁理大力拍著桌子氣鼓鼓道,她的面前站著昨晚負責給三日月洗澡換衣的刀劍男士,不遠處的角落坐著已經穿戴齊整正一臉好奇看著眼前場面的三日月和今天的近侍刀大和守。

  「萬分抱歉,主公。」

  幾個刃把頭一低,直接認錯,他們也不想的啊,然而失憶後的三日月對他們防備頗深,光是抓住他就挺難了。好在那時大家的本體都不帶在身邊,否則手入室都要有刀走一趟。就算那樣也還是上演了一番全武行,最終還讓那貨逃了,跑去主公那裡。

  郁理朝著他們發火了一通,很快也冷靜下來,想想爺爺如今的情況全責怪他們也有點冤,在眾刀保證一定會在今天內教會他穿衣服之後也就不再揪著不放。

  「回去該忙什麼就忙去吧。」擺擺手,郁理知道萬事開頭難的道理,反正吃過教訓之後她自己也老實了。

  有了目前的經驗,不只是郁理,本丸里其他刀也迅速調整了對三日月的態度,大佬一朝失憶變成巨嬰,可待遇卻是只增不減。不僅免除了各種內外勤的工作,還特許他和近侍刀一起跟隨在主人身邊,要求只有一個,保持安靜不妨礙別人就好。

  不提讓很多刀羨慕的跟隨在主人邊這條,就只拿一日三餐來說,別人都吃的是歌仙燭台切等刃的「大鍋飯」,那邊三日月是料理大師級的主人親手做的各種補腦營養餐。

  大夥早上喝著味噌吃著烤魚的時候,三日月喝的是主人給煲的各色小米粥配以南瓜餅油條小籠包等點心。

  中午吃著拉麵咖喱的時候,三日月吃的是主人燉的各色補腦靚湯和燉菜,就是蒸米飯用的水都是鴿子湯,光是單純的白米飯就讓一群刀流了一地口水。

  晚上更不得了,大夥最豐盛的一餐,三日月吃的同樣不差,什麼玉米羹,魚頭豆腐煲,五香鵪鶉蛋,臘腸時蔬糙米飯,核桃仁伴香椿苗……還有各種飯後點心飲料,什麼牛奶蒸蛋,糖水橘子,菠蘿汁……

  簡言而之,這失憶後的待遇看得很多刀眼睛都紅了,偏偏還無可奈何。

  誰讓三日月是因為救了主人才變成這樣呢,以自家主公的性格絕對不可能放著不聞不問,畢竟,他們的主人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啊。

  不過,這也只是待遇方面的縱容了,誰讓三日月沒了記憶以後變得單純了很多,以至於周圍不論是誰對他的態度都產生了不少變化,連一直拿他當爺爺看的郁理都沒辦法對他保持之前的尊敬,改用對短刀的態度拿著寵了,而且因為他畢竟是成年人的姿態,有時常少不得被越來越不怕他的郁理拿來開玩笑。

  「爺爺你看,我在萬屋買到的貓耳發箍!」小廣間裡,郁理頭頂著一對幾乎能以假亂真的黑貓耳頭箍像個鐘擺一樣對著坐在旁邊的紺色青年左右顯擺自己的新玩具。

  在本丸里生活了幾天已經不再四處防備的三日月恢復了骨子裡自帶的優雅,他姿態沉靜地坐在那裡,笑看著郁理的炫耀:「看起來像真的一樣呢。」

  「哈哈哈,不像真的我才不買呢!」這對貓耳跟郁理在現實中總來公寓蹭飯的貓主子很像,所以看到後她毫不猶豫就買下了,「戴上之後感覺自己萌萌噠!總覺得好親切啊,哈哈哈!」

  郁理這麼哈哈笑著一邊朝著三日月靠近,沒等太刀要說什麼,她迅速摘下了貓耳發箍戴在了對方頭上,失去了記憶本就慢一拍的老爺子這會兒反應更慢了,被戴上貓耳好一陣這才茫然地抬頭,似乎不解郁理為什麼這麼做。

  青年的墨藍近黑的發色戴上頭箍之後很快就將黑色的箍圈隱藏起來,只有一對尖尖黑色的貓耳頂著頭上,他此時微微歪著頭,一雙漂亮眼眸帶著詢問地看著審神者,顯得有幾分天真可愛。

  偷襲成功的郁理捂著嘴吃吃笑了一會兒,等看清天下最美的刀劍懵懂的美顏配上萌萌的貓耳那殺傷力翻倍的模樣後,那是忍不住捧著臉覺得驚呼出聲了。

  「哦哦哦!爺爺你戴上這個以後變得超萌超美超可愛啊——!」

  她的尖叫傳到樓下,有剛好路過聽到的刀劍不禁搖頭,不當長輩就當玩伴,也就他們家主公幹得出來了。現在就得意忘形,阿魯基,你這麼欺負人家,有沒有考慮三日月恢復記憶以後會怎麼看你?

