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廣場上響起一陣驚呼聲,不管誰輸誰贏,遇到這樣的一幕,難免有人不由自主地驚叫起來。
甚至連藏書樓前的神算子也驚呼一聲,眼前的一幕給他的衝擊太大了。
連楚霓裳都忍不住尖叫了出來。
她甚至已經在想像,天將台上兩人胸口骨頭裂開的聲音。
在她看來獨孤望兩人要麼胸口被斬,要麼就是脖子上挨一劍。
烏素雲則在想如果換成自己,當下的一劍能否倒飛出去,或者胸口被割出一道深痕。
就在兩把挾法則之力的竹劍,將要破開兩人抗體罡氣,刺進他們胸口的一剎那......
這萬分之一的剎那之間!
天將台上突然響起「嗡......」的一聲。
一道金光閃耀之下,時間,如在這一刻靜止了下來。
天將台上的李修元伸出拈花之手,將兩把斬空的竹劍自風中召回。
漫天風雪之下,再無獨孤望兩人的身影,偌大的天將台寒風呼嘯,只有他一個獨立風中。
不對,等眼前的金光消失之後,一個黑影出現在他眼前三十丈外的風雪之中。
一襲黑衣,身如枯樹,一頭白髮的老人,出現在他的神識里。
若不是他小心之下,根本無法看清天將台上突然間多了一個枯瘦的老人。
幽幽地,李修元自言自語道:「老師,你有沒有不講道理的時候?」
風中的老人搖搖頭:「我不是你的老師。」
大殿前的孟神通淡淡一笑:「沒有危險的挑戰對你來說,已經失去了意義,這下,你可曾感到害怕?」
坐在他身邊的元尊驚道:「這老人如何能揮手將那兩個傢伙送下天將台?」
這一剎那,他甚至有一絲恐懼湧上心頭,因為他看不清天將台上老人的一身修為。
在他眼裡,突然出現的寒風中的枯瘦老人,跟李修元一樣,渾身上下沒有一絲靈氣。
跟凡人沒有什麼分別,而這個時候能上天將台,顯然不可能是凡人。
孟神通搖搖頭,跟他和藥尊兩人輕聲說道:「不要吭聲,這一刻才是我那徒兒要面對最危險的一戰。」
又跟天將台上的李修元說道:「我坐在這裡,你怕什麼?」
而這個時候,一臉呆澀站在天將台下,試圖往上而去,卻被一道大陣所阻的獨孤望和西門長風二人。
臉上除了一抹苦澀,還有一些不甘,甚至憤怒。
明明兩人已經使出所有的底牌,眼見就能砍下少年人頭的剎那,一切再次反轉。
而且反轉得如此徹底,連重上天將台的機會都沒有了。
若不是獨孤望跟秋雲山早就布下的最後一招,這會便是兩人也回天無力了。
梅山的雲天虹臉上露出一抹寒冰之意。
跟面前的老和尚冷冷地說道:「師兄,這算是什麼意思,他們可以如此不講道理?」
老和尚搖搖頭,臉上露出悲憫之意。
嘆了一口氣說道:「不要以為雪峰山和梅山就是最高的山峰,世間還有深藏不露之人。還好,天雲山也有兩個不出世的人。」
雲天虹依舊不依不饒地說道:「他這超出了天將台上的規則,這是逆天之舉。」
老和尚想了想,靜靜地說道:「天在看,看看老天會不會生氣?」
小蝶兒和雲青冥兩人,從師尊的臉上看出了事情的嚴重。
忍不住問道:「師尊,我師傅有麻煩?」
雲天虹想了想說道:「算是吧,這是一個不是很大的麻煩,好好看著吧。」
迄今為止,面前的老人是李修元自踏上天路以來遇到最危險,也是最恐怖的一個對手。
雖然為了這一刻,他已在天將台上留下了自認為足夠的後手。
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之前在這裡積蓄的力量,等待危險來臨之時所做的準備,對眼前的老人有沒有用。
因為一切都沒有對比,沒有對比就不會有結論。
想到這裡,他沒有去抱怨大殿前的老師不出手,也沒有跟梅山上的雲天虹求救,而是直接無視眼前的老人。
透過蒙在臉上的一方黑布,望向雪霧瀰漫的天空。
欲將這一方世界的天空望穿,看到坐在青梨樹下的師父。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師父他們不講道理,你能不能把菩薩給我叫來,或者你替弟子出手?」
「便是神仙來了也沒有用,你也不用在這裡臨時抱佛腳。」
風雲中的枯瘦老人看著他面露慈悲,靜靜地說道:「一切都將要有一個結果,我就是來終結你在大將台做的這個夢。」
胸有成竹的老人以為李修元在跟他說話,所以並不急著出手。
而李修元壓根沒有理會他,因為神海中傳來了老道士的聲音:「我跟你說過,求人不如求自己,菩薩也不能保你一輩子。」
李修元聞言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弟子曾在深淵之下修佛,請將地藏之力暫借,讓我在人間降魔。」
「何為佛,又何為魔?難不成你讀過幾卷佛經,便自詡為人間之佛?」
枯瘦老人淡淡笑道,緩步走到之前藥尊曾坐過的木棚里,揮袖將石台上的雪花揮去,坐在上面。
一瓮靈酒擱在面前,只是眨眼之間手裡便捧著一杯美酒。
望著風雪瀰漫的天空說道:「念天地之悠悠,誰能輕言為佛?何人敢說自己不曾入魔?」
而下的李修元依舊沒有理他,而是等待著老道士的回話。
這一刻,便是坐在大殿前的孟神通也無能為力,除了他親自出手,可眼下顯然還不到出手的一刻。
靜靜地,佇立於湖邊的獨孤望和公冶蒼龍兩人不再試圖破陣。
既然老人已經上了天將台,接下來的一切便輪不到他們出手了。
竹峰上的納蘭若玉沒有出聲,因為李修元沒有跟他求助,她也沒有把握能應付那突然出現的老人。
畢竟老人出現在秋雲山的迎賓樓里,只有李修元和孟神通師徒兩人提前感知。
為此他不得不在天將台上烙印一道法陣,防備不講道理之下的老人會驟然出手。
果然,老人踏上了天將台。
即便到了這個時候,老道士依舊沒有為自己的寶貝徒兒指出一條光明大道,或親自出手鎮壓這個不講道理的老人。
時光,在這一剎那的消失之際。
李修元只覺得天穹之上落下一束星光,如春雨一般悄然間滋潤了自己的身體。
於是,他有一種錯覺,有一種歡喜。
佇立於風雪之中,將雙腳跟身下的大將台,跟天雲山的大地化為了一體。
深淵之下化身地藏,李修元修佛不止五十年,甚至百年之久。
於是,這一瞬間他便化身了深淵之下的地藏......雖然他不知道這一道力量來自九天之上的師父。
還是來自深淵之下地藏借給他的力量。
星光入我身,伴我闖過漫漫長夜,也闖過眼前這一段天路。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聖人不仁,以眾生為芻狗。
雖然眼下的李修元還不是聖人,只是,當年他從修羅戰場飛升之際,穿越黑洞來到這一方世界。
被王強背回天雲山,做了幾個月雜役弟子之後,藏書樓的孟神通便收他為徒。
更不要說後來在雪原大地的牛角鎮的客棧里跟雲天虹相遇。
聖人,早就出現在他的身邊,為他以身為道,演說天地之道了。
就在他跟天將台化作一體的剎那,大殿前的孟神通眉梢一皺,嘴角輕動,跟竹峰上的納蘭若玉傳音說了一句。
納蘭若玉默默地感受著自己寶貝徒兒當下的氣息,不由得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摸著陳天恩情的腦袋,看著司馬靜雲說:「仔細看好了,這有可能是你們一生中再難遇到的一戰。」
梅山上的老和尚望著天將台上的少年,禁不住雙手合十,臉上露出一抹莊嚴的氣息。
喃喃說道:「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密如秘藏......師妹,今日可是有意思的一戰啊!」
雲天虹看著天將台上的李修元,輕輕地皺起了眉頭。
不解地問道:「如何這一瞬間,他整個人的氣息都變得不同了......他跟那座山化為一體了?這怎麼可能?」
老和尚搖搖頭,靜靜地回道:「當那老人踏上天將台的一瞬間,他便打破了這一方世界的天地規則......」
「如此一來,便是李修元做出逆天之舉,也沒有什麼不可能的......想不到世間的因果之道,如此神奇。」
雲天虹聞言一愣,隨後看著面前的眾人,幽幽地說道:「你們明白何為因果之道嗎?」
小蝶兒看了雲青冥一眼,兩人齊齊搖頭。
便是雲紫衣和歐陽夏雲,甚至連不離、王強也輕輕搖搖頭,表示不解。
宇文琉璃想了想說道:「如果要從王強說起,這個因果好長啊,那得從當年他在天雲山的時候說起了......」
王強一愣,隨即想到當年一幕,跟他離開天雲山之後所發生的一些事情。
看著面前的老和尚喃喃自語道:「這個因果之道,豈不是牽扯了我們在坐的所有人?連師尊也在裡面......」
老和尚嘆了一口氣,說道:「所以才在樓蘭才不許琉璃,不離跟著他前往天雲山,他便是要將這所有的因果一力承擔。」
雲天虹嘆道:「今日一戰,只怕是玄武大地千年難遇的一戰,你們要好好看著,看仔細了。」
雲青冥想了想,拉著小蝶兒的手說道:「師姐不怕,當日師傅去救你斬那老魔之時,在山間便化作了十丈大佛。」
小蝶兒一聽,緊緊地握著雲青冥的手說道:「師傅加油,斬了那老魔。」
......
天將台上,手裡捧著一杯靈酒的老人眉頭一皺。
他有一種錯覺,只是這一剎那之間,他感覺不到眼前這個瞎了雙眼少年的氣息。
如同天空捲起一道寒風,帶走了少年。
如他揮手將獨孤望和公冶蒼龍送下了天將台一樣。
直到李修元收回望向天穹之上的神識,嘴裡自言自語道:「我若為佛,天下無魔。」
之時,老人才回過神來。
看著眼前這個狂妄的傢伙,冷冷地呵斥道:「無論為魔還是為佛,你都還不夠那個資格。」
搖搖頭,李修元透過神識靜靜地注視著眼前一襲黑衣,如黑夜一般的枯瘦老人。
靜靜地說道:「我的眼裡只有黑白,並不是你身穿白衣,我看到的便是光明。」
老人聞言一愣,細細一想之下,心裡瞬間有一團怒火燃燒起來,他沒有料到眼前的少年,竟然拐著彎罵了他一句。
低頭看了自己一襲如夜的黑衣,想了想說道:「難不成你穿一件白衣,就能代表光明?」