  那種事郁理顯然是沒考慮的,現在的她對於此時的爺爺,那是特殊情況特殊對待,雖然失去記憶的爺爺如今也有了黏著系的屬性,但和巴形是因為沒有過去和逸話而死心眼跟著她的黏著又有些不同,更加獨立自主一些。

  「星宮,我渴了,能倒杯茶給我嗎?」穿著繁複狩衣的紺色附喪神在不遠處喊著。

  「不能。」伏在辦公桌上的郁理無情拒絕,「要喝茶找鶯丸啦,那不是你的茶友嗎,去樓下跟人家多聊聊天啊。」

  「那麼,物吉,能麻煩幫我倒一杯嗎?」這位也不惱,只當聽不見她最後一句轉頭又換了一個目標。

  「是,三日月大人,交給我吧。」也是天使屬性的物吉貞宗很好脾氣的應下,起身給他倒茶。現在全本丸的刀都知道,被選中當近侍,伺候早就不只是郁理一個人,還得加上這位失憶大佬。

  郁理回頭朝某刀翻了個白眼:「不准給他倒,讓他自己的事自己做。」

  距離他失憶到如今已經快過去近十天,巨嬰這個稱號早就不適合三日月了,人家現在生活自理能力比失憶前還要好(可能是被逼的),這是郁理覺得這次事件收穫最大的地方。但他喜歡被人伺候的習慣是不管有沒有記憶都一直保持著的,使喚起人來那叫一個順口。

  一開始郁理還做做,等之後發現這貨就跟因為得不到關注而鬧脾氣的小孩一樣淨想著給人找事後,她就不幹了,壞心眼什麼的在她這裡可是不被允許的。

  儘管她自己認為對爺爺蠻嚴了,但在其他刃看來,依舊寵得不行,只比那些短刀們少一個作弄選項而已。

  十天的功夫,讓他重新認識了這座本丸,認識了自身,也跟一些刀熟稔起來,慢慢變得融洽。因為怕將爺爺養廢,郁理在他不排斥別的刀後隔幾天就給他安排幾場演練,也讓他做做內番省得只吃不動變成懶癌第二,成為天下最美的胖子什麼的。還別說,就爺爺那聰明勁,只要不耍滑頭做什麼都挺出色的。

  對比一下現在,嘖嘖,想想他以前大佬風範的時候藏了多少拙,明明能做好十分的事做個六分就在那邊叫人老了腰不行了腿不行了裝傻充愣的,想起這事來就算是爺爺也有些不能忍呢。

  刀劍們總愛逃內番對任何審神者來說,都是不容忽視的問題啊。

  也許是因為本身就是刀劍的關係,幾次演練下來,三日月作為天下五劍的戰鬥本能並未減少太多,隨著切磋的時間增加,他對於與人對戰也是越來越得心應手,除卻開始不太適應外,敗績越來越少了。

  「喂,我說你啊!」

  這一天擔任近侍的大包平在近距離見識過三日月受到的種種優待之後,本就不爽的情緒終於徹底暴發了。

  「你打算就這麼照顧著嗎?都不打算讓他出陣什麼的?」才不承認自己是吃醋了的大包平開始找事,他覺得自己這理由絕對說得過去。

  「不行。」郁理想也沒想拒絕了,「爺爺他病沒好,要等好了去才行啊。」

  「那要是得過好久才能想起來呢?狐之助只說會恢復,卻沒說什麼時候才會恢復,你要這樣養一輩子?」指著旁邊不明白為什麼突然扯到自己的三日月,大包平直接指出了問題核心。

  「這……」郁理愣住,她確實沒想太多,忍不住就看了一眼三日月,發現他也在看她。

  到了中午吃飽時郁理也把這個問題拋出來,其他刀對大包平這個論調並不反對,他們是刀,本就是征戰沙場之物,像這樣呆著可就沒有作為刀的意義了。

  「可是就這樣讓爺爺出陣真的好嗎?」郁理最擔心還是這個。

  「我們說這麼多其實也沒什麼用。」小烏丸在這時淡淡開口,「問問當事人怎麼想的不就很清楚了麼。」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三日月身上。失去記憶之後的太刀沒有了千年歲月帶給他的睿智從容,卻依舊優雅冷靜,知曉眾人在等待一個答案的他慢慢地擱下碗筷,將視線投注在了主座的郁理身上。

  「我想出陣。」

  郁理心頭一縮,似乎是看出她的緊張,太刀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我沒忘記自己是一把刀,若不能發揮自身應有的價值,那可真是白白愧對主人這番厚愛了。」

  他雖然失憶,卻將什麼都看在眼裡,也分得清每個人的真心實意,除了不希望給寵愛自己的主人增加負擔以外,屬於天下五劍自身的驕傲也不允許他一直蹉跎在這一隅本丸里。

  於是第二天,實在拗不過請求的郁理將三日月給安排在出陣的隊伍里了,出於私心,她給隊伍找了一個相對安全些的戰場,於是這一仗打得還是非常漂亮穩當的。帶隊的長曾禰也是一五一十將出陣情況報告給了郁理,表示三日月在戰場上的表現根本不用任何掛心,天下五劍就算失憶實力也是在那裡的,有了穩重的局長這般保證,郁理這才慢慢放心,進入照常的出陣安排。

  只要上戰場,不管本身有多高的戰鬥力,受傷這種事放誰的身上都會有發生,所以出陣的隊伍隔三岔五有誰受個傷什麼的非常正常。在博多魔咒一樣的念經下,以前就算是個輕傷都要用到加速扎的郁理已經學乖,只要傷得不重都用手入的方式給刀劍們修復。累是累了點,但對技能熟練度的增長十分友好,所以她很愉快的也就認了。

  這次出陣的隊伍里只有三日月一個人受了點輕傷,溯行軍里的槍兵真是個無解的存在,任你掛幾個刀裝一槍桶過去總能破你的防給你來點傷。

  「爺爺呀,下回要更小心才行啊。」郁理一邊拿著三日月的本體用靈力配合資材一點點修復,一邊叮囑,「我倒是不介意你多用點資材,但真怕你再傷到腦袋……呸呸,瞎說什麼呢我!」

  稀里糊塗就把心裡話給講出來,郁理對自己的事兒媽心態也是醉了,正這麼想著,肩頭忽然一重,對方將腦袋擱在了她肩窩裡。

  「抱歉啊,讓你擔心了。」

  對方突然的言行,讓郁理手上的動作都微微一停:「爺爺?」

  枕在她頸窩的腦袋在這時輕輕蹭了蹭,有濃重的親昵與示好的意味,附喪神柔軟的髮絲摩挲頸部的皮膚,纏得郁理又癢又麻,僵在原地不敢動正不知所措的時候,肩頭的重量消失了。

  「我會更加小心的。」

  面對太刀鄭重的保證,有些懵的郁理只能愣愣點頭,然後努力忽略心頭的異樣加快了手入的速度。啊啊,果然還是短刀手入最方便,往上走的規格都很費事啊!

  爺爺果然說話算話,說小心就很小心,真的很少受傷了。但似乎印證了「要麼不如何,一如何就是大事」這種名句式,在本丸的梅雨時節將將開始的時候,他那一次擔任隊長的出陣戰事還是遇了險。

  一身重傷回了手入室,聽同隊的刀劍說是直接碎了御守重新復活後才擊殺了敵首回來的。

  碎了御守才贏了敵人回來這種事,郁理也不是第一次聽說,但每次聽到有誰發生這種事還是戰戰兢兢。刀本就是嗜血之物,讓他們上了陣場,一但打瘋起來根本什麼都顧不上,不飲盡敵人之血不罷休的,如果身受重傷還沒了御守庇護,後果簡直不敢想像。

  「果然還是太危險了啊!」心底本就帶著不贊成想法的郁理高聲道,「以後還是別讓爺爺再去出陣,至少也要等到他恢復記憶……」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熟悉的笑聲打斷。

  「哈哈哈,小姑娘還是這麼愛操心啊。」

  這個語氣!

  呆在手入室的郁理和刀劍們齊齊朝著旁邊的病床看過去,果然就見之前還躺在那裡現在已經被治好的太刀不知何時坐了起來,帶著從容的笑意看向他們。即便此時一身血污,也難掩這把天下五劍此時的雍容氣度。

  「抱歉啊,老頭子這陣子多受你們照顧,也給你們添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